會計高聲道:“中午十二點了。大家休息休息,吃飯吧。都出去吃,別把飯菜味弄到茶葉上!”
姑娘們都紛紛抬起頭來,推開凳子起去拿飯盒,或走來走去活筋骨,大聲聊天。倉庫里一時間嗡嗡作響。
程遙遙也抬起酸痛的脖子了。韓茵還抓挑了一把茶葉,被張曉楓拉起來了:“不差這一會兒,你再挑下去眼睛也要吃不消的。”
韓茵一只手還在挑,程遙遙直接把茶葉蓋上,道:“走走走,吃飯去啦!”
自從韓茵哥哥逃港后,韓茵父親的工作就到影響,工資也被降級二級工的水平,不能再給韓茵補糧票和錢了。韓茵自己存的錢反而補給了家里,手頭頓時拮據起來。好在韓茵一向是個錢串子,很會打細算,還不至于肚子。這幾天挑茶葉,就屬韓茵最勤快,一天能賺七八。
三人提著自己的飯盒走出倉庫。倉庫外頭是一片水泥臺階,被太曬得暖融融。張曉楓把帶來的報紙鋪在臺階上,三人坐下吃飯。其他姑娘們也各自跟要好的伙伴湊在一起,互相看看對方帶了什麼,你嘗嘗我的,我嘗嘗你的。只有劉敏霞躲在離大家遠遠的地方,遮遮掩掩地吃飯。
韓茵小聲道:“哥哥今年要結婚,把每個月的大半公分都寄回家去了,頓頓就吃一個蕎麥窩頭。跟住的那戶人家關系又不好,人家不讓用灶臺,只能一次蒸一星期的份兒,天天吃冷的。”
張曉楓急道:“那戶人家怎麼能這樣!”
韓茵嗤笑道:“住在別人家,大隊上獎勵村民接收知青的五十斤糧食,都讓自己拿走了,燒水燒飯又都用人家的柴火。住了大半年,一線頭的好都沒給過人家,人家早嫌了。還有……你們也知道那病。”
程遙遙和張曉楓心領神會。
劉敏霞占人便宜不說,還一向有小小的習慣。當初著原主程遙遙白吃白喝不說,還用的香皂,把程遙遙惡心壞了。劉敏霞現在住在村民家,也不知道占了人家多便宜。村里人過日子節儉,一線一塊皂頭都要計較的,哪像程遙遙那麼好糊弄。
程遙遙又道:“吃饅頭干嘛要躲著吃?”
“死要面子唄!”韓茵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同劉敏霞。吃的也是蕎麥窩頭,可一點都不覺得丟人。
大家伙帶的都差不多:兩個饅頭,一點自家腌的咸菜或蘿卜干。家境好的帶雜面饅頭,家境不好的帶蕎麥面窩頭或兩個蒸紅薯,也沒見人家遮遮掩掩的。
韓茵和張曉楓都只帶了饅頭,程遙遙打開自己的飯盒,里頭是兩個喧的白面饅頭,半盒青椒炒咸菜。謝不想讓太惹眼,只帶了跟大家伙差不多的飯食。
程遙遙把飯盒推到中間:“吃吧。”
張曉楓和韓茵夾了一筷子吃,那咸菜看上去無甚稀奇,吃進里噴香,原來是豬油炒的。程遙遙沖們眨眨眼,兩人忙收斂表,就著咸菜啃了一大口窩頭細細咀嚼,只覺糙的干饅頭都變得味起來。
程遙遙還帶了玄米茶,裝在軍綠水壺里。大方地倒給張曉楓和韓茵各一杯,玄米茶帶著淡淡的焦香,又消食清熱又補元氣,口潤,解了干啃饅頭的。
張曉楓和韓茵吃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稱贊:“這茶水真好喝!遙遙,你怎麼泡的?”
程遙遙笑道:“這是我自己炒的玄米茶。明天給你帶一把,用開水泡著喝。”
“不一樣!”韓茵這話跟謝似的,搖頭晃腦地品著茶,“你給我的茶葉泡起來也沒這麼好喝。是不是你這水特別甜?”
正吃飯的程諾諾猛然一,抬頭定定看向了不遠的程遙遙。耳朵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一個“水“字,心臟都起來。
林丹丹和林萍萍還在不斷聒噪,嘀嘀咕咕說著程遙遙的壞話,吵得程諾諾聽不清韓茵們的話。
“別吵了!”程諾諾怒喝一聲。
周圍瞬間一片寂靜。
程諾諾回過神,才發覺自己嗓音太過尖銳,周圍的姑娘們全眼神異樣地看著。
程諾諾又回頭去盯程遙遙。
程遙遙們也聽見了程諾諾的話,正詫異地看著。程遙遙不過看了一眼,就又轉頭去跟韓茵說笑了。可程諾諾就是從眼睛里看出了嘲諷,在跟韓茵說自己的壞話。這個賤人!
林丹丹和林萍萍更是怒不可遏:“程諾諾,你什麼意思啊!”
程諾諾森森看著們。林丹丹和林萍萍都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可那森眼神一閃而過,程諾諾又和氣地笑起來:“不好意思啊,我昨天晚上可能沒睡好,走神打了個盹兒,說夢話呢。”
林萍萍不滿道:“是嗎?我差點被你嚇死。”
“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程諾諾說著了額頭,一副睡眠不足的難樣子。
林萍萍便一臉了然:“然然那死丫頭晚上又做噩夢吵你了吧?活該,賤丫頭,在城里了那麼多福,現在該還回來了!”
林丹丹也嘰嘰咕咕笑起來。
不論堂姐妹還是親姐妹,姐妹間天生就是仇敵,一樣的姐妹,憑什麼你在城里,我在鄉下?憑什麼你在天上,我就被踩在泥里?
程諾諾一邊笑笑地附和著林丹丹林萍萍,一邊盯著自己的手指瞧,這雙傳自魏淑英的手實在算不上好看,手指細瘦,關節突出,指甲又扁又平。花了三年的時間,每天用蛤蜊油按指節,用靈泉水浸泡雙手,才把手保養得白凈滋潤。
不過短短半年時間,這雙手就打回了原形,不,是變得更丑了。指甲里是常年洗不掉的污垢,指節因為干重活更加突出變形了,手背皮也是黑黃干裂。
不過今天,這雙手又變白了些。
林丹丹注意到程諾諾的作,道:“程諾諾,你怎麼變白了啊?”
林丹丹和林萍萍從不程諾諾姐姐,都是直呼其名。程諾諾聽見這稱呼就在心中罵一句小賤人,角卻是揚了揚,故意道:“是麼,我沒發覺。”
林丹丹道:“真的,萍萍你說,是不是變白了?”
林萍萍會說話,裝作驚訝的模樣道:“我昨天就發現了,你是變白了。不只是變白,怎麼覺得你整個人都……都變好看了?”
程諾諾自然是和“好看”不沾邊的,這個“好看”是對程諾諾而言的標準。
程諾諾面上淡笑,心中卻止不住地心花怒放。
一陣說笑聲打斷了們的話。
只見姑娘們都圍在程遙遙邊,眾星捧月似的。人群里出程遙遙半張側臉,照在瓷白臉頰上,艷不可方。
村里的姑娘們久聞觀音大名,今天才得以近距離欣賞到真人。
程遙遙的是呼嘯而來,第一眼就直擊人心的。你大可以懼高冷,憎傲慢,可你無法否認的。從發到指尖都挑不出一瑕疵,靜皆宜,一顰一笑都是風。
之心人皆有之,差距太大,姑娘們反而不會嫉妒,而是滿心的欽羨。
姑娘們明里暗里觀察程遙遙許久了,沒人敢主跟程遙遙說話,可架不住邊有個韓茵啊。韓茵跟村里人都能打一片,幾個姑娘先嘗試地湊過來跟韓茵閑聊,們的話題并不惹人討厭,程遙遙偶爾也搭上一句腔。
姑娘們驚奇地發現,原來這位大人的脾氣也不像傳聞中那麼壞。說話的聲音是那麼好聽,坐在臺階上的姿勢也比別人著一說不出的好看,當用那雙波流轉的桃花眼睨過來,被著的姑娘臉都紅了。
程遙遙很后悔。只想表現得友善一些,這些姑娘們卻覺得們與建立起了友誼,將團團圍住,你一言我一語夸得不風。
“程知青,你這頭發怎麼編的?真好看。”
“要我說,程知青長得這麼漂亮,編什麼頭發都好看!”
“對對,你這服也好看,穿在上哪兒哪兒都服帖!”
“你皮子好白啊,是不是了了?”
程遙遙張了張,又閉上了。這些姑娘兒不需要回答,自己就互相吵起來:“程知青渾都這麼白,你看看的手,手上總不能也了吧?”
“上海人都像程知青這麼白嗎?”
“是程知青白!你看那程諾諾,那麼黑……”這姑娘快,立刻被旁人扯了扯,沖程諾諾那邊努努。
說話的姑娘撇了撇,不屑道:“聽見了又怎麼樣?心眼黑人也黑!誰不知道欺負然然的事兒!”
這姑娘跟林然然好,自然同仇敵愾。林然然激地沖笑笑,小聲道:“不要說了。”
程遙遙看著林然然怯生生的表就想笑。這小姑娘長得清秀,演起白蓮花比程諾諾有說服力多了。
韓茵打岔道:“你們不是想知道遙遙這辮子怎麼編嗎?我會啊,遙遙教過我!”
姑娘們立刻忘了程諾諾,紛紛圍著韓茵央求:“快教教我,怎麼編啊?”
韓茵笑瞇瞇程遙遙:“遙遙,借你的頭發示范一下。”
說完不等程遙遙反對,扯開了發梢上的綢發帶。程遙遙嗔怪地偏了下頭,只見那烏黑長發瞬間散開來,直垂落到腰際,一瑕疵也無。
姑娘們“嘩”地一聲,盯著這綢緞般閃閃發的烏黑發,只剩下了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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