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到得吳家開宴那日,夏芍藥夫婦果然打扮齊整了,坐馬車往吳家去。
吳家的桂花在整個城都是頭一份,但凡糕點鋪子里的桂花,首選吳家。也有民間百姓家裡做桂花糕,也是從吳家花鋪子里去買。
另姑娘們做個香袋兒想要個桂花香味兒的,或者熏服之類的,也無不是奔著吳家鋪子里去的。
總之但凡是有桂花味兒的件兒,尋著吳家的鋪面去就不會錯了。
何家牡丹花兒出名,在外還開著大酒樓,每年牡丹花盛,也辦得牡丹花宴,一桌席面上總有盛開的牡丹花兒,或拿來湯菜,也算是何家的特。
夏家卻不曾開得酒店,除了在花市開得花鋪子,每年還跟藥材鋪子里做著生意,專種了葯的芍藥,到得秋季便收了大的芍藥來晾曬販賣。
因此吳家今日請客,不獨請了夏家,還有何家,以及城裡其餘賣花的人家。
夏家馬車到了何家門前,便有小廝前來,引了夏景行往前院去,專有婆引了夏芍藥往院而去,夫妻兩個倒是進門便分開了。
夏芍藥邊跟著素娥丁香,往院的路上還跟婆子套近乎,問及今日都請了誰來,那婆子便嘮嘮叨叨講了許多家人,夏芍藥心裡也大致有數了。
半道上便見了迎出來的吳家大,「聽得丫頭來報,大姑娘來了,我便立時就跑,哪想到還是晚了呢。」
吳家大在夏芍藥親的新房裡見過面的,當時坐床的還是家的兒子,也算是人了。夏芍藥立時便親親熱熱拉了的手道:「有勞大了。我小時候原是來過的,後來多年不曾來過了,如今瞧著這宅子倒也沒大變樣,只園子里的桂花樹定然是更見茂盛高大了吧?」
吳大也聽婆婆提起過唐氏,「那麼個溫順和氣人兒,可惜是個沒福氣的,早早走了」之語,兼之夏芍藥如今已是夏家當家人,比之們這些宅婦人,更是聰慧能幹,也願意與之結,便回握住了的手,二人手拉了手兒往回走。
夏芍藥還提起家兒子:「上次見過的大的哥兒,聰慧的,今兒可能見著?」
吳大頓時忍俊不:「這一大早的他還賴床不肯起來,我哄他你喜歡的漂亮新娘子今兒要來,一骨碌便翻了起來,自己挑裳挑鞋子,折騰的丫頭團團轉,可把大姑娘記在心裡了。」
談起孩子來,二人的距離就拉的更近了。一路行至吳家行宴的花廳,說的投契,都頗有幾分依依不捨之。
夏芍藥好幾年未曾見過吳家太太,小時候跟著唐氏倒來過幾次吳家,那時候很是淘氣,吳家太太見了還抹一回眼淚:「若是你家太太看到你如今出落的這般好,又這般的能幹,可不得高興壞了?」拭了淚又笑:「小時候可是個淘氣包子……」
說一回舊事,這多年未曾來往的距離便瞬間拉近了。
倒是旁邊坐著的何家太太與唐氏以前不怎麼走,夏家與何家種的花都是碩麗艷絕的,花期相差不遠,這就勢必造了花市上存著在一定的競爭關係,況夏家芍藥花期更長,兩家總歸不夠融洽。
吳家太太便引了夏芍藥與何家太太,以及座上的婦人們見面。夏芍藥一一見過了禮,何家太太見娉婷裊娜,容傾絕,外間傳言夏家兒能幹,問及年齡,便嘆息一聲:「我家閨比夏大姑娘小了半歲,相比起來可是差太遠了,除了吃只會玩兒。」
夏芍藥便笑一句:「那是府上姑娘有福氣,我是家裡沒人相助,可不得自己咬著牙去做。縱做錯了,下面人哪裡會說,待得爹爹病大好了,還是回他手裡去的好。」
這話說的妥,吳家太太聽在耳里,可不是這樣的道理。兒家背後有爹娘兄長寵著,哪裡需要能幹的名聲在閨中能自在得一日是一日。正待要誇,便有子從外間進來,輕笑一聲:「娘這是看到能幹的人兒,便瞧不上自家閨了吧?」
這聲音倒似哪裡聽過,夏芍藥慢慢轉過來,便瞧見前些日子在夏家莊子里非要鬧著買芍藥花,又被嗆回去的姑娘。
「這位是……何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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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大姑娘何娉婷乃是何太太親生,與何大郎是嫡親兄妹,那子也多隨了些兄長的疏狂,尋常宴會,對那些唯唯諾諾的孩兒不怎麼看得上眼。
好不容易聽說了一個,還是別人家孩子的典型:夏芍藥,生的貌聰慧,偏又能幹,聽說連自己親的婚宴都是親自打理。
初時聽到這評語,不過一笑,世人多重虛名,一分的本事也誇作了三分,三分本事更往十分里去誇的。
那夏家姐兒若真是個能幹的,必定容貌不如人,或者生的壯或者只眉目端正些,反正新嫁娘都穿著大裳,面上拍得幾尺厚,誰還能看出真面目來。
總之心裡認定了夏家大姑娘不如,雖只聞名,也不當一回事。可恨就恨在上次提起滿城閨秀,大嘆並無一人值得相,都是唯唯諾諾的子,在家怯怯的,出葉門子還不得讓娘家人愁死。
偏何大郎欠,提了一句:「倒是有一個人值得妹妹相的。」
何娉婷立時便追問起來:「哥哥是從哪裡瞧見別家閨秀的?小心讓娘知道了告訴爹爹,揍你個半死!」
何大郎頓時一笑:「爹爹再不肯因為這個人揍我的,夏家的大姑娘,常往花市夏家鋪子里去的,偶爾撞見了有什麼稀奇的?」
兩家鋪面相距不遠,這倒真算是偶遇。
何娉婷心裡不服,問得一句:「這夏家大姑娘當真如傳言所說,生的貌人又能幹?」是一點兒也不相信的,「比我如何?」
何大郎想一想,也不得不承認:「夏家大姑娘生的比你貌許多,人又能幹,娘給我挑媳婦,若是照著這個模子挑,豈不哉?」
一句話引的何娉婷不服,前往護國寺上香歸來的途中,聽得下面小廝提起,前面便是夏家種芍藥的莊子,又是知道夏家花鋪子近來都半打烊狀態的,主家這時候都在莊上忙著督工收藥材,這才上門去搗。
哪知道見過了夏芍藥之後,頓時心塞不已。
其人當時布荊釵卻難掩麗,這給了何娉婷沉重的打擊。平日最喜首飾華服,總要打扮的富麗堂皇,才覺配得上自己的份,待見過了布的夏芍藥之後,便對新做的子有幾分提不起興緻了。
總覺得夏芍藥看著的時候,對上的華服視而不見,對自己上的布似乎也不大介意,說不上來什麼原因,總歸這個人大大的超出了的預料。
前些日子收到吳家宴客的帖子,何娉婷打聽得也請了夏家,頓時卯足了勁兒的打扮,頭面首飾打了兩套,新子趕著做了兩套,臨來的前一夜試穿完了,自己也覺得滿意,勢必要在這次下夏芍藥一頭。
哪知道今早起來,又改了主意,仍做舊時打扮,在自己櫥里選了套九新的子上,首飾也是平日出門戴的,新打的裳首飾全不用。
這會兒見了夏芍藥,就好似完全忘記了前些日子去夏家莊子上搗之事,直拉著何太太的手撒兒。
夏芍藥見何家姑娘假裝忘記,也樂得不提這事兒,跟在座的太太們聊幾句,偶爾看到何娉婷投過來的目,便回對方一個「看這熊孩子真是讓人不省心」的眼神。
直激的何娉婷心咬牙,暗道不過只比自己大了半歲,何至於用看小孩子不懂事的眼神來看?
可這事兒本就是背著父母兄長去做的,若是被何太太知道了,還不得念叨?
等到一會開起宴來,就更顯出差別了。
何娉婷是跟未出嫁的姑娘們一桌的,而夏芍藥卻是跟吳大,吳二這些年輕的媳婦子們一桌的。
何娉婷長了脖子去瞧,但見夏芍藥面上掛著恬靜的笑容,無論與桌上的哪位婦人都能聊幾句,更有何家四歲的大哥兒一會從蹬蹬蹬的跑了來,也不往自家娘親邊去,一徑就衝到了夏芍藥面前,「新娘子——」小臉上盛滿了討好的笑,要往夏芍藥上爬。
吳大忙忙起,又喚跟在後面的娘:「你是怎麼看著哥兒的,怎的讓哥兒往客人上爬?」
夏芍藥卻撈起吳家大哥兒摟到了懷裡,了他的小臉蛋,笑的一臉驚喜:「你還記得我呀?」又擺手讓娘退下去:「我正有許多日子沒見哥兒,正好跟他親香親香。」
吳大見果然不嫌孩子煩,還抱在懷裡喜歡的不行,了頭髮臉,還從腰間取出個荷包來塞到了大哥兒手裡,頓時又是高興又是不好意思:「這孩子真是,一個看不住就跟猴子似的。他有些重,大姑娘抱一抱就放下來吧。」又教自己兒子:「還不謝謝夏家姑姑?」
大哥兒拉開荷包,裡面放著個活靈活現的金蟬,頓時笑出聲來,不釋手的小模樣很是討人喜歡。
何娉婷一時覺得手段玲瓏,到底是打理過生意的,一時又有點羨慕連孩子都喜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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