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第八年,賀霜娘終於等到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算來真是給穿越大軍丟臉,自從打了個盹打到這個架空朝代,落到小後娘手裡后,就沒翻出過後娘的手掌心。反抗的法子想了百八十條,條條失敗。
沒法呀,倒霉,穿來時親娘正好死了,親爹倒是還在,但過不多久也就和不在差不多了,家中凡事都聽小後娘的擺布,小後娘點頭,親爹就不會搖頭——哦,對了,所以後娘前面要加個「小」,是因為這位胡氏其實是個姨娘,婢子出,份太低,當朝有律法規定,凡為者不得以婢作妻,所以即便賀妻死了,胡姨娘也扶不得正,這輩子的職業生涯就只能止步於姨娘了。
這樣一看,賀霜娘就更丟人了,穿來八年,從八歲長到十六歲,連個姨娘都鬥不過,簡直無再穿越回去。
現在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次機會,也不是想法爭取來的,而是千百年來的一種自然規律——姑娘大了,要嫁人了。
好似太打西邊出來般,賀父竟記起他還有個大兒,親自給張羅起婚事來了。
原來賀父在禮部做著一個小小的七品主事,清閑衙門清水職,整整十年沒得升遷的機會,忽地這陣兒老天開眼,他上司的上司把夫人死了,想要續弦,賀父聽聞了這個喜訊,立時尋機會越級拜見了上司,自陳家中有小一名,年方二八,品貌端方,正值嫁期。
上司聽得「年方二八」四字,先就願意了八分,表示將遣相看,若是中意,當月便可下定,又含蓄地對賀父為領導分憂的忠心表示了肯定,認為這樣的好下屬應該予以重任。
賀父喜不自勝,回家便與妾分了這個好消息,不想妾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恭賀他即將陞,而是出了為難之。
賀老爺奇道:「怎麼了?莫非我沒與你商量,你心裡不樂了?」
胡姨娘蹙著彎彎細眉,說道:「老爺,這卻是巧得很,大姑娘的親事,我這裡也正有一樁好頭緒呢。」
便細細道來。原來京里有一家永寧侯府,以軍功出,封襲五代,他家的嫡子秉承家風,三個月前遠赴邊關上了戰場,幾天前傳來噩報,說他在一場惡戰中失去音訊,下落不明。
侯府大夫人病急投醫,去京城有名的大相國寺求高僧相助,得到指點,說必須在十日尋到一某年某月某生辰的姑娘為婦,方有可能逢兇化吉。
胡姨娘平時也好上個香拜個佛,恰好聽聞了這個消息,越聽越覺得那個生辰八字耳,回家一細想,不就是家大姑娘麼?!
這簡直是天降餡餅,換做正常況,像賀家這樣的牛小,連永寧侯府的大門都很難有進的機會,想和人家結親,純屬做夢。
賀老爺的心立刻撲通撲通跳起來,兩眼放出。
侯府啊!這、這麼高的門第——
他好一會才按捺住噴涌發散的各種妙幻想,咳了一聲,道:「雖然如此,人家畢竟是侯府,恐怕未必看得上我們家。」
胡姨娘握著手帕子,輕聲細語地道:「不瞞老爺說,我怕大姑娘錯過了好姻緣,已經壯著膽子去侯府拜見過了,侯夫人驗過了大姑娘的出生紙,確認生辰沒錯,當即就與我說好了,這幾日就來下聘。」
賀老爺刷地一下站起來!
椅子被他劇烈的作帶翻,砰一聲巨響,砸在地上。
賀老爺滿面紅,一把拉過胡姨娘的手連帕子握住,懇切地說道:「芊芊,你真是我的賢助啊!」
胡姨娘笑一聲,道:「瞧老爺說的,我不為了老爺想,還能為了誰呢?」
兩個人都十分暢懷,遙想了一會和侯府結親的好未來,把背靠大樹的種種好都數遍了,賀老爺才終於想起個要的問題,不由「哎呀」了一聲。
胡姨娘解語相問。
賀老爺撮了撮牙花子,像胡姨娘先前一樣面為難道:「可是一許兩家,這要怎麼和高大人待?他與我說了,這兩日便要人過來相看,我卻怎麼好推?」
胡姨娘眼珠轉了一圈,道:「老爺真是老實人,三書六禮一樣都沒過,這算什麼一許兩家?那位高大人不過是個五品,哪裡好和侯府相比,老爺先敷衍著,只說大姑娘這幾日病了,不好見客,回頭侯府來抬了人,他縱曉得了,難道去和侯府相抗?到時老爺和永安侯爺了親家,高大人也不敢來尋老爺的不是,老爺再多奉承奉承他,就揭過去了。」
一番話聽得老實人賀老爺連連點頭,讚許不已;「芊芊,還是你有智謀。」
胡姨娘笑道:「看老爺說的,妾不過是些婦人的見識,哪裡比得上老爺呢?」
兩個互相吹捧麻一番,把此事敲定,各各心滿意足。胡姨娘款款起,走去廚房人擺晚飯。
剛下臺階,便被人扯向了一邊去。
胡姨娘嚇一跳,轉頭見到一張與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不由指了的額頭,
道:「雪娘你這丫頭,鬼鬼祟祟的,又想做什麼?」
賀雪娘拉住的手臂,急急地道:「娘,你真要把大姐嫁到侯府去?」
胡姨娘白一眼:「你又聽我和你爹說話?這事暫時同你沒什麼相干,娘可告訴你,不許瞎搗。」
賀雪娘急得跺腳,嚷道:「怎麼不和我相干!娘你瘋了,這樣的好事你不想著我,憑什麼給大姐?看那副沒用的死樣子,也配嫁到侯府去?!」
胡姨娘哭笑不得,拍開的手:「我怎麼想著你?不知的死丫頭,你比你大姐小著兩歲呢,十三歲就惦記著嫁人,你子還沒長好呢。」
賀雪娘又挨上去,子直扭:「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大姐不能嫁那麼好,爹不是還有個上司要討續弦嗎?大姐去那家嘛。」
說著,眼中全是嫉妒的火在閃爍,胡姨娘看在眼裡,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拍了一下,道:「真是把你慣壞了,什麼事都敢攙和。」
賀雪娘一點也不怕,只是歪纏不休,胡姨娘拿小兒沒法,只得道:「傻孩子,你以為嫁給侯府是什麼好事?你不是也聽到了,侯府的那個公子哥已經在戰場上失蹤了,那是多要命的地方啊,失蹤了還找的回來?九九是已經死了,不知在哪個坑裡躺著呢。你大姐啊,說白了就是去守寡的。別說你年紀還小,八字也不符合,就算都齊全了,娘也不能你去那一輩子的罪。」
賀雪娘稍微安靜下來,遲疑地道:「那、那說不定侯府的公子沒事呢?大姐不就一步登天了?」
「哪可能。」胡姨娘一口否決,「那可是侯府的夫人,你以為是鄉下沒見識的那些傻婆娘,隨便由著和尚道姑的忽悠幾句就信真了?事一定是壞到極點了,侯夫人再沒別的指,才會信了這個餿點子。從來只聽說生了重病要衝喜的,現在那家的公子直接失蹤了,這能衝出什麼玩意?把個大活人忽然衝出來?這是發夢呢。」
賀雪娘怔怔的,還是覺得心裡不暢——侯府啊,想想就人心裡滾燙的字眼,就算去守寡,也覺得便宜了大姐。
知莫若母,胡姨娘一眼看出的想法,只得把話往更明白了說:「霜娘嫁到侯府里去,那府里雖然沒有沒婚的小爺了,可別的公侯伯府還多的是呢,霜娘細細替你打聽著,娘再替你盤算著,你放心,娘就生了你一個,還能虧待了你?」
雪娘眼睛就亮起來,不自覺出了笑容道:「可是,我、我真能攀得上嗎?」
「霜娘是你大姐,做了侯府里的正經,你的價不也就跟著往上提了?」
雪娘咬道:「大姐肯這麼幫我?要是不願意呢?到時候已經嫁進侯府,娘你就算厲害,也拿沒辦法。」
胡姨娘笑了笑,有竹地:「要是別人,還真拿不準。可霜娘是什麼子,你也清楚。娘不敢說有多大本事,把在手裡還不算什麼難事。」
想到西屋那麵糰兒似的大姐,雪娘的面終於平靜了些,再把親娘剛才描繪出的妙前景在心裡翻滾了一遍,雪娘修得細細的柳眉也平順下來,角抿出了笑意。
胡姨娘見把安好了,一時沒空再多說什麼,匆匆去安排晚飯,這裡雪娘把眼珠一轉,徑自去了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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