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怕什麼呢?”
風漸漸大了起來,黑暗中有微微的線出,男子與面對面站著,耳邊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似乎馬上就能看到人影。
邵循上的抖細微到幾乎不可察覺,隔著朦朧的月注視著面前的男人,微微張開,但是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眼里的掙扎太明顯,在冷風中微微發著抖的樣子更是讓人沒法不去憐惜,皇帝不忍相,他剛要避開,就被邵循拉住了袖。
皇帝愣了愣,接著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您不必躲。”
邵循先是閉了閉眼又睜開,想說您明明可以無所畏懼,想做什麼是理所應當,但是為什麼要為了而這樣委屈呢?
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這樣屈尊委屈自己,為的是什麼?
這樣的特殊與關照,又能有持續多長時間呢?
確實是在害怕,鄭老夫人的話始終梗在的嚨里,讓恐懼到能讓皇帝一眼就看出來。
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看著紛,其實只是過了一瞬間的功夫。
邵循盡力讓聲音平靜,眼睛始終注視著皇帝,口中稍微放大了音量:“阿瓊,我在這里。”
邵瓊和鄭云喬立即循聲而來,看到邵循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先看見了站在邊的人影。
這時候天有點黑,冷不丁的多出個人來,還明顯是高大的男子,讓邵瓊猝不及防到了些許驚嚇,驚一聲,想往鄭云喬后躲,而鄭云喬則是下意識口而出:“阿循!”
話里是驚慌和擔憂。
邵循定了定神,用穩定而清醒的聲音道:“表哥,勞煩你去告訴父親,就說有貴客來訪,請他速來相迎。”
鄭云喬怔住了,夜很能遮蓋容貌,他二人又不像邵循那樣對皇帝那樣悉,因此并沒有認出來人是誰。
但是鄭云喬畢竟遠比邵瓊敏銳,他從邵循的話中聽明白了重點。
貴客,迎接。
他當即點了點頭,又道:“請客人稍等,我去去就回。”
他在不涉及的事上其實靠譜的,并沒有多做糾纏,甚至回頭時看到邵瓊已經不再害怕,而是有點躍躍試想說什麼時,還非常順手的拉上了。
邵循這樣坦然的態度是皇帝也沒有想到的,皇帝低頭看著邵循:“你不怕你父親起疑麼?”
邵循沒有看他,卻將腳下的石磚盯了半晌,之后才慢慢開口:“我不怕這個。”
皇帝的眼神很溫和而安靜:“朕若直接跟你父親說要讓你進宮,你也不怕?”
邵循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您會麼?”
皇帝一怔。
“如果您真的打定主意要說,那就說吧。”
邵循的聲音很輕,像是輕飄飄附在水上的青萍,輕易就能被微風吹散。
這樣的話語卻讓皇帝眼神一凝。
——這聽上去就像是在妥協,將選擇權到了皇帝手中。
但是他真的能順著的話順水推舟嗎?
皇帝替攏了攏披風的領口,將裹得更嚴實了些,語帶安道:“朕說過不會你,一切都看你的心意。”
這是皇帝只對一個人賦予的溫,卻在另一種意義上也是深深的自負。
皇帝對邵循的憐惜和喜,使他不愿也不屑于什麼強迫的手段。
他在認真的追求自己喜歡的姑娘,用盡他所有的溫與細心,珍重與護,并且自信就算不用天子的份,一樣可以得到人的心。
皇帝是對的,這樣一步步的蠶食,一步步的纏繞,使得邵循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
但是同時,卻也加重了的不安和惶恐。
你越想要什麼,越珍惜什麼,就會越擔心失去什麼。
邵循原本強撐出來的冷靜險些破碎,覺得眼睛酸脹的難,只得移開視線:“我的心意?陛下,我如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心里有期待有,但卻也有更多的恐懼擔憂,想要后退逃避,舍不得,想要向前走一步卻又擔心前方就是足以讓人碎骨的萬丈深淵。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進退兩難。
皇帝聽到的聲音中的像是含著難過與頹然,難得有些不知所措:“是朕哪里不好麼?”
不是!不是!不是!
邵循怎麼才能讓他明白,不是因為他不好,恰恰相反,可能就是他太好的緣故,才讓這一切如此復雜。
就在這時,鄭云喬帶著腳步匆忙的邵震虞從湖心回到岸上,以最快的速度向這邊趕來,邵循聽到了聲音,連手帕也來不及用,飛快的用手指拭了拭眼角,向旁邊走了幾步,拉開了與皇帝的距離。
邵震虞除了鄭云喬沒有帶別人,他見到皇帝時一點也沒有驚訝,十分利索又干脆的帶著鄭云喬行了禮:“微臣參見陛下。”
皇帝的心思在邵循上,難免有些心不在焉:“……起來吧。”
邵震虞恭恭敬敬道:“陛下駕臨寒舍,微臣有失遠迎,請陛下降罪。”
這其實是在問他微服至此的原因。
皇帝一頓,不著痕跡的看了看邵循,見低下頭沒有任何反應,到底輕嘆了一聲,“朕有日子沒到你們府中走了,今日不過是心來,不想卻撞上了卿家宴,希沒有掃了你們的興致。”
邵循閉了閉眼,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失還是該松口氣。
邵震虞連忙道:“臣惶恐,陛下駕臨是臣之福,更是求也求不來的恩典。”
他也看見了站在一旁沉默的兒:“小無知,不知有沒有怠慢陛下。”
“沒有……”皇帝慢慢道:“這孩子……很懂事,你好好待。”
邵震虞一時覺得皇帝這話說的有些怪異,但他現在全副心都在想怎麼讓皇帝滿意上,并沒來得及深思。
他知道皇帝選擇這個時候又沒有大張旗鼓,肯定不希興師眾,便道:“請陛下過寒舍書房一敘,臣命人準備茶水。”
皇帝的手指蜷了起來,等了片刻,克制著沒有再去注意邵循,這才輕聲道:“卿帶路吧。”
天子出行,即使是微服也不了人跟著,只是這些人有的把守在了各正側門,有的遠遠跟著皇帝,只是離得稍遠,又有夜掩蓋,旁人注意不到罷了,等皇帝隨著邵震虞一,細微的窸窣聲響起,這是在四周的護衛紛紛跟上的聲音。
這陣勢邵震虞已經看慣了,他就像沒注意到似的,繼續為皇帝帶路。
鄭云喬則有點被這種氛圍驚了一下,他有點擔憂邵循,卻見著皇帝和父親的背影。明明沒什麼表,但是鄭云喬心里卻咯噔一聲。
眼看著那二人走遠,鄭云喬有些踟躕的走到邵循邊:“阿循妹妹……”
邵循轉過頭來,像是什麼事也沒有一般淺淺一笑:“表哥。”
鄭云喬言又止,猶豫了半天,最后的話里不免帶上了十分的鄭重:“你還好吧?”
邵循表看上去還算自然,但是卻用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慢慢道:“不太好,表哥,我的頭……有點疼。”
這時候方才被云彩遮住的月恰好了出來,線一下子比方才亮了好些,鄭云喬被邵循在月下顯得幾乎可以稱得上慘白的臉嚇了一跳,他想手扶人,抬了抬手卻不敢:“你怎麼樣?”
方才被邵循遣到一邊的璃珠趕忙跑過來扶住:“姑娘!”
“別擔心,”邵循忍著難安表哥和璃珠:“我只是有點累,想回去休息了。”
鄭云喬再不放心也沒有留人的道理,只能叮囑了幾句就眼睜睜的看著璃珠扶著邵循越走越遠。
他一個人停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開。
*
皇帝其實跟邵震虞有不話聊,畢竟兩人自相識,又都算是軍旅之人。
可是這次皇帝有心事,跟誰都沒有聊天的心,便耐著子跟邵震虞談了一些朝政上的公事,就回宮去了。
他那邊回了宮心里仍舊掛念著邵循,而邵循這邊況確實也不太好。
心里那樣難,加上可能了風,頭疼的很,當晚回去一夜沒有睡著,第二天還要撐著子去給父母請安,回來后早飯吃不下拖到中午,中午又拖到晚上,直到玉壺聲勸了好久,不忍心看丫鬟們擔憂,便強著自己吃了一碗飯。
看似乎好了起來,丫鬟們還沒來得及高興,事就變得更加糟糕。
邵循半夜里胃疼難忍,一下子把肚子里所有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才緩解了疼痛,幾人見狀都嚇壞了,連夜請了府里的大夫來瞧。
結果那大夫調了半天書袋,總結起來一句話就是吃東西不節制,頂著胃了。
璃珠氣急道:“姑娘從前天晚上就沒吃東西,直到昨晚上才吃了不到一碗飯,這不知節制嗎?”
“那就是胃氣上逆,總之吐出來就好了。”
大夫開了幾劑助消化順氣的藥,邵循喝了勉強算是有了點好轉,幾人這才放下心來。
特別是新來的柳心,比玉壺幾個更著急,擔心邵循要是不幸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也就算完了,因此伺候的格外上心,直到邵循有了點好轉,這才放了心,也就沒有往上報。
可能是這看上去并不嚴重的病消耗了氣,邵循之后幾天都沒有神,提不起勁,頭暈乏力不想下床。
馬上就是千秋節了,要是繼續好不了,恐怕是不能進宮了。
鄭氏一見這樣,便只能帶著邵瓊去,又是手忙腳一番折騰。
說實話,雖然這是親兒,但是進宮賀壽這樣的場合,連鄭氏自己都更愿意帶邵循而不是邵瓊。
邵循對于不能參加壽宴的事是狠狠松了口氣的,這對來說不是榮幸而是一種力。
不想面對皇后,這是一種微妙而復雜的覺,有酸有不安也有約的愧疚,要是進宮,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皇帝的正宮和妻室。
也許就是這樣的心態被自己的察覺,反饋出來就是遲遲不能康復,反反復復的病癥。
可是久病自然傷元氣,正邪相爭,正氣一旦抵不住,那子不住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在千秋節的前一天,邵循突然發起熱來,吃藥冷敷效果都不太明顯,急的玉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這時候整個府里都在忙明天壽宴的事,誰都不合適,邵循只說自己吃了藥就好,不需要興師眾。
這句話表面是說給玉壺聽的,實際上柳心知道,這是在自己不要把這事兒捅到兩儀殿去。
柳心也在猶豫,也知道現在宮里也在著皇后那邊,就算報上去了,自己不罰不說,可能也沒多大用,還得罪了姑娘,左思右想還是聽從了邵循的命令。
結果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吃了三劑藥,邵循不但沒好轉,反而更厲害了些,晚上躺在床上燒的迷迷糊糊,里爹娘哥哥的呢喃著說著胡話。
玉壺嚇壞了,趕去正院通知鄭氏,誰知道恰好那邊明天赴宴的服出了差錯,整個院子都糟糟手忙腳的。
鄭氏正焦頭爛額,不出空去看邵循,但也不敢怠慢,人去五軍都督府去告訴了今晚睡在衙門里的邵震虞,邵震虞便派人拿個帖子連夜請了宮里的太醫去了英國公府。
太醫試著用了藥,到了天微亮時見熱度稍稍降下去了一點,這就放了心,囑咐每隔一個時辰灌一次藥,今天就能徹底把熱度降下來,這就告了辭。
邵循房里的姑娘們松了口氣的同時不免有些不滿,因為昨天邵循病的那麼兇險,竟一個親人也沒有守在邊,只有邵揆天剛亮的時候來過一次,但是他上有差事,要去營里當差,于是也是匆匆看了一眼,得知妹妹“應該”不會有大礙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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