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一碗糖水,把衛國公府長房又攪了個翻天覆地。
林恒禮上吐下瀉,足足折騰他兩個多時辰才虛的睡下,剛睡過去不久,郎中便發現他開始發低熱。
“來人給我去捆了那個瘋婦!”嘉禧公主見孫兒的慘狀,氣得要拿人。
衛國公聽見孫兒被人下藥,也跑過來探,聞言冷笑:“你現在要拿人,往后怎麼跟忠義侯解釋?吳家人也在,可不是再由著你顛倒黑白的時候了。”
“國公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唱反調,這難道不是你的長孫?!”嘉禧公主險些被他噎過去,一張臉激得漲豬肝。
“母親要為恒禮做主啊,這是要害死恒禮才罷休!”李氏坐在兒子床沿,哭聲震天。
屋子里的丫鬟見主子們一鍋粥,個個都著脖子不敢說話,倒是坐在父親下手的林以宗道:“就是死腦筋認定老三了,何苦再讓禍害恒禮,現在滿京城都看我們笑話,這……這真是!我看老三也未必能哄好,到時在宴會上出差子,我們林家真的人人都要蒙著臉出門了!”
衛國公聽兒子的忿怨,依舊冷言冷語:“當初我就說了,直接讓從了老三,你們一個個地卻蹦跶得比螞蚱還歡,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現在知道騎虎難下了?恒禮完全是咎由自取!”
“老三老三!”丈夫的話在嘉禧公主心頭狠狠扎一刀,隨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他砸過去,“你心里就只有那個賤人生的老三了,嫡子嫡孫都得為他讓位!他是什麼東西!我收拾不了蘇眉,我還收拾不了一庶子?!”
話落就聲俱厲地喊人要把林以安綁過來。
不是林以安,蘇眉哪里能夠這樣對的長孫又打又下藥,搞不好這些就是那個下賤胚子挑唆的!
杯子朝著衛國公的面門飛去,他偏頭一躲,還是被碎裂的瓷片蹦到手背,刮了一道小口。
惠嬤嬤看得心驚膽戰,忙小丫鬟去拿傷藥。
衛國公在此時終于怒了,一手指著嘉禧公主鼻子就罵道:“潑婦!這里不是皇宮,不到你撒野!不是老三,今兒攤床上的就是老大!當時是誰非讓老三替代走這一趟的?是你這個嫡母!如今庶子重傷從不過問就罷,還再三為難,真要讓人一本折子送上去,把老大老二的仕途都給斷送你才高興是吧。全家最瘋的就數你,你再敢向老三出一指頭,老子拼著不要這條老命,也要到金鑾殿上磕頭求個公道,把你給休了!”
夫妻倆抑多年的矛盾在此刻徹底撕裂,嘉禧公主被罵得連退幾步,等再回神,衛國公已經拂袖而去。
嘉禧公主被丈夫威脅一通,氣得直大口大口地氣,還真被震懾住了,看著開始夢囈的孫兒木頭人似的發怔。
李氏見公婆大吵一架,嚇得哭聲都低了許多,在心里恨毒了蘇眉與林以安。不時朝丈夫使眼,想讓他在邊上再勸勸婆婆。
請宴的帖子還沒送出去,一切都還能來得及。
林以宗卻仿佛看不見,只顧捂著腦門長吁短嘆。
——現在真如父親所說,騎虎難下啊。
長輩雷霆般吵一架,林恒禮卻陷在奇奇怪怪的夢里,夢里有他有蘇眉,還有狠狠甩向自己的一掌。
他被打得偏過頭,一對燃得正亮的龍燭闖他眼簾……他錯愕,心有惶惶,還有說不清的刺痛揪在心頭,他想張口說什麼,夢卻在他轉過臉見到穿著冠霞帔的蘇眉時斷了。
“世孫醒了!”
他耳邊傳來驚喜的聲音,眼前有豆粒大小的燈影,他迷蒙盯著片刻,才看清是丫鬟手里拿著蠟燭正彎腰看他。
他居然夢魘了,那應該算是夢魘吧。
夢到被蘇眉扇耳,似乎還是在房花燭夜?
林恒禮就慢慢坐起來,覺得實在是荒謬。即便他娶蘇眉,也不會有什麼房花燭夜,只是這種想法才起,夢里頭那揪心的痛又清晰扼著他。
那種滋味,細品下分明是求而不得的悔與恨,如同蟻噬,麻麻織在他心頭,許久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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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恒禮退燒清醒的消息在第二日才傳到林以安那里。
蘇眉正被他押著作題呢,很奇葩的題目,盡問一些如若遇到什麼人,該有什麼樣的作表反應等等。
答得就快要失去耐了,聽到這麼一句,更加不高興,把筆一丟冷哼道:“居然這就好了,早知道我就把一整包都倒進去,讓他三天都下不了床!”
話剛說完,額頭就被林以安屈指一彈。
“誰允許你丟筆的,快撿起來,再鬧脾氣也不能拿東西出氣。”他表嚴肅。
蘇眉愣了愣,然后捂住額頭夸張哭道:“嚶嚶嚶……好疼好疼。許郎中,許郎中,我可能又腦袋起包了,快來給我扎針。”
正在后邊劍的吳子森手一抖,真是要給演技浮夸的表妹跪了。他就朝林以安道:“你確定,這個樣子,在外人跟前能行?!”
恐怕只會弄巧拙,反倒把自己瘋癲的事真亮到外人眼前!
林以安對總撒賣癡的做派是沒轍,看著演得馬上就要聲淚俱下的小姑娘沉默。
蘇眉喊了會,見兩人一句關切也無就罷了,還說沒用,氣得直瞪眼。
瞪眼間,慢慢從圈椅里站起來,面上浮夸的表盡收,緩步走向吳子森。
吳子森被的面無表嚇得心直抖。
表妹是瘋的,連林恒禮都打,對他冷言冷語也經常的事,這會是不是又犯病要對他下手。
萬一也灌他瀉藥呢?!
他站起來,拔就想跑。
哪知來到他跟前的蘇眉卻微微一笑,雙手疊在側,朝他福,婀娜段蹲出一個毫挑不出錯的福禮來。
“表哥胡謅些什麼,三爺是長輩,跟長輩說話你呀我呀的,多失禮。”
禮儀到位,言語矜持,特別那句‘三爺是長輩’完全學到髓了!
林以安這時才偏頭去看吳子森,帶笑的眼似乎在說:誰說不行?
“好!”吳子森算是服氣了,朝蘇眉鼓掌,表妹果然厲害。
下刻,蘇眉一掌就狠狠拍他腦門上,拍得他嗷一聲。襲功的小姑娘已經拎著擺,哈哈笑著躲林以安后:“讓你在夫君跟前詆毀我,疼死活該!”
近來越發犯懶,一襲烏發松松垮垮挽在腦后,幾縷散落,正好掃在林以安眉心。
輕的在他眉心起一片麻。林以安抬頭,見一雙眼彎月牙,臉頰上淺淺的梨渦致可,那片麻仿佛就蔓延到心尖上去了。
他不聲收回視線,兩指開的發,手往桌案一指:“是有那麼幾分像了,但題還得繼續答。”
蘇眉當即垮了一張臉,哼哼唧唧挪著腳步回到案前,繼續跟那幾張紙較勁兒。
方才還吵吵嚷嚷的屋子變得十分安靜,只有筆尖在紙上發出的沙沙聲。林以安靠著椅背,和的暈里,神肅穆,與俏笑著的仿若判若兩人。
他看著,回想剛才矜持稱呼自己三爺的模樣,其實那就是原本的子吧。
在與林恒禮定親前,他便聽說蘇家三姑娘是個溫婉的子,秀慧中,是京城眾多閨秀里常得贊譽的一個。
如果恢復記憶,興許也就是那麼個模樣,端方站在他跟前,有禮地喚他一聲三爺。那些巧笑嫣然都會化為過去。
林以安捻了捻指尖,一個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麼的作。
他在不知不覺中去不斷設想兩人歸位后的景,腔有份沉重,可他卻又拒絕自己過多去探究那份緒,便陷一種被矛盾撕扯的狀態。
“三爺,國公爺差人來請你過去。”
石頭此際過來,他猛然回神,斂起所有緒,去父親那里走一趟。
他已經記不清上次再單獨見父親是什麼時候,到了外書房,見到父親那張蒼老的面容,模糊的人影才算有了個完整廓。
他要行禮,被走到跟前來的衛國公一手就按在肩頭:“我知你委屈,但不能消沉。我找了半月,終于找著個專醫治跌打損傷的神醫,人在趕來京城的路上。”
自打他回府,衛國公就沒見過他一回,今日這些話是在他預料之外。
他心中微,垂了眸,低聲道:“讓您費心了。”
“你是我兒子,該費心。別的也沒什麼,就是許久不見你,你那里還有吳家人,有些話不好說。為父只問你一句,你對于蘇家那個小丫頭有什麼想法?若是喜歡,為父可以為你做主。”
衛國公這番表態,最早就在妻子和長子跟前說過,只是嘉禧公主當他是故意氣人,不知他是真有把握能促這看起來荒謬的事。
林以安面對父親的詢問,心頭一跳,抬起頭去打量父親的神,發現這不是試探也不是玩笑。
而是真真切切把能將人占為己有的機會送到他手上。
“兒子……只想問心無愧。”他卻是笑了,著笑意的眼再清明不過。
衛國公在他心間無塵的笑意中愣了片刻,最終惋惜長嘆,吩咐他多注意,安心等尋到的神醫治。
父子倆見面不過短短一刻鐘,林以安習以為常,這就是他們父子相的方式,從來都不顯得多親近。
在折回的途中,他又被嫡母給喊了過去。
嘉禧公主今日再見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讓惠嬤嬤給他看了一份名單:“五日后家里有個宴請,你只管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他翻翻名單,發現上頭居然還有蘇眉的繼母杜氏和蘇沁。他盯著這兩個名字品片刻,挪開視線,如此正式的場合,們確實是要面的。
等他再回到院子,便明白嫡母為何沒有為難。林恒禮正在書房見蘇眉,兩人相沒有往日的針鋒相對,小姑娘甚至還對他笑著點頭保證:“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大侄子都當著我表哥的面許諾了,我就再信你一回。”
林恒禮離開時彬彬有禮,心平氣和的模樣仿佛昨日被蘇眉惡整的人不是他。
林以安目沉了沉,吳子森拉他到一邊悄聲道:“他可能也是瘋了,為了拿住表妹,居然跟表妹說,只要配合一日,不在外人跟前喊你夫君,等客人走了就給你們補辦拜堂禮。說這樣就得到林家的人認同了!你說他究竟能多無恥,居然忍到這等地步,只為哄騙表妹。”
如若澄清的事不是勢在必行,吳子森真想當場跟這個偽君子翻臉。
林以安抿抿,好半會才說:“且讓他哄著吧。許郎中說眉眉腦后的鼓包徹底消了,消了就說明淤散了,或許哪日自己就先記起事來也不一定。”
可吳子森還是擔心,嘀咕著:“林三,你確定能辦好這事?真的有把握在澄清后,表妹依舊不用嫁進林家?”
畢竟現在已經退親,他手里有林家退親的書,實在不行他頂著姑父一頓打,把表妹哄回家去也行的。只是對表妹太過不利,會害往后都被別人說道。
“應該吧……”林以安似笑非笑回了句。
吳子森愣了愣,眉頭一皺:“林三,你別給我整含糊不清這套,什麼應該吧。”
他在追問中又沉片刻,隨后微微一笑:“肯定不能再讓嫁林恒禮。”這是他現在能給到的承諾。
“你這還差不多。”吳子森總算滿意了。
蘇眉這時湊上來,蹭著林以安肩頭發出一個來自靈魂的拷問:“夫君,我們怎麼會沒有拜堂,難道我們是私奔的嗎?!”
話落,又赧地去拽了他袖子:“你真傻,跑什麼,浪費那力氣,直接懷上娃娃誰還敢不承認?”搞不好還能一年抱倆,而且現在也為時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