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這話聽懵了王盟，怎麼全然是一副「請教」的口吻，當陳宇非是什麼，他就是一個瘋子，一個罪犯！

但王盟還沒提出反對意見，陳宇非已經開口：「你的意思是，學流。」

顧瑤：「學流，共同長，如何？」

陳宇非笑出聲：「你要拿我當研究項目，準備寫論文？」

顧瑤皺皺鼻子：「嗯……這方面我還沒想過，我現在在恢復期，除了偶爾出去給人上上課，就是留在診所里接待一些需要幫忙的患者，你不如反過來想，或許我也可以幫你解答一些問題，幫你找到答案？」

陳宇非開始對顧瑤的建議產生興趣，這就像是某種挑戰，或者挑釁，他已經很久沒這麼興了。

陳宇非：「好，你對我的初步畫像是什麼？」

顧瑤：「大概有三點。」

顧瑤故意停頓一秒，見陳宇非不耐的顛顛腳，這才說道：「第一，我猜你學過心理學，社會心理學或是犯罪心理學，而且很注重實踐，不過你是野路子出，不是科班，所以一般的心理談判技巧在你這裡會顯得很可笑，就像剛才，你表面上和他聊得投機，有問必答，但實際上你很不屑，甚至是鄙視。你把他看得很，而且小心藏了這一點，沒有讓對方發現端倪。」

這個「他」指的就是王盟。

王盟了幾口氣，簡直快氣炸了，因為顧瑤不僅是在辱他，而且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今天的事回去一定要寫報告的，警方要寫，心理專家也要寫，這些辱都會被記錄在案，顧瑤本就是故意的！

一時間，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顧瑤和陳宇非的對談吸引過去，沒有人發現就在顧瑤前面上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架小型航拍飛機。

這時，陳宇非說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注意到自己心理上的問題，我想過自救，但我不懂怎麼做，我的母親也不認為有這個必要，認為我天生就是個瘋子，甚至肯定我總有一天會殺人，會進監獄或是神病院，我這種人渣只配在那裡。所以我十幾歲開始就自學心理學，我也做過類似的工作，在這樣的團里去理解他人，藉由那些理論和案例來解讀自己。我的學歷不高，但我的學力很強，連那些博士畢業的心理專家都剖析不了我。」

說到最後一句，陳宇非甚至有點志得意滿。

顧瑤：「那麼，你覺得監獄和神病院可以幫到你麼？」

陳宇非很不屑：「扯淡。」

「所以，你也不認為和心理專家聊聊，可以讓你……變得好點。」

「那些人都帶著攻擊，出發點就錯了。」

「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覺得那些博士畢業的心理專家無法剖析你？」

沉默了幾秒，陳宇非忽然反問：「你是專家，這個答案不是應該由你回答嗎？」

顧瑤笑了：「我的回答就是我對你初步畫像的第二點。」

陳宇非睜大眼：「哦，是什麼？」

「共鳴心理疾病。」

陳宇非沉默了，但他臉上的驚訝卻許久沒有消散。

顧瑤開始講述案例：「人們對PTSD的理解是『創傷應激反應』，這種心理問題在國很常見，尤其它很普遍地出現在那些常年待在戰地的士兵上。國政府為了治療患者就派了大量的心理醫生過去幫忙，結果呢，那些醫生在一遍又一遍的聽士兵吐他們戰地經歷之後，紛紛出現了共鳴心理疾病。《時代周刊》對此的觀點是，與PTSD患者待在一起的家屬和心理醫生，他們將遭遇的是比這些患者更嚴重的『二次創傷』，甚至是『四次創傷』。有些心理醫生還會因此為罪犯。」

陳宇非吸了口氣，問：「你的意思是，我母親對我的神待，是因為有這個問題，起因是我父親的家暴行為。至於那些幫助過我的心理專家，要不就是無法和我產生共鳴，要不就是被我影響，遭到二次創傷。」

陳宇非一時有些困。

顧瑤只是淡淡道：「不，陳宇非，有共鳴心理疾病的人，是你。而且，你不只是二次創傷。」

一瞬間，陳宇非愣住了，他的肩膀有下垂的趨勢，坐姿也不如剛才那樣輕鬆，整個人好像遭劇烈打擊，有些頹。

顧瑤瞇了瞇眼，抓住這個時機把第三點畫像說出來。

「你的父親有家暴行為，你的母親常年遭神和上的待，認定你是你父親的化，包括你的其他母系親屬也非常堅信這一點，所以即便你當時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你還是日復一日的遭神待，因為們認定，等你長大有足夠的能力，你就會對人施暴。」

「你經常會想到你父親，幻想他是不是經歷過和你一樣的事，有同樣待他的母親，而且你父親小時候多半遭到過家暴，所以他才會從一個家暴的害者變施暴者。你甚至想過，如果你父親不是因為過早的死於心臟病，那麼他總有一天會殺掉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親，這樣你或許就得救了。你還去找過證據，想證明猜測是對的，你懷疑他本不是死於心臟病，甚至你母親說過這樣的話——『要不是你父親死的早，他一定會去坐牢或是進神病院』。」

「但很可惜，你無法證明父親的死因，你能做的只是弄清楚自己的心理問題，比如你是不是傳了暴力基因，這種基因會在後天讓你付諸行嗎？也因如此，你很小就開始嘗試殺小，你想證明自己不好這一口，但意外的是，在這樣殺的過程中，你竟然到一安和快。你在它們面前不再弱小，甚至為主宰，這是你唯一能找到的發泄方式，你將你遭到的創傷轉嫁給其它弱小的生命，自卑會得到安，自尊心會得到修復，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你的慾和施暴的能力越來越強，已經不是殺小可以滿足的。」

陳宇非已經完全沉浸在顧瑤的講述中，在整個現場，除了顧瑤的聲音就再無其它，風也在這時停止了。

顧瑤的講述幾乎準到細節上，儘管和陳宇非的真實經歷稍有出，卻是他涉足這個領域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了解」他的人。

這就如同一個人去算命，大部分算命用的都是套話、好話，同時據對求問的人當時的神、狀態進行修飾，那些話乍一聽很對，仔細一想好像可以套用在很多人上。但如果這個人算出的東西很準呢，甚至準到時間、事件以及人？那麼前來求問的人自然會生一種「你很厲害，你很會解讀」的心態，甚至會不停地發問，希儘快得到解決辦法。

陳宇非此刻就是這種心態。

就連陳宇非自己都沒想到，顧瑤僅僅憑他和王盟的對談，憑開始問的他那些無關痛的問題，這些如同散沙的細節就被串聯到一起，勾勒出近乎正確的「畫像」。

這邊，民警們一邊聽著，一邊切關注陳宇非的作。

陳宇非的手已經離開了綁住劉雨的尼龍繩，他翹起的也放了下來，向前傾，雙肘就架在膝蓋上，非常專註。

這時，王盟又一次上前，將顧瑤打斷：「我警告過你，不要刺激他！」

顧瑤被打斷了，剛要說點什麼，對面的陳宇非突然吼道：「你閉，讓說完！」

王盟一驚，下一刻就被民警拉到後面。

顧瑤飛快的看向陳宇非，同時捕捉到他那一瞬間流出的發憤怒——比如他的眉低且皺起，上眼瞼驟然睜開，下眼瞼陷繃，面頰，鼻翼擴張，角下，抿一道線，下顎靠前展，牙齒強力咬合，咬清晰浮現，頭部低，更加前傾，繃，甚至雙手握拳。

儘管這一系列作是在短短的兩三秒發生的，但是在那個時刻，陳宇非卻做出了雄獅即將撲咬羚羊的姿態。

幾乎是同一時刻，顧瑤喊出聲：「陳宇非！」

陳宇非一愣，看向顧瑤，慢慢的安靜下來。

隔了幾秒，他吐出三個字：「請繼續。」

顧瑤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殺了幾個人，但我猜都是。你第一個殺的人是你母親，這是你必須做的事，這對你來說就像是某種自我救贖的儀式，你只有啟這個儀式，你才能解。但是這種儀式是雙刃劍，它能讓你解一時，卻也會為枷鎖，自從你殺了你母親，況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就像你殺那些小一樣，你的開關被打開了，你開始殺害其它目標。但是完那些目標，遠沒有你殺害你母親時的就，你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只能一個一個找下去，哪怕那些人和你的母親只是髮型一致，音調雷同……這就是為什麼我一開始問你，你的母親現在還好麼？」

負責聯絡的場外警，藉由前面民警的遮擋，飛快地將況上報給局裡——眼下的況已經不是他們可以解決的，如果陳宇非真如顧瑤分析的那樣有「殺人」前科，那麼他們就需要配槍警察前來支援！

就在這時，在五樓的秦松，也飛快的向陳宇非的前妻提問：「你知不知道陳宇非母親的況？」

陳宇非的前妻聽不到天臺那邊對話，只是茫然地說：「前兩年我們還有聯繫，後來我聽陳宇非說，他媽又改嫁了，還跟著那個男人去了外敷，臨走前和他大吵了一架，說斷絕母子關係，以後再不來往了……」

「你就沒覺得這裡面有問題，沒有給他母親打過電話？」

「我打過，但那個號碼註銷了。」

兩人的對話傳進顧瑤的耳朵，抬眼間，顧瑤話鋒一轉：「陳宇非，你是不是已經找到了下一個目標？」

陳宇非再度愣住。

所有人都很安靜，直勾勾的看著他。

這時，顧瑤緩慢的補充道：「你甚至堅信，那足以取代你第一次殺人的就，只不過要證實這一點，只能靠實踐。」

……

幾乎是同一時間，遠在歷城的徐爍，也從手機屏幕中看到了這段直播。

顧瑤的正面特寫和說出的話，一幀不差的被航拍飛機捕捉完整，手機屏幕上還出現另一個畫面窗口，那裡面有一個黑眼圈很重皮很白的男人。

黑眼圈男人問道：「怎麼樣，彩吧？這人可真得勁兒！」

徐爍沉默良久，反問：「你覺不覺得哪裡不太對。」

「你指的是什麼，長得還行，材也不錯，皮子利落，還是皮白，腰細？」

「一年前那場意外給的造重創，恢復了一年但遠不如從前，現在的質很弱，遠離一線工作長達一年，可是突然面對罪犯卻表現的過分冷靜和專業，比剛才那個男人更準。」

「嗨，這人就是心理專家啊，表現專業不是應該的嗎？」

徐爍果決道：「不對。」

——和陳宇非的流太和諧了。

而這種和諧，絕不是專業賦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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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的流油了，真的捨不得一口氣放上來，但是因為節奏是連貫的，分開兩章也不合適，只好忍痛了……

補充一個小tip：大陸的派出所民警原則是不配槍的，理日常和維護社會治安靠一般警械就足夠了，如需配槍是遇到重大罪案的時候，平日配槍都會被集中收起來管理，要使用的話需要經過嚴格要求。所以在本章民警才會需要求配槍支援。

紅包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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