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從酉初開始,持續了一個時辰，于戌初時分結束。

華吃了半個時辰的席面，賞了半個時辰的花燈,這會兒已經有些疲乏,再加上喝了果酒，總覺得上綿綿的，提不起神。

辭別了母后,華與安樂長公主領頭，率領一眾眷朝宮外走去。

幸好清涼的晚風不斷地迎面吹來,制住了華的醉意、困意。

行到午門這邊,景順帝已經回宮了,只有攜了眷進宮的諸位大臣們還等候在此,有的單獨站著，有的與好的同僚湊在一起閑談。

華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公爹,公爹后便是陳伯宗、陳敬宗兄弟倆。

公主為尊，陳敬宗先走過來迎接。

他一緋駙馬公服,明明最近曬黑了一些，卻被這如水的月映得面如冠玉，英俊又拔。

幾乎在陳敬宗過來的同時，不遠的武清侯、戚瑾父子倆也走了過來。

華自然而然地轉移視線，朝舅舅武清侯笑了笑：“舅舅,我進宮的時候遇見外祖母了，怎麼沒瞧見您？”

戚皇后生得貌,武清侯作為兄長，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俊雅公子,如今年過不，他蓄了須,卻依然風采過人。

武清侯長了副好皮囊，自倒沒有什麼過人的文武才干，侯爺的爵位也是戚皇后封后時景順帝恩賜的，只是與一些仗勢欺人的外戚比，武清侯恪守本分，景順帝給了他一份閑差，他便兢兢業業地當差，再把侯府一干主仆約束好，從來沒有給戚皇后添什麼麻煩。

華記憶中的舅舅，溫和可親，脾氣再好不過了。

武清侯略顯無奈地道：“臣原本也與母親同行著，只是路上不慎弄臟了擺，故而回去更了。”

戚瑾看看華，笑著解釋：“胡同里有孩子玩耍，甩了泥點到父親上。”

華了然，想必以舅舅的好脾氣，肯定沒懲罰那些孩子。

陳敬宗、武清侯父子今晚都喝了酒，風又是從他們這邊吹過來的，華聞到了酒氣，甭管是誰上的，華都不喜歡。

沒說幾句，華就與舅舅、外祖母、姑母等人道別，再跟公婆打聲招呼，這便帶著陳敬宗朝的公主車駕走去。

風吹起繡著金線牡丹的大紅擺，在周圍諸人眼底翻飛。

最的公主翩然離去，天上的明月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陳敬宗站在車前，將公主扶上馬車，他繼續候在外面，看著父母、大哥大嫂也都上了車，這才上車轅，探車廂。

寬敞的車，華倦怠地靠在一角，瞥他一眼，又垂下眼簾，只將臉朝旁邊的車窗偏了偏，好像這樣就能避開隨著陳敬宗一起進來的濃濃酒氣。

車廂掛著兩盞燈，照亮染了薄紅的臉。

陳敬宗皺眉，問：“是不是晚上吹了太多的風，著涼了？”

說著，他手來的額頭。

華閉上眼睛，等他挪開手，地解釋道：“喝了一點果酒，睡一覺就好了。”

陳敬宗果然看出了幾分醉意。

后面一排馬車都在等著，陳敬宗先讓車夫出發。

馬車一，華的子也跟著晃了晃。

這副綿無力的樣子，陳敬宗直接將人抱到上。

酒氣更濃了，華蹙著眉尖嫌棄道：“放我下去，你上都是酒味兒。”

一邊說還一邊掙，只是那蔓草隨風輕晃的力度，陳敬宗都不需特意用力，都掙不開。

陳敬宗看著酡紅的臉，道：“平時你嫌棄我也就罷了，今日你上也全是酒氣，還嫌什麼嫌？”

華一驚，只喝了那麼一點點，竟然也染了酒氣？

不由地歪過頭，嗅了嗅肩膀。

是有酒氣，卻分不清是上的，還是陳敬宗上的。

陳敬宗上的臉：“都要紅猴屁./了，你是喝了幾大碗？進宮吃頓宮宴，就高興這樣？”

一個“猴屁./”就夠華氣的了，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夸，只有陳敬宗，說過胖，現在又這樣。

生氣的華，醉眼朦朧地瞅瞅他，忽然抬手，掐住他的臉。

陳敬宗臉上的也很實，華了一次手，才掐起一層皮來。

越是這樣越是疼，陳敬宗眉峰挑了挑，卻沒有躲，也沒有抗議什麼，只沉沉地看著。

他呼出的溫熱氣息都落在了華臉上，是純酒的味道，比華喝過的果子酒可烈多了。

華松了手，拿出放在袖口的帕子，蓋在臉上。

這是一方白底的蜀錦帕，薄薄的一層本起不到多大的遮掩作用，陳敬宗還是能看見細細的眉，看見輕闔的眼，看見秀的鼻梁、紅紅的臉，以及那雙盈嫣紅的瓣。

陳敬宗低下去，隔著那薄薄的帕，一下一下地親的。

帶帕，帕又輕輕挲著的。

華有點，得不了了，開了手帕，帕子剛離開，陳敬宗的又落了下來。

華都被他親了一會兒了，忽然想起他還沒漱口，不高興地又掙了起來。

陳敬宗頭滾了又滾，還是放了。

華微微地著。

陳敬宗單手抱著，另一手拿起旁邊櫥柜上的茶壺，給倒了半碗茶，喂過來。

第一口華全當漱口了，吐在另一個茶碗里，剩下的才喝下。

涼茶讓清醒了一些，因為被陳敬宗抱得很舒服，沒有再要求坐過去，看看他，換了一把團扇擋住口鼻，與他說起宮宴上的事來：“你為何要打孟延慶？”

上輩子也有這場宮宴，但并沒有鬧出這件事。

陳敬宗：“你們那邊都知道了？”

華：“是啊，可別告訴我，你真的是好心幫南康出頭。”

陳敬宗：“我幫出什麼頭，純粹是看孟延慶不順眼。”

華稀奇道：“他如何得罪你了？”

大庭廣眾之下陳敬宗不能完全說出實，這里就夫妻二人，陳敬宗便無需瞞什麼：“他‘’字沒說完，我的拳頭就過去了。”

華咬牙，只覺得陳敬宗打的好。

喜歡被人夸贊貌，可那必須是出于純粹欣賞的夸贊，如詩人贊花，像孟延慶那種好之徒酒后的提及，只會讓惡心。

陳敬宗那麼回復父皇，既讓孟延慶了懲罰又沒有扯出，再合適不過了。

雖然沒有說出來，看陳敬宗的眼神卻表達了認可。

陳敬宗剛要說話，卻見垂下睫，似乎在思索什麼。

華在想上輩子，是那時候孟延慶沒有跑去陳敬宗耳邊胡言語，所以陳敬宗沒有打他，還是因為當初兩人關系冷淡，陳敬宗不把這個公主妻子當回事，便任由孟延慶言語輕浮？

試著問陳敬宗：“如果我還像剛親的時候那麼嫌棄你，夜里也與你分房睡，再發生今晚的事，你會打他嗎？”

陳敬宗冷笑：“那我只會打得更狠。”

敢在他心不好的時候來霉頭，孟延慶是不想活了。

華對這個回答很滿意，無論如何，陳敬宗都是的駙馬，是一日他就該維護一日。

陳敬宗看看，道：“你還沒告訴我，今晚怎麼有心喝酒。”

華瞪了他一眼。

陳敬宗反應過來：“因為我？”

華：“是啊，我看見月亮，就想起你前晚說的混賬話，心不好，只能借酒消火。”

陳敬宗卻笑了：“原來你賞月的時候，心里也在念著我。”

華：……

再去掐他的臉。

只是這一次，陳敬宗及時攥住的手腕，低頭便來親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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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府。

南康公主提前離席后去了林貴妃那里，很生氣，本不想出宮了，只是孟延慶跪在午門非要等，南康公主若不隨他回去，事一鬧大，的妒名、夫妻倆的笑話只會傳得更久。

為了面，南康公主只得坐著步輦來見他。

夫妻倆一面，孟延慶如何做低伏小不提，陪兒子一起等的靖安侯夫妻剛松了口氣，小馬公公領著四個風各異的人歌姬過來，與靖安侯推來推去半晌，非要孟延慶帶回去。

南康公主氣呼呼地上了馬車。

孟延慶追進車廂，表面哄妻子，心里實則在竊喜。

沒想到，剛回侯府，剛被南康公主攆到前院睡，孟延慶就被靖安侯去了祠堂。

靖安侯乃本朝大將，長得威武雄壯，此時了外袍，只穿中，更加難以掩飾其健碩。

見到兒子，靖安侯擼起雙袖，開始破口大罵：“就你這文不武不就的玩意，能娶到公主都是皇上格外開恩，是你這輩子能替我們孟家掙到的最大榮耀，你居然還敢不知足，還敢跑去宮宴上瞎抱怨，皮是吧，老子這就全你！來人！”

他一聲令下，兩個板結實的小廝立即抬著一條長凳進來了，再把嚇白臉的孟延慶往凳子上一按，分別綁住肩膀、雙。

靖安侯拿起板子，親手打了起來，打一下，罵一聲：

“我你好！”

“我你納通房！”

“我你跑去皇上面前胡說八道！”

等靖安侯夫人派人去知會南康公主，等南康公主著大肚子艱難地趕過來時，孟延慶腚上已經一片模糊，人也昏死了過去！

南康公主既解氣又心疼，更怕孟延慶真被打出個好歹，各種緒一激，這就了胎氣。

好在本來就該生了，現在生也不算早產。

翌日早上，靖安侯親自進宮，向景順帝稟報了兩個好消息。

第一條，南康公主母子平安。

第二條，他親自對兒子用了家法，保證兒子以后都不會再南康公主委屈。

景順帝像昨晚一樣幫婿說話，反倒責怪靖安侯用家法。

靖安侯跪了半晌，告退時聽著景順帝安排馬公公給外孫預備賞賜，終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