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州城南玉山中。
月過樹葉隙照在地上,影斑駁,慘淡如霜。
風吹過,似在沒有盡頭的竹海中掀起黑浪朵,此起彼伏,簌簌聲漫天嗚咽。
兩個鬼鬼祟祟的影拖著一個黑麻布袋來到無人之,將麻布袋解開。霜蘭兒手腳皆被綁住,其實已經醒了,此時只能裝昏。
一名男子道:“就是要這件吳錦長衫,那邊說值二百兩銀子。”
另一名男子“嘿嘿”一笑,“你仔細搜搜,有這麼值錢的裳,保不準還有更值錢的東西。”
“李哥,咱們明目張膽地搶,府會不會查到?”
“查什麼?一個外地人,死了也沒人知道,玉山中,猛多有出沒,多尸也不稀奇。”
“李哥,沒別的東西了。”
“什麼!我來搜,還以為有其他價值連城的東西,就一件裳。混蛋!”
霜蘭兒依舊裝作昏迷,尋找機會逃走。
被喚李哥的男子繼續在霜蘭兒上索。霜蘭兒幾乎要吐出去,只能強忍住。
索一陣,被喚李哥的男子猶嫌不徹底,“刺啦”一聲,撕開霜蘭兒衫襟。
此時,另一名男子勸道:“算了,李哥。我們出來時間長。弄個一二百兩也不錯。”
哪知被喚李哥的男子興道:“咱哥倆好運了,之前打暈的時候,覺得這男人忒娘了,原來就是個的。”
“的?”
“是啊,你看口纏著的布條?老子太久沒玩過人了,送上門的,不玩白不玩!”
“好,咱們哥倆今日好好開葷,玩個夠,再弄啞了送到春紅院,又能賺上不錢。”
兩人笑著朝霜蘭兒步步近。
霜蘭兒再不能裝睡,力反抗,用石頭砸傷其中一人。此時另一人一掌向劈來,昏倒前只覺眼前紅一閃,鮮噴涌而出,也不知為何,兩名猥男子相繼倒下,來不及看清,自己亦是昏迷過去。
醒來時,霜蘭兒發覺自己在一個山中。低頭,見衫完好,心中一松,看來又獲救了。起朝外走去。
出了口才發覺之上,藤蘿布,翠柏橫臥,青松倒垂,極。
此時天已明,峰巒從黑夜中顯出自己獨特的廓。天幕之上,山巔之峰,閃爍著金芒,金斑點如煙塵般覆蓋所有的山巒。
忽然,一縷若有若無的音傳來,淡淡的,像一縷青煙繚繞在山巔云間,繚繞在蔥翠的林之中,久久不散。
從未聽過這般獨特的聲音,不知是何樂吹奏,時而綿長輕,時而斷斷續續,好似春風拂面,江水靜流。
曲中凄婉之意,聽者容。不知吹奏此曲之人因何心境如此悲傷。
隨著曲音尋去,撥開濃的灌木,眼前景象不令怔住。白瀟瀟,竟是他!是那個同乘竹筏,又救了的白男子。
此刻,他正坐在懸崖邊大石上。
藍天襯著高聳的巨大山峰,金下,幾朵白云在山峰間投下云影。而他就似坐在那朵朵白云中間,側著,眉心一點黑玉,似為白錦緞上繡上了一朵暗花。
更令吃驚的是,他手中并無樂,只有一片竹葉。從不知,一片竹葉也能吹出如此聽的樂曲,那聲音像是山澗奔騰而下的清泉。
他似到的存在,曲子停下來,手一揚,但見竹葉翩飛,墜云間。
霜蘭兒見他雖停下吹奏,卻并不轉,試著輕喚一聲,“雷霆?”
他纖長的眉微揚,驚詫的目投過來。
霜蘭兒一喜,他果然這個名字。又問:“你再次救了我?”
他靜靜著。絢麗的晨鋪下,的臉龐宛如一塊半明的玉,浸在萬丈彩之中,如秋水般的眸子此刻正凝在自己上。他極輕地點了點頭。
霜蘭兒微笑道:“謝謝你。”
那笑容清新如晨,他怔了怔,很快又恢復平靜。默默起,他拿起一旁竹簍,轉便走。
霜蘭兒這才注意到,他腳邊一直放著一只竹簍,里邊東西都是最悉的,琴香草,虎須草,還有麝蘭等,都是生長在懸崖陡峭之的名貴罕見的草藥。原來他不辭辛勞,是來越州采藥的。眼看著他已走遠,連忙追上,道:“雷霆,你救我兩次,我無以為報。如果你此行是為采藥,我能幫上一二。”
他依舊走得很快。
霜蘭兒小跑才能跟上。他至始至終不曾開口,也許生孤僻。又道:“我識得草藥,譬如你采的麝蘭是四片葉子的,這種藥效遠不如六葉麝蘭。”
他突然停住腳步,手扶住來不及停下,險些撞上來的霜蘭兒。
那一刻,他清澈如天云影的眸中有著詢問之。
霜蘭兒到他的手正握住的肩膀,那覺,溫又細膩。的臉不知怎的突然紅了紅。頓一頓,著他溫潤如玉的臉龐,字字道:“真的,我懂草藥。我只想還你人,別無他意。”
他松開,邊微笑緩緩綻開。
接下來幾日,霜蘭兒一路跟隨雷霆。他們自玉山間又采了幾味珍奇草藥后,返回越州城中。發現,雷霆不曾跟任何一人說過任何一個字,表跟冰塊似的。知曉他絕非啞疾,若是他嗓子有問題,絕不可能用竹葉吹出那般聽的曲調。他只是天生不愿與人通。
得久了,發覺雷霆其實也有意思。每次來到酒樓,他總是一言不發,掏出一錠銀子往柜面一放。諸位老板瞧他這架勢,均是挑最好的房間,菜也撿最貴的上。不免咋舌,即便有錢,也不是他這麼揮霍的。
再相下來,霜蘭兒慢慢清雷霆的喜好,他無非喜歡黑和白,但凡服都買白,但凡披風都買黑。有時他白盡數籠罩在黑披風下,確穿著白。兩人并肩走在越州城大街上……汗,似乎……這種搭配,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黑白無常。
這日傍晚,霜蘭兒從他手里接過一張畫。畫中是一朵花,他的畫工很好,運筆間揮灑如意,惟妙惟肖。花朵下垂一長串,風致楚楚。白的花瓣,尖一點紅,七彩的葉子似一道彩虹托起花朵。
“雪雁玲瓏花!”
霜蘭兒看完,口而出。抬頭時,正巧遇到他贊賞的目。心頭一熱,低下頭去道:“《奇珍花木》這本書介紹,此花生在極寒之地,雪山之巔。葉子奇幻如彩虹,每逢七年才開一次花,花開時無味,花謝卻香飄千里。花開季節為夏季,差不多就是現在。因它生在懸崖罅隙間,花期無味又很短,世人罕見,興許只有終日盤旋于雪山之巔的雪雁才見過。故稱作‘雪雁玲瓏花’。”
他點點頭。
又問:“你要采這花藥?”
他不語,神間已顯無疑。
據史載,此花只在越州玉峰頂出現過,不過百年來再無任何記載,也不知到底真存在,還是早就滅絕。想了想,微笑道:“雷霆。你救我兩次,我一直無以為報,前些日子只是幫你采些普通草藥,算不得什麼。這次我真的能幫上你了。”
他長眉微微一挑,等著的下文。
霜蘭兒又道:“你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雪雁玲瓏花’子極寒,治罕見熱癥實屬最佳藥材。只是此花不能由男子采摘。男子屬,若此花,此花當即死亡,再不能藥。即便子采摘,也需用冰制刀刃,小心割下花朵后,放在用冰鑿的容中,確保藥時花新鮮不敗。”
聽到這里,他俊眉深深糾結,清潤的眸中染上愁緒。
霜蘭兒見他神郁郁,小心翼翼問道:“雷霆,你有重要的親人等著此花藥?”
他不語,亦沒點頭。
氣氛一下子靜如沉水,靜得能聽見他呼吸之聲微微了。
霜蘭兒心下了然,不再多問,道:“天地茫茫,尋‘雪雁玲瓏花’全憑運氣。心誠則百事如愿,我們一定能找到此花。”
他素來冷凝的面容,聽完的話,終于有一舒緩的表。
此時,霜蘭兒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表凝重道,“祥龍國有規定,珍稀藥材均為皇室所有,民間不能私自采摘。若有特殊需要,得向府層層報批,私自采摘可是死罪。不知你……”反正家門已絕,一條命也是他兩次救回,不在乎,只是不知他是否有牽掛。
他聽完霜蘭兒的話,間滾,只發出一聲輕嗤,神不屑。
霜蘭兒心中對他好又增一分。雷霆才是真正的不畏強權。腦海里突然浮起一抹妖艷的影——龍騰。不微微蹙眉,自己怎會想起龍騰來。雷霆比起掛名的清龍騰,實在是天壤之別!暗暗起誓: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找到“雪雁玲瓏花”。
次日,他們進玉山,朝玉雪峰而去。在山中宿一晚,第二日午后才接近玉峰。炎炎暑熱早就遠去,迎面送來陣陣雪山寒氣。
站在玉峰腳下仰,藍天襯著高聳的雪峰,融化的雪水從高懸的山澗飛瀉下來,像千百條閃耀的銀鏈。飛瀉下來的雪水匯在他們腳邊溪流中,浪花往上拋,形千萬朵盛開的白蓮,極。
近了玉峰,霜蘭兒益發興,學醫之人對草藥有著天生的執著,越是珍稀,越想見一見廬山真面目。轉首去,他正坐在溪邊,默默著溪水潺潺流,也不知想些什麼。直到清澈的水底,閃閃鱗中倒映著雪山清流,還有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隨著清波漾。
短暫休憩過后。
他們攀上雪山,山勢越來越陡,雀鳥也極飛來,景卻越來越,翠綠的原始森林,的塔松像是撐天巨傘,下斑斑點點。
漸漸翠綠被茫茫白雪覆蓋。明也被夜侵吞。他們邊只余冷和黑。這晚,霜蘭兒渡過有生以來最寒冷的夜晚。從未如此期待過天明,。次日,他們再雪峰四尋找,卻連“雪雁玲瓏花”的影子都沒瞧見過。他們隨攜帶的干糧,變得又冷又,難以咀嚼,再過一日,他們就只能打道回府。
第二日,萬般無奈下,他們前往更冷的山背面尋找“雪雁玲瓏花”。
霜蘭兒走得很慢,跟不上他的腳步,每每都是他停下來等,再勉強跟上。這一次,又落下很長一段路。不同的是,他不再停下來等,而是筆直朝走來,深邃的目中有著探尋之意。
霜蘭兒坐在地上休憩,抬頭沖他一笑,“我走不了。只休息一小會,你先往前邊去,別耽誤了時間。我估‘雪雁玲瓏花’的花期就在這幾天。”
他俊眉高高挑起,似不信。
霜蘭兒咬了咬,自己也知道理由牽強,可不想讓他知道,昨晚的小被雪貂咬了一口,此時毒正緩慢滲四肢百骸,無法行自如。掩飾著雙的纏斗,微笑道:“真的,我坐一小會就來。”
他點點頭,背離去。
霜蘭兒松了口氣,閉上眼睛,靠向后大石。雪貂之毒并不致命,但最佳解毒時間是在兩天。若兩天不能及時解毒,會留下后癥。
坐著,積蓄力。只是,閉上眼時才覺整個人在搖晃,眼皮沉重。就在此時,靴子踏過積雪的聲響由遠及近,最終停在邊。迷迷糊糊中,到一雙手將凌空抱起,清冷的百合花香縈繞在周。雪山之巔,何來清冽的花香?這般覺,好似置無聲的靜夜里,讓人懶懶不想,只愿一味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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