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沉形一僵，霎那間，如墜冰窖。

“賠錢貨”那尖銳刺耳的三個字，化作一針，穿刺進的心臟，麻麻的疼鋪蓋而來，呼吸都有一瞬的暫停。

知道趙惠一直不待見不喜歡，但沒想到，自己在這個家里，是這麼一個討人厭的定位。

“你又提起這件事干什麼？”屋里，黎正業頗疲憊的聲音傳來，“說你的事，不要扯。”

趙惠音量驟然拔高，在寂靜的老式居民樓里格外吵噪：“怎麼不能提，憑什麼不能提？！我打幾個小牌輸了錢就是敗家，給一個外人花錢就是理所應當？”

等不來回應，變本加厲道：“還有這破房子，公司有現的公寓為什麼不到你這個帶頭的負責人，還不是因為你窩囊，黎正業你就是個冤大頭的命！凈給別人收拾爛攤子！”

“夠了！”黎正業拍案而起，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怒目圓睜道：“我看我是給你臉了！”

他揚起手，就要甩下一個掌，但最終還是高高停在了空中，膛起伏。

空氣凝靜幾秒，再次響起趙惠極度不可置信的聲音：“你居然想打我？”撕扯起哭腔，“黎正業你有沒有良心啊？我當初怎麼就瞎眼跟了你...”

“嘭——”

一聲摔門的巨響。

趙惠的哭鬧遽然而止，回頭看見眉宇擰，渾散發煩躁的年，大嚷道：“你也要反天了是不是？！”

黎昀大步不停往門口走，中間撇了客廳一眼，低罵了句：“傻。”

腳步聲靠近，直到一雙球鞋在低垂的視線里突然一定。

黎星沉松開攥著的門把手，平緩了一下呼吸，抬起頭，微微一笑，“哥。”

黎昀愣住了，回過神后他下意識往屋里客廳方向看了一眼，隨后罵了句臟話，對視而不見，推門而出。

過黎星沉的肩膀，沒穩住腳，后退了一小步。

這時對面門開了，鄰居是剛搬來一周的一對中年夫妻，聽著隔壁的靜不消停，急切地趕了出來，“哎喲怎麼了這是？”

兩人先看見門口站著一個沒見過的清秀小姑娘，都是微微一愣。

張姨往前走了幾步，著急地問下樓的黎昀，“你爸媽怎的吵起來了呀？”

黎昀頭也沒回，冷冷丟了句：“沒救了，報警吧。”

“看這孩子...”張姨塞言，只好不確定地把目轉向黎星沉，往屋里指了指，剛要開口，就見趙惠出來了。

同樣看到黎星沉也是一愣，原本要出口的咆哮生生卡在了嚨里。

好像不管知不知道的存在，此刻出現在這里就是很奇怪。

“趙姨。”乖乖地喊，就像沒有聽到過那番刺骨的話。

趙惠也并沒有因為擔心聽到那些話而產生一心虛或疚，只愣了片刻便沒有好臉地問：“黎昀呢？”

“他...下樓去了。”黎星沉小聲回。

趙惠來了氣，推了一把，揚聲道：“那你還愣著干什麼？去把他給我回來啊。”

黎星沉趔趄了一下，扶住樓梯護欄，沒敢猶豫地著步子追下了樓。

小區很多路燈失修，隔段距離孤零零地亮著一個，線微弱起不到什麼作用，周圍又靜又黑，黎星沉四張，捉到一個模糊遠去的黑影，提腳跑了過去。

急促的腳步聲趕上來，黎昀并沒有放慢速度，他目視前方，語氣不耐地警告：“別跟著我。”

黎星沉還背著書包，氣息不穩，三兩步一小跑才能保持和他同行，“回去吧哥，很晚了...”

“說了別跟著我你聽不懂？！”黎昀突然停下朝大吼。

靜寂長空仿若頃刻間被震破，黎星沉子猛地一。

一怒一靜對視須臾，黎昀冷著聲音提醒事實：“我不是你哥。”

說完他轉就走。

耳邊有夜風小聲呼嘯，樹葉跟著沙沙作響，那道腳步聲如他所愿地沒再跟上來。

可是黎昀沒走出多遠，卻怎麼也邁不開了，他攥著拳頭，咬牙閉了閉眼，轉過。

黎星沉就靜靜地站在原地。

后一片濃粹的暗，看向他的目溫淡如水，沒有因為他的轉而有任何的波。

那是他最悉的眼神，明明就像一張白紙，什麼都沒有表達，但就是悶得人心慌。

黎昀知道，今天晚上一旦他不管不顧地甩離開，趙惠不會讓進門的。

會在那里站一晚。

那樣做過。

......

“死小子你擺臉給誰看？”趙惠拍著閉的臥室門，“老娘辛辛苦苦生你養你，你什麼態度！不孝子！”

黎正業手按著額邊一臉疲累，對還站在玄關的黎星沉不冷不熱地說：“你回屋去吧。”

黎星沉不發一語，回了自己房間，打開燈。

的臥室是空置儲間騰出來的，很簡陋，也談不上隔音，門外趙惠還在喋喋不休地發牢。

黎星沉神有些怔松，走到桌子旁把書包放下，視線落到旁邊立著的相框上。

照片上，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婆學著旁邊的孩兒，對著鏡頭比了個剪刀手，一老一，笑得眼睛彎彎。

不知看了有多久，黎星沉眼底終于浮現出一抹緒，拿起照片，小心去上面的細塵，角輕微了下。

把照片放回原，鼓鼓囊囊的書包實在很難不引起注意，黎星沉想到什麼，拉開拉鏈，把里面的那袋零食拿了出來。

零食下面還多出來了一個東西，黎星沉目頓了頓，手掏出來一個學生證。

北鶴九中，高二七班，江從。

“......”

證件照上的年廓俊冷分明，寸頭很剛，一雙狹長的黑眸眼尾勾起，沒什麼表卻有點顯兇。

黎星沉手握學生證，圓眸輕眨，有點懵怔。

不是把學生證還給他了嗎？怎麼又出現在了書包里？

目在零食、書包和學生證三者之間移，好幾秒后，黎星沉恍然反應過來。

手背抵了抵額，角無奈地挽起。

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

不知不覺間，一道不風的墻被豁開了個口子，抑的緒順著罅隙流泄而出，里面的人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