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的暫時不足以支撐遠行，裴子汐建議將養一段時間再，他辭後，倒是有不往日同僚登門探，這日謝景昱來的時候，謝景翕剛把一撥人送走，見他麵不大好，便問道：“聽聞你要辭，這是所為何？”

“我來看看姐夫，他現下如何了？”

“歇著呢。”謝景翕狐疑的看他，“真沒事啊，你不知道自己不擅長藏事嗎？”

謝景昱這點道行自然是逃不過他姐的眼，橫豎他也沒打算藏，就正經說道：“姐，不是個好消息，咱們祖母，去了……”

謝景翕一時沒回過來，謝景昱見發愣，急道：“阿姐，你別悶著，我知道你定是難的，但人年紀大了都不能避免，咱得往開了看不是，我已經辭，打算跟阿寧一道回去給老人家守孝，姐，你別不吭聲啊。”

謝景翕晃了一下神，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聽到了祖母已經去了的事實，以後再也見不到祖母了，這是目前腦袋裏唯一的念頭。

“什麽時候的事。”

“就上個月，我也是才接到消息，說是無疾而終，去的很安詳。”謝景昱注意他姐的反映，倒是沒有想象中的傷心，但他心裏卻沒底，“阿姐，你要不還是哭一會……”

謝景昱果然還是不怎麽會說話，被他姐白了一眼，“你跟公主何時，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能跟你一道回去。”

“阿姐，姐夫子不適，你要不還是暫時留下照看他，有我跟阿寧替你跟祖母磕幾個頭，橫豎已經這樣了，咱們自責也好難過也罷，並不能彌補什麽，你對祖母的心，老人家知道，要磕頭上香，遲些日子也一樣的，不管怎樣，還是顧著活人要。”

謝景翕了發僵的臉，“你說的對，幸而還有你跟公主，你們替我多磕幾個頭吧，等你姐夫好些了，我們再過去。”

好像沒什麽病，謝景昱想起他媳婦囑咐過他的話，說阿姐一定不會當他麵哭的稀裏嘩啦，越是表現的很平靜，大概越是心傷，得注意別讓自己悶著，多讓說說話之類，可是他這張笨，大概是激不起他姐說話的，三兩句話，他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謝景翕瞅他：“要沒什麽事就趕回去吧，不是要立即南下嗎，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公主能跟著你一道走，你得好好待。”

呃，這倒的確是，公主能跟著他離京，他之前都沒敢想，“那阿姐，我就走了，你別太往心裏去了，難過的話就哭一會。”

謝景昱真想自己倆，怎麽這樣不會說話呢，姐夫這個樣子，阿姐怎麽能表現的太傷心呢，這不是給他添堵嗎？

謝景翕當然不會當著顧昀的麵給他添堵，隻一個人來到房間裏，木訥的坐在角落裏，遲鈍的回憶著有關祖母的一些事，然後一邊回憶一邊想，自己為什麽沒有想象中難過呢，應該跟景昱說的那樣大哭一場才正常吧，至別人看來是正常的，好像哭了出來，大家就放心了。

是經曆太多磨了的嗎，大起大落後，生死都變的無足輕重，不然的話，怎麽能支撐未來即將麵臨的更大的一場分別呢？

隻是對祖母的虧欠始終都有，上一世不由己的不能見最後一麵，這一世依舊不由己，因為知安丟了，不知道怎麽回去麵對老人，然後一拖便是十幾年，終於到了可以放下一切的時候，祖母卻等不得了。

然後現在才開始後悔，相比生前的一些無麵對的憾，生死才是永生無法麵對的憾不是嗎，果然是做了一件蠢事。

從這點懊惱後悔開始，難過的緒開始蔓延，惱自己自視通明白，卻仍舊不能避免的幹蠢事，這一世的錯過後，再也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跟祖母的生緣已盡。

房間的角落裏開始有細微的泣聲，而後逐漸蔓延擴大，謝景翕後知後覺的悲傷，幾乎要將這輩子的眼淚用盡，一發而不可收。

顧昀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大概是想象著兩三年後，還會這樣哭一場，準備提前一下自己死後的待遇，居然沒舍得打斷，能哭就好，最怕是他把的眼淚熬幹了哭不出來，那指定要得病的。

他還是希能安然的度過餘生，哪怕改嫁他也認了。

待屋裏的泣聲小了些，顧昀才推門進去，在外麵等的時間有點長，他手腳都已經冰涼，原地了手，才去到角落裏，站在雙眼通紅的媳婦麵前，“阿翕，咱還是省著點哭。”最好能留給他點。

謝景翕茫然的看著他，“你怎麽過來了。”

顧昀指了指後的牆，“晉王府裏格外工減料你不知道嗎，牆沒有多厚的。”他坐下來抱住，“祖母走了，咱哭也不丟人，幹嘛一個人躲起來，當初老頭走的時候，我都當你麵哭的毫無形象了，不能隻看我笑話不是，來吧，想哭就撲在我上，我不笑話你。”

謝景翕哭笑不得，剩下的那點傷都被他攪和沒了，趴在他上一點都不想哭，“我其實沒想哭來著，就是懊惱自己有時候犯糊塗，你說當初因為知安的事，一直瞞著祖母沒敢去看，是不是太傻了，祖母那麽了解我，我不說恐怕也猜到了，我一直沒帶孩子們過去，一定是出事了。我居然因為這個原因，到死都沒能再看一眼。”

“你跟祖母之間，還計較那麽多作甚，了解你才不會怪你，親人之間並非要日夜守在眼前才顯珍重，用心良苦也是珍視。”他順著的頭發，耐心道，“咱過段時間就去看，不會怪你的。”

顧昀果然是比謝景昱會勸人，謝景翕的心漸漸平複，不再那樣窒息的難，“景昱辭，是你安排的吧。”

“嗯，是我囑咐他的，聖上現在急需用人，一定不會放任景昱在翰林院躲清閑，但是伴君伴虎，景昱的確不大適合混場，我怕被那些舊黨利用，加上三公主是先皇脈，等到聖上心有芥之時，恐就不妙了。”

顧昀做事周到，不聲不響的就替解決了最大的後顧之憂，這點始終是所不及的，“謝謝你，玄塵。”

有可能的話，多麽希他能一直站在後，多麽希那一天永遠不要來。

趕在臘月之前，謝景翕跟顧昀終於準備離京，這之前，謝景怡從西北重新移居京城，帶著自家新添的小孫子來看，時終是無，的大姐已是含飴弄孫的年紀，雖見蒼老，卻終究幸福，而跟顧昀的孑然一，卻因此顯出幾分蒼茫來。

但見故人皆平安幸福，終是欣之事，姐妹倆相見又是分離，卻不知此生還能否相見。

離京前夜，聖上跟皇後深夜來訪，聖上跟顧昀關在書房中說話，皇後便與閑聊，那一晚上晉王府的一切都而不宣，他們分別聊了很久，從最初到現在，再到分離與不再見，直到天將黎明，貴人方才離去。

許久後回想起來那一晚，謝景翕幾乎不記得們聊過了什麽，就如同那些沉重的不想再提及的京城過往，很自然的被拋在了腦後，他們此次離京是了結一切的離開，孑然一的輕鬆。

隻除了書房裏傳來的悲切哭聲，被牢牢刻在了腦海中，那是屬於聖上的，是作為帝王的他，最後所有的一份真摯，自此之後世間再無晉王之，唯剩無帝王。

南下的船上，謝景翕跟顧昀相偎在甲板上曬太，有些刺眼，謝景翕半瞇著，前方是蒼茫無際的波，閃耀虛幻的好像未知的人生，開始迷這種日子，從啟程那一刻就無法抑製的迷，如果海天無邊，船無盡頭，很願意就這樣跟他一直走下去。

“阿翕，你相信命運嗎？”顧昀忽然開口。

當然相信，他們都是被命運左右至今的人，如非命運，如何解釋這一世的一切呢？

“不要跟我說你不信的話，太矯了。”

顧昀笑，“我始終認為所謂的命運其實就是運氣好壞，當年我在船上遇見祖母，真的隻是巧遇，就巧在我想用點什麽法子能最終打你的時候，你看這天大的好運氣就落在我頭上了，所以每次行船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那一天，慶幸我沒像趙章那小氣鬼一般，不舍得把藥送出去，可見有舍有得，人是小氣不得的。”

“也虧你臉皮那麽厚。”

“事實證明，厚臉皮才容易得先機，就沈渙之那小子，我第一次瞧見他的時候就莫名警鍾大作，但無奈他臉皮薄，注定不是我的敵手。”

“怎麽都是你有理，不過說起渙之，不知道他們在呂宋如何了，如果順利，應該能回來了吧。”

顧昀挑了個音兒，“說好的不提旁人，你犯規了，今兒晚上要給我做麵疙瘩湯。”

“是你先提的。”

“怎麽可能，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人。”

“是你先提的。”

“我腦袋又沒進水，怎麽可能當我媳婦的麵提別的男人。”

“……”

“那好吧，是我先提的。”

“那好吧，今兒晚上給你做疙瘩湯，大塊的……”

“我能說實話嗎，真的沒有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