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葉知秋會這麼認為，倒不是覺得沈長璜和梅妃的人品不至于這麼低劣，純粹是覺得梅妃不會這麼傻——陛下剛將時錦扶為正妃，那意思明明白白的，他們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搞事，那就是等著陛下反呢！

而且，八皇子是陛下有意立儲對象，就算梅妃再怎麼心急，也不敢這麼手，直接把沈長璜推到風口浪尖上——現在，三皇子已經和盜稅銀的事扯上關系，本就已經被陛下猜疑，沒打算立他了，剩下的就一個沈長璜和八皇子。

八皇子這一出事，可不就剩下一個沈長璜了風口浪尖上的人？

太明顯了。

而且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實在是……太過愚蠢。

葉知秋想到了三皇子。

覺得倒不是不可能——

反正思緒紛紛想了許多之后，葉知秋卻發現自己腦子里仍舊是一團麻。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八皇子與太子之位，再無緣分——當國君的，是決不能有殘疾的。

而且，八皇子現在還不僅是殘疾，甚至可能命都保不住。

就算保住了，小小年紀經歷了這樣的事，八皇子以后，會變什麼樣？不管如何，那必定是會留下心理影的。

葉知秋輕嘆了一聲。

周鶴走到了葉知秋旁邊，突兀問了句：“八皇子能保住命嗎？”

葉知秋實話實說：“不到四。”

先是雷劈造的傷，再是鋸掉的傷，兩重疊加，那就是在死神的手里搶人。

而且……

葉知秋再說一句實話：“八皇子就算能熬過來，上也會留下很多疤痕。燙傷燒傷這樣的傷，最難理，也最容易留下疤痕。尤其是這種大面積的傷。”

周鶴沉默了，良久才說了句：“就沒有辦法，讓八皇子好些？”

“只能盡量讓他多昏睡些。”葉知秋苦笑一聲，也是于心不忍：“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上藥也好，不上藥也好，這樣的傷口，都是會很疼的。”

“可昏睡也不能太長時間，否則對和對傷口恢復都不利。”葉知秋看住周鶴：“咱們能做的，其實很。”

周鶴唯有苦笑。

兩人沒有說話，都各自沉默的看著雨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聽見后面的門輕響了一聲。

葉知秋回頭，就看見一個小太監捧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出來，托盤里一小截鼓起。

那應該就是八皇子鋸下來的。

周鶴也看見了，隨后就轉開頭去，沒有再看一眼。

不多時，太醫也出來了，滿頭大汗，一臉疲憊，他苦笑一聲：“本來想盡可能保住多一點，可是……切開的地方，都沒有冒出來，真的就跟焦炭一樣。”

雷電的威力，實在是太過霸道。

葉知秋和周鶴都沉默。

最終，周鶴說了句：“保住命就好。現在八皇子如何？”

“還算平穩，接下來就看傷口恢復了。”太醫了汗，“我們會十二時辰番守著，一定時刻關注八皇子的況。”

歸為皇子，這點待遇也是應該有的。

周鶴點頭，隨后就打算回去復命。

葉知秋也跟著周鶴一起走：“我去給陛下請個安。”

實際上是去把把脈，看看陛下現在況如何。

畢竟經歷這麼大的事，要說陛下那邊一點波也沒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怕陛下怒急，再度中風。

也怕陛下心中郁悶，傷了肝，讓原本制著的毒發出來。

這麼大的雨，葉知秋過去，又一次的弄了鞋擺，不過，也不著急，敏貴妃那頭已經人準備好了。

而且按照敏貴妃的意思，今天夜里，就該讓葉知秋在宮里留宿，一來已經晚了，二來實在是天氣糟糕。

葉知秋想了想，也答應了。

不管八皇子，還是陛下這里，半夜都是最容易出事的時候。

留下來，派不上用場最好，要是萬一用得上，那就方便了。

葉知秋換好了干凈裳進去的時候，陛下正坐在棋盤面前，看著窗外的雨幕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面上雖然無悲無喜，但葉知秋卻分明能夠覺出來一頹然。

走過去，行禮問安。

陛下回過神來，招呼葉知秋在自己對面坐下：“你與朕說句實話，八皇子況如何？能不能保住命？”

他地盯著葉知秋，面上全是張。

這一瞬間，倒讓葉知秋覺得，陛下是真的和普通的父親也沒有什麼兩樣。至，在這一刻是這樣的。他們，都是關心孩子的父親罷了。

最終，葉知秋苦笑一聲：“陛下，周大人應該回稟過了。我與他說的那些話，并沒有保留，甚至還往樂觀地說了。我認為，八皇子年紀太小，加上驚過度，只恐怕是……不足四的活命機會。”

陛下聽完這些話，良久都沒有再言語。

最后，他苦笑一聲：“是朕害了他。朕若是能多些耐心，徐徐圖之……他也不至于，不至于……”

約之間，陛下眼中，竟有些朦朧水閃爍。

葉知秋不知該如何勸，最后只能說一句：“陛下，哀思過度，憤怒過度，都會讓您的更加惡化。您需得保重。”

陛下頹然地靠在了椅子上：“你陪朕，下一盤棋吧。”

葉知秋沒有推辭，大大方方在陛下對面坐下，然后毫不意外地連輸三局。

陛下臉上的緒好了許多。

他看上去也有了一的平靜，最后他深深地看一眼葉知秋：“不管如何，保住敏貴妃肚子里這個孩子。”

葉知秋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放心。姨母肚子里那個孩子，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而且，現在姨母肚子里的孩子尚且不知男，還是安全的。”

陛下卻道：“還有一個多月，那孩子就該出生了。朕害怕……產房里就出事。”

經過八皇子這一件事，陛下可以說是已經被打擊得毫無信心了。

畢竟，是他沒有保住八皇子——可他明明已經派了人過去。卻還是沒盯住！

這一刻，陛下的心，是惶恐而驚懼的，甚至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自己已經老而無用的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