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媽媽說自己去吳江那轉轉，媽媽沒有說什麼，對於和吳江的接，媽媽從來都是持寬容，甚至說「樂觀其」的態度。

鄒晉住的地方是本市著名的富人聚集區，司徒玦按照他給的地址，輕易就找到了那件藏在樹蔭的白獨棟小樓。司徒玦出生在富裕家庭，可不知道為什麼，有個可笑的固有念頭，那就是搞科研的人大多清苦，當然，並不排斥這種清苦，所以在第一眼看到鄒晉這位置極佳，不用想就價值不菲的私宅還是有些意外。

天剛有暗下來的趨勢，鄒晉已經下飛機在回家的路上，司徒玦也不心急，環繞著房子逛了一圈，疏落有致的樹木維籬看上去繁茂，實則經過了心打理，不大的院子草坪整潔，擺設雅緻，倒很是合司徒玦的心意。家的房子在老城區的黃金地段，繁華是足夠了，可總了些閑趣，過去還以為這樣的小樓只出現在國外的中產階級聚居街巷。

正傻乎乎地抬著下看個沒完，直到車聲近，愕然回頭，看到鄒晉的車，才發覺他比意料中回來得更快。

鄒晉搖下車窗對司徒玦微笑示意，把車停靠在一邊，說道：「我覺得出於常理我還是要問一句，司徒同學你要不要進屋坐下來喝杯茶。」

司徒玦趕搖了搖頭，「我還是不打擾您了吧，鄒……院長。」

好像每次都不知道該他鄒教授還是鄒院長。鄒晉又笑了，雖然司徒玦不知道這個犯傻的小細節有什麼值得把鄒閻王逗笑的。

「這是韋有同學患有急帶狀孢疹的醫院證明，麻煩您看一下，鄒院長，您就給他一次機會吧，讓他順利畢業。他平時很用功的，家裡又都指著他，非常不容易。缺考的事只是意外，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種事了。」

鄒晉接過那張吳江的「傑作」，草草地掃了一眼，了自己的額頭，「我累了，真比不得你們年輕人，這樣吧，我們院子里說話。」

司徒玦這才留意到他一手還提著行李，手腕上搭著外套，雖然風度不減，但臉上難掩疲憊之，暗罵自己心太急，只有點頭的份。

院子的草坪上有一套刷著白油漆的休閑桌椅，司徒玦狗地去給鄒晉拎包，鄒晉笑著拒絕了。兩人坐在了椅子上，鄒晉放下了東西，好似重重地舒了口氣。

「鄒院長您現在可是大大的名人了，我也聽說了您剛獲獎的果，大家都說您是藥學院的鎮院之寶，也是大家的鬥目標。」司徒玦裡像抹了，什麼好聽就挑什麼說，不過，在看來，說的確實也是實。

「是嗎？」鄒晉的角只是微微向上一勾，「司徒玦，你說的『大家』也包含你嗎？」

「當然！」司徒玦一臉的誠懇。「但是我知道要達到您這樣的高度不容易。」

「可是從這樣的高度墜落卻很容易。」按說最近應該是春風得意的鄒晉臉上卻看不到太多的喜，相反，只有倦意和些許無奈。「榮譽是個好東西啊，出果是我們這樣的人畢生的夢想，不過任何事一旦涉及到利益，很多讓人不愉快的事也跟隨著來了。」

司徒玦愣愣地看著名利俱，果累累，盛況如烈火烹油的中年教授。不知道他為何忽然有這樣的嘆，但是看他的樣子，說的卻不像是假話。

鄒晉無意識地撥弄著小的「醫院證明」，忽然問道：「司徒玦，在你眼裡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啊？」這個問題實在的突兀而奇怪，司徒玦一點準備都沒有，嚇了一跳之後，順著自己的本意說道：「我沒想太多，您就是我很尊敬的師長，在學上很讓人敬佩的前輩。」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補充了一句，「雖然很多人說您平時有一點點嚴厲，一點點！」

鄒晉笑道：「我看不止一點點吧。」他的笑意慢慢地帶有點自嘲的意味，「其實我是一個不太會世的人，總也學不會圓，除去學方面，在別的地方，又太過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想我是失敗的，因為我並不備足夠的理。」

「人無完人，教授，我覺得您已經很完了，您說的完全理那只有聖賢才能辦到，可是聖賢是很孤獨的。」司徒玦說。

「我的夫人曾經斷言我這樣的格並不適合回國發展，不過我沒有聽的，現在我開始覺得是對的。」

「第一次聽您提到師母。」司徒玦還是藏不住自己的好奇，大家都聽說鄒晉是已婚之，只不過他的另一半是何方神聖，就連他自己帶的學生都鮮有聽聞。1Y&W>p

鄒晉說：「我的夫人是個很值得讓人敬佩的人。」他接著對司徒玦說了個名字，司徒玦隨之睜大了眼睛，那是個在藥學院學生聽來大名鼎鼎的名字，從科研績到學地位都不比鄒晉低，甚至凌駕於他之上，司徒玦只知道忍在國，卻從未把和鄒晉聯繫起來。

「給過我很多的助益，就像我生命里的良師益友，而我在面前，總像個易犯錯的小學生，不自地低下頭。所以我堅持選擇回國發展，不在同一個星系，遠離太，也許我會覺得我沒有那麼黯淡。」鄒晉開著自己的玩笑。

說不清什麼原因，司徒玦聽到有人這樣客氣推崇地評價自己的，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想，也許更高層次的結合是所不能理解的，就像波伏娃和薩特，就像蔡琴和楊德昌。反正是做不到這種境界的，和姚起雲就算彼此消融，也要做宇宙中距離最靠近的星球。

「我的夫人，覺得我在國必然挫，我希證明是錯的。一開始，我滿懷抱負，想要大展拳腳，後來我才發現，整個學界並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我不能忍那些散漫和場面上的敷衍，可是就連我挑細選的弟子也逃不開這些怪圈。他們覺得我嚴苛，也許只是我們的理念不同。至於我的那些同行們……不說也罷，我常覺得自己像穿著重重金甲走沼澤的士兵。」說到這裡，鄒晉好像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搖頭一笑：「你看，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一直這樣很好，你就當聽一個中年人的牢吧……至於你說的哪個姓韋的同學……」

司徒玦也趕把談話的焦點拉回最關注的中心，「韋有！鄒教授，求您了，讓他重考一吧。」

鄒晉用一手指把「醫院證明」推回了司徒玦面前，「如果他面臨留級，那麼這次是他第三次沒有通過補考，站在我的立場，我會覺得他重讀一年不是什麼壞事，醫藥行業跟別的行業不一樣，從業者的失誤會帶來不可預計的嚴重後果，所以我希每一個畢業的學生都是稱職的。」

「如果您給他一次補考的機會，他再不通過，留級是他應分的，只要一次機會，鄒教授！」

面對司徒玦的懇求，鄒晉淡淡地問道：「這是他的事，他自己為什麼不親自來找我，而是讓你出面？就算是帶狀孢疹，並不影響他通話和發郵件的能力吧。」

司徒玦一時語塞，總不能說，以小的格和他對鄒晉的畏懼，只怕讓他親自來求鄒晉，他寧願直接留級了。找不到理由搪塞過去，乾脆直截了當地對鄒晉說：「不怪他，是我自己提出代他來的。不過鄒教授，如果韋有他親自來求您，您真的就會點頭嗎？」

「他有你這樣的朋友倒是很幸運。」鄒晉挑眉，慢條斯理地說：「不管是他本人，還是你自己把寶在你上，都是正確的。你知道我很難拒絕你。」

在司徒玦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鄒晉單手覆在了平擱在木桌上的手背上，似乎是讚許的輕輕拍了拍，那力道，又好似挲。

司徒玦腦子轟的一聲全炸了，閃電似地手，猛然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撞翻了後的椅子。從前在耳邊飄過的種種有關鄒晉的蜚語流言閃現在眼前。

從來都不信，一直是那麼尊敬他。

「鄒教授，你……」

鄒晉想來也沒料到的反應會如此劇烈，收回手的瞬間也有一狼狽，但是他很快地恢復自若。

「我嚇到你了？你先坐下。」

司徒玦沒有依言，退後了一步，卻沒有立刻掉頭就走。

「我是為小的而來的，鄒教師，如果您肯幫幫他，我替他激您，如果您拒絕，我只能跟他說我儘力了。」

「我說過，你先坐下。你沒有必要把我看得那麼可怕。是，我承認喜歡年輕好的孩，那讓我也覺得自己隨之擁有了青春和乾淨的朝氣。司徒玦，我確實很喜歡你，我猜你並非毫無察覺，我並不善於掩飾這些，也許這是我的弱點。但老實說，我不缺人，也過了看見好的東西非要一口吞下肚子里的年紀。」

「我把您看最值得崇敬的老師！」

「你依然可以這樣看我，這並不矛盾。」鄒晉也站了起來，試圖走到的邊，司徒玦又退了一步。

「我看過了院里的保研名單，你希做我的研究生，那很好，你將是我的關門弟子，以你的聰明，只要你願意，或許有一天可以比我站得更高，我不介意做你的基石，你甚至不需要給我任何的回報……你不相信？就好比天上的星星，喜歡並不一定要摘下來。」

「教授，您的比喻真多，也很有趣。原來您遠離太就是為了抬頭看星星，而且我猜您的天空一定繁星滿天!」司徒玦冷冷地說，肆無忌憚地諷刺著幾分鐘之前自己還奉若神明的那個人，他從心中的神龕轟然倒落，一地泥塵。這個時候司徒玦竟然覺得有些難過，不為別的，為自己傻乎乎的信仰的一些東西，就連起雲都說讓離鄒晉遠一點，偏以為那是流言，偏認定完無瑕的東西是存在的。

就在這時，屋子裡的燈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亮近在咫尺，如同混沌中升起的一簇源，照得許多不堪無所遁形。司徒玦沒有想到屋子裡有人，然而不止是，就連鄒晉臉上也明顯籠著困和震驚。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始終閉著的大門從裡面被打開了。

「你回來了我都不知道，我等了好久就睡著了……」

這似曾相識的嗓音婉轉清麗。

司徒玦如立在院子里的石質的雕塑。想，是在做一場怪陸離的噩夢。雖然這場夢並沒有恐懼，卻充滿了想象之外的污垢。

門裡面的人也呆住了，還維持著將門半開的姿態。

死一般的寂靜。就彷彿任何言語都會如火星點燃毒蛇一般的引線。

「這才是你對我疏遠的真正原因麼？」最先開口的人凄涼之意溢於言間。

鄒晉低聲說：「不是，你不要那麼想。」

司徒玦卻從夢中醒過來了，看著另一個孩，怔怔地只會問一句話：「為什麼？吳江對你那麼好。」

曲小婉卻本沒有理會司徒玦的話，的一雙眼睛死死地鎖在鄒晉的上。

「我跟……」鄒晉挫敗地面向司徒玦，司徒玦抓起桌面上那張「醫院證明」，掉頭就走。

「這跟我沒有關係。」

司徒玦衝出這小小的院落，跑至兩邊的樹蔭邊緣時，忽然聽到枝葉的窸窸窣窣聲音。

「誰?」

有些疑心自己看錯了，夜不知什麼時候悄然來襲，路燈籠罩不到的樹蔭背後是濃的灌木叢，很快那裡沒有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