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倒是好理解，泥？在泥上刻字？”

張唐卿指了指茶碗，說道：“這也是泥做的。”

“哦，哦，我明白了，把泥燒。”

“對，咱家的書局不講究觀，只要能印出字就算功，雖然不，但便宜啊。”

其實，最合適的材質應該是鉛，不管是本上，還是使用期限上，都是鉛比較低，因為鉛可以鑄模制造，一個模可以鑄造出好多個一模一樣的字，泥就需要一個一個的刻字，每次刻出來的還不一樣，燒出來的品率也不高。

但在剛開始階段，還是用泥活字最好，因為即便是失敗了，也不過浪費點人工和泥，等活字技了，再一步步的向鉛活字邁進。

張桂山反復盤算了幾柱香時間，不得不說，兒子的腦比尋常人大多了，這個方法肯定可行。

只不過，要想實現活字印刷，需要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除了泥活字以外，還要解決墨水問題，還要解決排版問題。

現在的墨水基本都是用松煙墨，造價高昂不說，松煙墨的流太強，可以沾到木板上，但肯定不能沾到泥字上，所以，還要單獨設計一款粘大的墨。

油墨是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

張唐卿記得沈括的《夢溪筆談》里有這樣一段話：石油燃之如麻，淡煙甚濃，所沾帷幕皆黑，余疑其煙可用，是掃其煤以為墨，黑如漆，松墨不及也，遂大為之。

什意思？就是說，石油燃燒后的煙很濃，把煙灰掃起來，黑的和漆一樣，被稱為油墨。

油墨比較粘稠，非常適合印刷，所以，張唐卿準備先把油墨搞出來。

當然，現在有沒有油墨，張唐卿不敢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時的沈括連一顆細胞都不是，沒有經過沈括宣傳，最起碼油墨應該沒有大規模鋪開。

石油，宋代初被做石漆、石脂水、猛火油、火油、石腦油、石燭，現在倒是不缺，不地方都有賣的。

筆墨紙硯是榮寶齋的基礎，現在有了紅硯，油墨一出，補足了榮寶齋的一個短板，為將來的榮寶齋增加一款款產品。

至于排版？張唐卿也有計劃。

中華文字博大深，大中祥符年間重修的類似于后世字典的巨著：《大宋重修廣韻》，簡稱《廣韻》，一共收錄了兩萬六七一百九十四個字。

《廣韻》采用直音法和反切法兩種法子為漢字注音。

何為直音？何為反切？

舉個例子：“凱”這個字，在《廣韻》里，標注的是“開”這個字，只要認識“開”，就知道“凱”應該讀kai,這就是直音。

如果“開”也不認識，那就用“可”來標注，可連起來讀，就是“kai”的音節，這就是反切法。

但這種讀音標注方法比較適合文人，遇到不會讀的字，查一下廣韻即可，但對于文化程度不高的人，那就麻煩了。

不管是直音法也好，反切法也罷，都不適合活字印刷的排版。

漢字排版講究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每一個字，如果沒有一套完整的漢字排版系統，在兩萬多個字里找一個字，太難太難了。

所以，必須對所有的漢字進行排列，到時候據規律就能找到自己所需要的字。

雖然不知道畢昇的活字轉排列方法是什麼原理，但張唐卿打算拋出一個大殺，拼音。

在這一會的功夫，張唐卿心已經百轉千回的想了這麼多東西。

張桂山發現，兒子想的很周到，總算是滿意的放過了張唐卿。

張唐卿臨出書房門之前，聽到張桂山說道：“正月初九，我帶你去見見王子容先生。”

張唐卿差點一個趔趄跌倒了，正月初九？難不讓我正月就去松林書院？那我的賺錢大業怎麼辦？

“爹爹，能不能……”

“沒得商量，哪怕你把全大宋的錢都賺到了家里，你也要去讀書。”

“爹爹……”

“你要明白，財和權，缺一不可，否則，什麼都守不住。”

張唐卿只覺腦袋嗡嗡的響，財和權，缺一不可？這還是自己那個書呆子老爹嗎？看的這麼通？

“你以為你爹什麼都不懂啊？看看水書局就知道，如果咱家不出個進士，錢財早晚是招禍的源。”

張桂山很滿意兒子的表，哈哈笑了幾句，自行回了臥室。

張桂山總歸是心，看到兒子每天晚上在雕刻室忙活到半夜，還是放過了張唐卿，只不過讓張唐卿每天下午在書房看書。

張唐卿沒閑著，除了雕刻青松硯以外，還讓王石去黑山紅石市場買了二十方雕刻過的硯臺，把這批硯臺當作原材料，對硯臺進行二次加工，要是指一方紅青松硯，可支撐不起榮寶齋。

在別人雕刻的基礎上，張唐卿三個人增加了部分鏤空技藝，使得整個硯臺更顯高大上。

當然，價格也水漲船高，據難易程度和原石材質不同，售價普遍比其他店高二十貫錢左右。

大宋天圣五年正月初五，張家門面房外掛上了一塊牌子。

“本店將于正月初八開業，屆時將會拍賣一方硯臺，并附贈絕佳詩詞一首。”

如今，誰不知道這個門面是張家的產業？所以，這個告示，在文人圈里引起了軒然大波。

大家知道周禮和趙賢迎與張唐卿相，紛紛央求這兩個人去張家打聽打聽，到底是什麼詩詞？

但周禮和趙賢迎也吃了閉門羹，只不過從張家的下人里得知，硯臺的名字乃是《青松硯》。

“青松？莫非是寫松樹的？”

“有可能，很有可能，你說是詩還是詞？”

“張唐卿擅長填詞，我覺應該是詞。”

“誰說張唐卿擅長填詞？人家寫詩也很好，去年十二首詩詞，可是有兩首詩。”

“兩首詩很牛嗎？人家都說了，唐卿千杯詞五雙，看看，詞五雙，都沒說詩的事。”

張唐卿要賣絕佳詩詞的事，瞬間傳遍了益都縣附近。

不不，不是賣絕佳詩詞，而是賣硯臺送詩詞，千萬不能搞混了，文人的事，千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