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湖畔的時候,剛有一個膀大腰圓的赤膊壯漢被一腳踢下湖去,濺起暴雨般的水花,立刻便有兩個護院潛下水去將他撈起來,送上岸去。
擂台上的司事高聲道:“可有哪位壯士再來挑戰?”
湖畔設了幾層雅座,供應茶水,視野寬闊,秋風微涼,吹來甚是愜意,外圍更是里三層外三層圍得人滿為患,彷彿整個汴陵城都到此來了。
三人好不容易進去,在雅座後方落了座,便有春花酒樓的小二上來添茶。石渠連忙低下頭去裝作整理衫,便聽嚴衍道:“如此盛況,不知貴的東家小姐今日可在?”
小二笑道:“東家小姐不在,倒是仙姿姑娘坐鎮在此。”
“仙姿姑娘?”
“就是我們東家小姐的護衛,您瞧,那擂台邊上抱著大刀的便是。”
三人迎風去,但見樓船頂上一個態高壯的短裝子,臉漆如墨,一雙銅鈴大眼四。
陳葛險些岔氣:“這子……仙姿?誰取的名字?”這麼不長眼。
“是我家大爺取的名字。仙姿姑娘是小姐收留的孤兒,自被送去名山習武,一的本事。小姐不許今日出手,否則,呵呵,那二百兩銀子便沒有別人的份了。”
小二不經意地瞥一眼石渠低垂的後腦勺,道:“三位公子稍坐,小的去去就來。”
三人連看了三,先是一個瘦猴使的長,將一個拿刀的屠夫打了下去,又贏了個拿釘耙的農戶模樣的壯漢,結果一個頭大耳的和尚上來,又把瘦猴打得倒地不起。汴陵百姓雖然日常消遣眾多,但這樣的熱鬧還是不多見的,陣陣掌聲雷,方圓幾里都能聽得見。
和尚在擂台上打到第二的時候,嚴衍聽到旁有人道:
“幾位公子,可否拼個桌?”
櫻縑的子逆著秋日暖盈盈微笑。
個子不高,但量修長纖細,白皙,臉頰有,一雙眸子明亮而自帶喜,可謂是……標致喜慶。
乍一看,是尋常殷實人家子的打扮,但嚴衍注意到衫布料素淨,都是頗為名貴的江南細絹,腳著時興的百合履,比起京中貴的穿著也毫不遜,頭上一隻闢寒釵,落落大方。
石渠張口結舌,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嚴衍沖頷首:“姑娘自便。”
尋常子和陌生男人說不到兩句話便麵紅耳赤,唯唯諾諾。眼前這子卻神閒適,將三人由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道:“三位公子風采卓然,不是本地人吧?”
陳葛道:“這位石兄是本地人,我麼,來汴陵不長,算是半個本地人吧。這位嚴兄與石兄結伴城,該是剛到汴陵。姑娘是家住附近,特地來看熱鬧?”
那姑娘眼眸彎彎地笑起來:“我呀,本來是要去四海齋吃飯的,聽說他們新來的大掌櫃生得十分俊秀。誰知進了門一問,卻聽說大掌櫃出去了。唉,只好湊合著來這邊看看熱鬧了。”
這話若教別的子說出來,多有些輕佻之,不知怎的,說出來卻是一派天真坦率。大約神坦親切,正是長者們都喜歡的那種長相。
“不過呢,這位公子生得這樣俊,真是世間罕見,我想那四海齋的掌櫃就是再俊,也俊不過公子吧。”
陳葛聽得心裡十分舒坦,立刻張羅著給姑娘倒茶,殷勤得不得了。
“嘿嘿,實不相瞞,在下就是四海齋的掌櫃陳葛。”
姑娘十分驚訝地看著他:“難怪難怪。”
兩人一時聊得火熱,姑娘聽得煞是認真,間或同仇敵愾,間或驚奇不已,直引得陳葛將自己與長孫春花的仇怨原原本本又說了一遍,譬如請大師傅的時候如何被臨時挖角,採購食材如何被抬了價格,凡此種種。
姑娘聽罷,跟著他一同嘆了口氣,道:“既然這樣,陳掌櫃何不上去打個擂台,正好殺一殺那長孫春花的威風?”
陳葛一拍桌子:“你說的有理,我正有此意!”
嚴衍輕咳了一聲,垂眸道:“陳掌櫃,這不是為他人做嫁麼?”
陳葛一愣。
又聽那姑娘道:“我信陳掌櫃,一定不會輸的!”
嚴衍眼皮微掀,看了那姑娘一眼,沒再說什麼。
陳葛中豪頓起,立刻走到岸邊,飛而上樓船。
姑娘誠心實意地誇讚:“陳掌櫃功夫真好!”
石渠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幾乎要把頭埋到膝蓋下面去了。嚴衍看不下去,道:“石兄,怎地這樣局促?”
石渠勉強抬起頭,目與那姑娘一,立刻收回,裝作向擂台上張。
姑娘道:“石公子和這兩位公子認識很久了?”
石渠彷彿被雷劈了一般彈了一彈:“只是初識,初識。”
“哦?我聽嚴公子口音是京城人氏,不知來汴陵是做生意呢還是尋親?”
石渠張答,忽然發現自己與嚴衍相了幾日,竟然對他一無所知,於是也轉頭問:“是了,嚴兄,你來汴陵是有何事?”
說起來,他對這位嚴先生一味激崇拜,連人家的家門份都沒問清楚過。又或是他問了,對方說了,他卻沒有記住?
嚴衍深深看了姑娘一眼。
“在下在京城崔氏錢莊做過幾年賬房,因得了寒病,大夫建議遷往南方休養。久聞汴陵繁華,便想著來此小住數月。”
石渠甚是失地“噢”了一聲。他本以為嚴衍是什麼有份的江湖俠客,世外高人,沒想到卻是個乏味的賬房先生。不過……
“嚴兄,你一個賬房先生,怎麼功夫這麼好?”
“商場多見利忘義之輩,我也只是習了些防的技藝,算不上好功夫。”
“那天我在赤峰寨被攔路打劫,十幾個蒙面賊人圍上來,你連劍都沒拔,嗖嗖嗖幾下就把賊人趕跑了,這還不算是好功夫?”
姑娘笑盈盈的神終於出現裂,皺起眉看向石渠:“你被打劫了?”
石渠心知說了,脖子:“都過去了,不值一提。”
“你是不是又大手大腳地花錢,被人盯上了?”
石渠爭辯:“沒有!我都是按你說的,背了把劍,還故意穿得破破爛爛,誰知道在茶寮上一對賣唱的母甚是可憐,我就給了他們五十兩銀子。”
姑娘翻了翻白眼:“一出手就是五十兩,簡直就是送上門來的羊,不打劫你打劫誰?”
“你沒看到那賣唱的母多可憐,我若不出手,小丫頭就要被賣去給人做小老婆了!”
“你是看中了人家小姑娘的姿吧?”
“冤枉!我可是一片好心,蒼天可鑑!”
“……”
嚴衍慢慢向後靠坐,雙手環抱前。這兩人,是當他不存在了。
他輕輕咳了一聲。
石渠這才醒悟過來,轉臉尷尬地看向嚴衍。
“那個,嚴兄……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其實我是……”
姑娘噗嗤一笑:“哥哥,人家早就看出來了,只有你自己還蒙在鼓裡。”
嚴衍嘆了口氣。真是想裝不知道也難。
“這位,想必就是名滿汴陵的春花老闆。”
擂台之上,陳葛已得勝了三場,得意洋洋地接過了司事遞上的賞銀。
司事高聲道:“今日得勝的是四海齋的陳大掌櫃,是咱們春花酒樓最大的對頭,可咱們該給的賞銀一文也不!請各位街坊鄰里做個見證,我長孫家做生意,是不是一諾千金,叟無欺?”
圍觀的百姓紛紛熱鼓掌:“是!”
“咱們掙了銀子,要存在哪家錢莊?”
“春花錢莊!”
“要買藥材,該去哪家藥舖?”
“春花藥舖!”
“請客吃飯,該去哪家酒樓?”
“春花酒樓!”
陳葛原本興高采烈,聽著聽著,面上的笑意漸漸凝固。
剛才是誰說,他是在為他人做嫁來著?真是做了好大一件嫁啊!
他直覺看向樓船之下,自己方才所坐的席位。
櫻衫的姑娘悠然站起,向他招了招手。
“哎呀,他發現了呢。”
長孫春花轉向嚴衍,端莊地行了個禮:“嚴公子對我家哥哥有救命之恩,可否賞臉一同回府用個晚膳,以表我長孫家激之?”
石渠,不,應該是長孫石渠跳了起來:“我不回家!”
長孫春花清亮地了聲:“仙姿!”
樓船上的壯碩子像是長了順風耳,立時應了聲,翩翩如飛馬一般飄落,正落在長孫石渠邊,一手將他摁迴座位。
“仙姿,押爺回家。”
長孫春花一手負在後,一手引路:
“嚴公子,請。”
作者有話說:
上章有寶寶猜到石渠的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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