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龍腹中自有幻境,被吞吃之人,不僅將被魘龍的胃消融殆盡,連神魂也會沉迷在幻境之中,永遠無法掙,為魘龍的養料。
這怪形似魘龍,卻又不是魘龍,也不知什麼種,恐怕是將他們吞到了一個囊腔之中,以備今后食用。
嚴衍一向獨來獨往,藝高人大膽,如此險境倒也從容。只是邊多了一個養尊優的富家千金,未免累贅。
他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只可惜青釭劍落在了外面,不然破腹而出,也不是什麼難事。
春花落怪口中,他本不必親來救。但畢竟是蘇玠一案的重要人證,若是死了,于他查案不利。
嗯,自然是這個道理。否則他怎會如此冒進,是從妖怪口中救人。
先前被吞下的兩個潑皮在怪腹中已經呆了好幾日,幸好上帶了火折子,勉強看清周邊形,卻不知道如何才能逃。這會兒竟有新來的難友,簡直欣喜若狂。
“我們兄弟發了善心,想幫他找娘子。誰知道他是妖怪變的,把我們騙到船上,就吞進來了。”
兩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哭得淚人兒一般。
“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良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
“我娘還在家等我呢!”
嚴衍冷眼看著這幾人:
這兩人賊眉鼠眼,神躲閃,一看就不是什麼誠懇之人。
“……”兩人面面相覷,又抱頭痛哭起來。
春花聽見他們哭,頭皮一炸,怒道:“都別吵了!既然現在還活著,就說明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與其在這里哭,不如四下再去找一找生路。”
嚴衍有些意外。倒不似那些滴滴的深閨小姐,遇事只會哭。這會兒倒是神得很。
“春花老板有良策?”
春花看他一眼,眉頭鎖得像座山。
“總比坐以待斃要好。”
怪忽然安靜下來了,不知是潛了深水,還是又化作人形上了岸。
嚴衍靜了靜,道:“也好,咱們分兩個方向,去找生路。”
怪腹中另有一番天地,空曠廣闊,高呼還有回響。
嚴衍在前面舉著火折,肩膀平直寬闊,春花跟在他后,忽然幽幽地道:
“嚴公子,你不是個普通的賬房先生。”
嚴衍步子未停:“春花老板以為,嚴某是什麼人?”
“你功夫很好。我猜,你是不是除了做賬房,還做護院?”
“學了這麼多門手藝,可見你小時候真的很缺錢吧。”
“……”
嚴衍不可思議地回頭看,撞上一臉的同。
扯住嚴衍袖子:“嚴公子,咱們……好歹也算人吧?”
嚴衍挑眉:
“大概算吧。”
這機關算盡的小子落絕境,迂回了半天,不知又要耍什麼手腕。
然而春花咬了咬,從懷里掏出一個繡著迎春花的錦袋。
嚴衍將那錦袋拎起來,晃了晃,里頭叮當作響。
“這里面是什麼?”
春花出一個勉強的笑:“這是……賬柜的鑰匙、金庫的鑰匙,還有我書房中有個暗格,里頭有個木箱的鑰匙。”
“你手好,說不定還有出去的機會。若是見著我爺爺和哥哥,替我將這錦袋給他們。”
嚴衍一愣,半晌冷冷道:“春花老板這是在代言?不怕我侵吞了你長孫家的財產,遠走高飛?”
“嚴公子不是這樣的人。”春花咧一笑。
嚴衍看著的笑容便有些生厭,沒由來地還了一句:“你怎知我不是?”
春花著角,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說了: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覺得我欺負了陳葛,后來又覺得我欺負了我哥哥,所以你說你不喜歡我,大概也是為他們打抱不平吧。你與他們素不相識,卻還存著公義之心,可見是個講道義的人。”
“今日我遇了難,你明明很看不上我,卻還是舍相救,結果和我一起落妖怪腹中。可見是個極心的人。”
“像嚴公子這樣的人,不論是友還是合作,都是上上之選呢。我要是真死在這里,你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我留下的東西給我哥哥和爺爺。”
“……”嚴衍試圖反駁,了,卻什麼也沒說。
他將那錦袋扔回懷里,皺著眉道:“跟點。”
春花愣了一愣,連忙跟上去,心中莫名有些小得意。
“哎哎,嚴公子。咱們要是一起活著出去了,你就從了我,給我當賬房先生吧?”
話音剛落,踩中一灘黏,腳下一,向前倒去。
嚴衍知背后響,轉一接,只覺手溫,那淡淡的素馨香氣登時盈滿鼻息,竟然在妖怪腹中也不覺惡臭難聞了。
“你做什麼!”他聲音克制地吼了一聲。
火折子滴溜溜掉在地上,熄滅了。
春花懵然干笑了兩聲,黑攀著他的手臂小心站直。
忽然想到,要是真的死在這里,就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不知道在船上放開的那只手,究竟是誰的呢?竟然這麼希去死。死了,那個人會開心嗎?
“對不起,了一腳。”聲音里還是帶著些調侃的笑,嚴衍卻微微一怔。
有微涼的滴落在他手背上。
不知道他眼力極好,明明眼中有晶亮的水涌出,還眉弄眼地強作談笑。
“對不起啊……”春花又充滿歉意地道,“這下糟了,火折子也沒了。”
長孫春花自養尊優,被長孫家老太爺捧在手掌心上,向來信奉勞心者不勞的準則。平日更是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難免有些笨手笨腳的。從未想過,堂堂長孫家的大當家,竟然會淪落到葬魚腹的下場。
正歉疚時,手掌忽然遭人握住。
“小心些!”那人在頭頂上沉沉地說了聲。
“有!”沒聽出那人話語中的安,驚訝地指著前方。滅了火折子,竟在全然的黑暗中發覺了一線綠。
嚴衍牽著春花的手,來到一團綠旁邊。兩人皺眉對視一眼:
“這是……卵?”
嚴衍回想船上見到的年:“這妖該是個雄的才是,腹中怎會有卵?”
春花也目瞪口呆地著這一團綠的卵,半晌忽然想起:
“這妖怪,不會是海龍吧?”海龍海馬之流,與其他不同,是由雌將卵產在雄的腹部兩側的囊袋中,由雄孵化產卵,生出仔魚。
嚴衍頗為意外:“你也認識海龍?”
“海龍干可藥,我們藥鋪里采買了許多,我特地問過藥鋪掌柜。掌柜的說,這玩意兒對男人有不可言說的好,利潤很高。”春花咧,“想想那妖怪的樣子,確實長得像海龍。”
“這麼說,我們此刻在海龍的囊袋之中。”
“那豈不是,等海龍生小海龍的時候,我們就能出去了?”春花大喜過。
嚴衍一哂,正要作答,背后忽有風聲疾至。
他攬住春花側躲過襲擊,回來看,竟是那兩個潑皮跟在后,手持匕首,森森地冷笑。
“這小子有點功夫,先抓的!”其中一個潑皮大呼。
春花失聲道:“我們不是在找出路嗎?你們要干什麼?”
兩個潑皮紅著眼睛喝道:“找什麼出路?我們在這里呆了七天了,本沒有出路!”
“那你抓了我們,難道就有出路了嗎?”
嚴衍了掌心,眸更暗:“你們在這里呆了七天,靠什麼為食?”
面前的兩人對視一眼,瑩瑩綠中,映照出兩人上沾滿黑的污。
“我們兄弟,本來是三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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