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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宰相》 第四十七章 論文

三禮乃周禮,儀禮,禮記。

其中周禮,儀禮是周公所作,禮記為孔子與弟子問答而錄,為漢時大戴小戴叔侄刪減而

不過宋儒對周禮多有爭議。

這三禮之中,章越最關注是周禮,而并非眾人所知的禮記。

為何周禮被章越如此重視?

那就要談到對周禮貢獻最大的兩個人,王莽與王安石。

王莽改制就是口口聲聲說按著周禮來的,最后的結果當然是玩了。

于是周禮就背鍋。

第二次是王安石變法,王安石第一次被罷相后,總結經驗教訓復相回朝后寫了一本書三經新義。

王安石親自撰《周新義》,為周禮重新注釋了一遍,而其子王雱與呂惠卿則撰《詩義》、《尚書義》,這三本書合稱《三經新義》。

后來這本書為新黨變法理論依據,為天下讀書人必讀之書,科舉所必考。

而王安石親注的周禮,一下子被拔高到三禮三經之首的地位。

下面再說《儀禮》,又稱禮經,在漢朝大部分時期地位都居于三禮之首。而禮記只是對《儀禮》的注釋。

在漢朝古文經學流派的眼中,只要據《儀禮》上面禮去為之就好了,至于禮儀后面的意義可以不必認真探究。

而今文經學則推崇禮記,探究《儀禮》里圣賢設禮之意,而小戴禮記也是名篇輩出,如《大學》,《中庸》,《禮運大同篇》等等。

如果將《儀禮》比作禮之本,那《禮記》則是禮之枝葉。

但古文經學今文經學對于《周禮》都持存疑的態度,甚至認為這書是后人托周公之名的偽作,唯獨到了王莽,王安石手中才備推崇。

現在對于章越的問題是,要不要學好周禮,孟子,將來好牢牢抱住王安石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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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

州學。

州學學李正看著手中紙片不由問道:“三字詩?這到底何人所作?”

“不過有些地方尚可商榷,譬如這‘養不教,父之過’,可改為父母過。‘不學,老何為’可改作長何為?”

“最要是這句‘自修齊,至平治’,修齊家治國平天下乃大學之語,怎麼變了平治。”

“但這些都是白璧微瑕。”

一旁莊學究聽了州學學正評論數語,心底是佩服不已。

對方學識果真比自己廣博,這些錯自己可挑不來。

州學學正看了一眼莊學究道:“你說這是浦城一名十三歲的子所文?”

莊學究道:“正是如此。”

州學學正笑道:“我還道是你所作。”

莊學究道:“學生年紀老邁了,就算寫出這樣的文章也是無益了。”

“那十三歲孩能寫出此作?本是不以為然的,”學正道,“那他讓你獻此三字詩予我是為了揚名?”

莊學究道:“這倒不是,獻給學正一觀是我一己之意,我曾打算薦他獻此書,赴神舉,但對方以年,所學未信之由拒之。”

學正聞此出了正:“那倒不可等閑待之了。”

“若真有這樣的人才,本學正卻為何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莊學究道:“是了,此子二兄是章旭。”

學正正道:“是他?對了,前陣子陳公為其侄兒尋伴讀。聽說之前曾親自前往浦城尋章家二郎而不得,于是退而求其次選他家三郎為書……”

莊學究聞言是大吃一驚,他竟沒有料到章越居然還有這等機緣。

同時莊學究背后的冷汗是一陣陣地滲出。他當初不是沒有將這三字詩竊據名下的念頭,但見了章越后,深覺此子不好相與,這才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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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章越又說不馬上借這三字詩出名,于是這念頭不由又在他心頭升起,又掙扎數日才抵消。

但他想自己已是上了年紀,章越可以等,他又如何等?

他可以不竊此名,但念在章越托己名后,將來可以報答自己的子孫。

當下他主找到了州學學正將此三字詩遞上,才有了今日的事。

但他確實沒料到此子背景如此深厚,連為陳家書都不去。若真這本事,自己萬萬不可竊名的。

莊學究故作鎮定道:“竟有此事,我聽聞這三郎先拜在村塾門下,之后才拜伯益先生門下。”

學正須笑道:“哦?不去作陳公家里的書,倒去村塾那讀書,這年人不是蠢極,即是聰明絕頂。拿這這三字詩一看……”

說到這里,學正對莊學究道:“你我無需揣測了,立即隨我去考亭一趟,面見陳公。”

莊學究一聽居然可以面見如此大員頓時激得連道:“我,我,我……”

“不去麼?”

“求之不得。”

說罷二人一并前往建州考亭陳府面見了陳升之。

陳升之正在堂上教他侄兒讀書,見了二人就道:“你們說吧,桂兒也在一旁聽著就好。”

“是。”那侄兒坐在一旁。

李學正道:“聽聞朝堂上舉薦陳公往知諫院,下先在此為陳公提前道賀。”

陳升之微笑道:“諫議論朝政得失,有知無不言,言無非罪之名,老夫豈敢不言,但當今儲位未定,又如何敢言。輿論得失,存于一心之間,難也,難也!”

一旁莊學究心道,為諫也不一定非說不可。

“陳公議事論政向來秉持公心,當年一封彈劾殿帥無禮,那一封奏疏可謂字字珠璣,員士人無不拍手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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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升之擺了擺手道:“都是年輕時的事了。”

話雖如此,陳升之的目出幾分銳。眼下他老而彌堅,就算怒之外人也看不出毫火氣了。

學正繼續道:“依下看來,只要是士心認可的,但言無妨。就算一時不被圣意所明,也可為公論所舉……”

陳升之聞言笑了笑,學正之言還是有幾分這個年紀員的意氣在其中的。

二人說了一些朝堂上的事,一旁莊學究聽了也不懂,只得干站一旁。

這時候學正方才道:“學生此來,是為獻一首詩給陳公過目。”

陳升之點點頭,當即接紙過目,一看初時即笑道:“是三字詩啊。”

過了片刻又道:“這似發蒙所用?有趣……”

陳升之邊說邊口中念念有詞,手指橫于腕上擊節。

最后陳升之放在一旁問道:“是哪位名儒所書?”

此話一出,學正和莊學究都是愣住,這話他們一時不知如何來接。

“哦,并非名儒所書?”陳升之又拿起紙片道,“莫非是本地人士?”

“陳公果真料事如神,正是本地人士書之。”

陳升之道:“本縣何時出了這樣一個俊才,這人之初,本善,此乃師孟之言啊。論到本縣治孟的名家非章表民莫屬,莫非是他所寫?”

“章表民莫非就是章之?因其兄章拱之而得罪蔡公的章表民?”學正問道。

陳升之笑道:“正是此人,其兄此案世人既知其冤,蔡君謨草率了些,表民雖不好為,但于學問卻有所長,他與其兄伯益素與李泰伯不和啊。”

學正笑道:“正是,我記得泰伯批孟,然表民卻尊孟,伯益卻在此事上支持表民,最后與伯益也是惡。”

陳升之道:“章表民文章雖好,但長于辯博議論,但如此行文非他之所長。此詩出經史,卻又言簡意長,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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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正嘆服道:“陳公慧眼如炬,下實在嘆服不已。不過下對于此文有些淺見,譬如養不教,父之過,修齊治平里,似可以改一改。”

說著學正講出幾點三字經的不足之,他這也并非什麼惡意,就好比下屬給領導寫報告,再好的報告,領導最后都要改幾個字如此。

陳升之微微笑道:“李學正之言確有幾分道理,但此詩到底好不好,你我暫且說得都不算,還要讓方家都評一評,議一議。”

學正臉一白,他知道陳升之言‘你我暫且評價不了’,就是說你暫且不要評價了。

陳升之轉而又將這三字詩念了一遍,不由彈紙道:“言語淺顯明了,要是朗朗上口,更難得是這番規勸向學之意。何以正心育德,何以防?千字文未有之,百家姓也未有之,而這三字詩有之。”

最后一句讓李學正,莊學究一下子臉都蒼白,這都越說越過分了,一個十三歲的孩配得上這樣贊譽?

不過這番評價其實一點也不過分,為何千字文如此文章,也只能稱為文,而三字經卻可稱為經,后世早有公論。

能稱之為經的,這是論語,孟子眼下都不曾有的待遇。

這倒是不怪學正,莊學究二人。以他們所在位置,尚且看不到如此書背后如何潛移默化的一等教育意義。

對國家而言,最重要是如何教老百姓正心育德?如何來防?九經之中都有講,但都太難太深。并將孟子的善之論,潛移默化地融匯其中。

陳升之話已說出去后,一旁其侄兒已撿起三字詩讀了一遍有些不服氣地道:“伯父,此詩雖好但似不當如此贊譽。”

“哦?”

雖是一個字,但幾人都從這個字里聽到了婉轉最后有些批評的口氣。

侄兒大聲道:“小侄也曾讀過幾本本州才子所文,但論意境辭藻義理勝過此文的并不在數。甚至讓小侄自己寫……”

“那你是拿此文與他文比較了?你中有幾分才學,就敢說這等話?”陳升之所言,其侄兒已是變。

“看到別人文章,不論好是不好,當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是先有了上下之心,如此學問如何長進?若此人在本州,我就讓你拜他的門下!”

侄兒唯有道:“小侄教了。”

陳升之道:“沒有署名?說到底是本鄉何人所作?本鄉青年才俊我可是無一不識。”

李學正沒料到事會發展這樣,此刻唯有道:“說來陳公還與此人確有一面之緣,他正是章二郎的弟弟章越!”

“章越……這名字好生耳”陳升之細品了一番忽道,“莫非就是那章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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