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湛藍,風輕如，云淡如棉花飄在空中。

鬧得早起的沈筠曦，站在檐下深吸一口氣,暖融融的春風拂過面頰,清香撲面而來,沁肺腑。

沈筠曦睜開眼睛，抬眸看著圣潔如蓮的白玉蘭樹，又遠眺,看到了面含春的玉蘭，低下頭,映眼簾的是花間翩然起舞的紫仙。

是倒掛金鐘。

沈筠曦下了臺階，彎腰端詳倒掛金鐘,角緩緩綻開一抹淺淺弧度，低喃一聲：

“真好看。”

春明，春花燦爛，幸而重來一世,歲月靜好。

云巧快步穿過月門，走到沈筠曦跟前，面上似喜似憂：“姑娘，顧丞相府來人提親了。”

顧丞相夫人帶著冰人,還有十六抬禮來提親了。

沈筠曦手一，一朵丁香與白間的倒掛金鐘花枝折斷,落在沈筠曦手心。

沈筠曦本以為同顧晴川說了未婚先育，以為顧晴川會猶豫好多天，顧夫人許是不會快同意這門親事，不過半日便來提親了。

顧府的作真快，或者顧晴川的心意真得很堅定。

沈筠曦手握住纖細微涼的花枝,慢慢站起，將倒掛金鐘捧在自己手掌心。

四片丁香的花萼像翩然起舞的纖纖玉指，白間雜丁香的花瓣層層疊疊如仙旋轉散開的裳，垂下來的花蕊是在踮起旋轉的三寸金蓮，花團錦簇，欣然盛放。

昨日顧晴川看目不轉睛欣賞這花，立即道：“這花好看，最趁筠曦妹妹，一會兒花宴散了，我給筠曦妹妹搬回沈府。”

那花擺著花宴的正中，顧夫人笑盈盈拉著諸位夫人一一來賞花，顯然極了這花。

推拒不要這花，顧晴川卻不知同顧夫人說了什麼，花宴散時，顧夫人拉著的手讓不要客氣，顧晴川怕推拒，特意率先將花搬上了馬車。

沈筠曦垂了垂眉睫，著手中的花，眸輕閃。

自，顧晴川便像兄長一樣疼寵，看喜歡什麼，顧晴川必定第一時間尋來送，待是真得好。

而自己，自小與顧晴川青梅竹馬，與顧晴川在一起時比在兄長沈筠曄邊還自在，肆意張揚，他們會一同去撲蝶、喂魚、騎馬、放風箏。

雖然三年不見，有些生疏，但若是慢慢磨合，也不是不能舉案齊眉一輩子……沈筠曦眨了眨眼睛，抿著暗暗道：會對顧晴川好，慢慢去學著喜歡顧晴川。

人活在世，本就一輩子，傻了一回凄慘落死，蒼天憐惜重來一世，怎能還要再傻一回。

沈筠曦翦水明眸倏得璨若星辰，角勾出大大的弧度，朝云巧粲然一笑玉齒頰，點了點云巧的面頰盈盈笑道：

“顧府來提親好事。我的云巧姑娘怎麼眉頭鎖著。”

云巧眉睫撲一下，打量沈筠曦，見沈筠曦眸中漾出輕輕點點的笑意，角的弧度也不似強作玩笑。

“好事，好事，奴婢這亦是開心愣了。”

云巧角咧開一個大大的弧度，眼里登時漫上一層水汽，忙轉眸拭去淚珠，面上卻是眉飛舞。

沈筠曦見傻笑，自己心頭更是輕松了幾分，將手中的花給云巧，聲囑托道：“這花水培試試。”

“是。”云巧將鮮花仔細收著。

一個丫鬟小碎步跑來，朝沈筠曦輕聲稟報道：“姑娘，顧二公子來拜訪你。”

沈筠曦笑了，顧晴川還是一如既往得年心：“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一抹青綠錦袍映眼簾。

顧晴川目若朗星，眉分八采，抱著一盆郁金香，正一個慘綠年，眉飛舞朝沈筠曦眨了眨眼睛，將手里的花遞給沈筠曦：

“筠曦妹妹，紅郁金香送你。”

沈筠曦笑盈盈接下郁金香。

人面郁金香相映紅。

沈筠曦波瀲滟的杏瞳睇了一眼顧晴川，挑了挑眉梢嗔他：“晴川哥哥剛回京都城兩三日，旁的不知，這些都是通。”

郁金香在京都城盛行也不過十多日。紅郁金香適合心意相通的男表明心意時送。

顧晴川耳尖倏得微紅，他看著沈筠曦染笑的盈盈秋水，怔忪一瞬，耳尖紅得更厲害，卻毫不扭得大方承認：

“我聽說了筠曦妹妹列的夫綱一百條，我會都做到的。”

“夫綱一百條？”沈筠曦歪頭怔著看顧晴川輕喃。

南晴站在顧晴川后捂著笑，手里比比劃劃。

沈筠曦張了下，恍然大悟。

兄長說要給尋個知識趣的夫君，南晴和云巧湊在一同商量了許久，還問了的意見，當時著櫻桃，漫不經心應了幾句，沒曾想他們竟真列出了一百條。

“筠曦妹妹你要信我，嫁給我，我定會對你好，今日你在沈府如何，以后在顧府我也不會委屈了你。”

顧晴川見沈筠曦笑，以為不信任，忙拍著脯保證。

“我信晴川哥哥。”沈筠曦眼睛彎淺淺的月牙。

顧晴川看沈筠曦姝傾城的笑，眼眸中閃過驚艷，他立在原地癡癡得笑。

……

沈家是盛朝首富，其嫡沈筠曦的親事備矚目。

顧丞相夫人帶著冰人和十六抬著紅封的禮了沈府，浩浩，從西四大街穿了幾條街到東四大街，人來人往，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是提親去了。

半個時辰后，顧夫人帶人離開了沈府，禮卻是留下了。

這其中意味，不明而喻。

一時間顧府和沈府定親的消息如同帶了翅膀，不消一刻鐘，便傳遍了整個京都城。

茶館中，高門中，一時多人惆悵懊悔暗恨晚了一步。

……

蕭鈞煜對沈筠曦的思念蝕骨，天將明，沈筠曦嗜睡，他沒有貿然打擾。

蕭鈞煜在書房坐了許久，周凜冽，伏在書上筆疾書寫了三頁紙，又喚來親信，在書房代了一些事宜。

抬頭看了眼天，蕭鈞煜揮退親信。

蕭鈞煜大步流星邁出書房，門檻時一個黑影沖來，蕭鈞煜姿敏捷避開來人。

福明瞥見蕭鈞煜時堪堪停住腳步，一個臺階沒上，一時摔在地上。

一個激靈，福明起，氣吁吁，雙膝跪在地上，朝蕭鈞煜問安：“太子殿下。”

“何時如此倉皇？”蕭鈞煜冷聲道。

福明不敢瞞，立即將方才得到的消息稟報：“太子殿下，沈姑娘同顧二公子定親了。”

上好天蠶的云錦飛快得在空中劃過一抹飛影，福明直覺面上一涼，緙滾邊劃過面頰有些疼，前黑的威驟然消失。

戰戰兢兢抬頭一看，蕭鈞煜健步如飛，福明忙起去追。

蕭鈞煜步若流星，手心握拳，拳面繃。

前世，他亦深沈筠曦，卻沒有護好沈筠曦，讓沈筠曦無名無分了東宮，后來，他終于想明白，他要迎娶沈筠曦為太子妃。

卻囿于孫霞薇的救命之恩，先納孫霞薇為側妃，將他母親傳給他的大盛皇后的信玉鐲親手為沈筠曦戴上。

他甚將慕訴之于口，他以為他與沈筠曦總有時間，來日方長。

他悄無聲息、事無巨細籌備太子妃迎娶大典，繪了幾百張沈筠曦肖像，想等大婚那日送與沈筠曦，卻最后只抱著沈筠曦冰涼的子，滿目滿手的鮮。

呵，來日方長。

眼前突然閃過沈筠曦慘白如紙的躺在他懷中的畫面，他嘶聲力竭喚沈筠曦，平日里總是笑語晏晏應他的沈筠曦卻無聲無息，雙手抱著自己腹部。

蕭鈞煜腳步驟然一停，間氣上涌，他兀得低咳。

是他眼明心瞎，認不清救命恩人，沒遏制住心有歹念之人，害死了沈筠曦，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太子殿下，您咳了。”福明眼尖瞥到蕭鈞煜手中的鮮大駭聲提醒。

蕭鈞煜又低低咳一聲，面因為痛楚而慘白，額角青筋。

面上云淡風輕，蕭鈞煜從袖中慢慢拿出一方帕子，渾不在意拭去角的鮮。

蕭鈞煜閉了閉眼睛，深呼一口氣，倏得，快如影。

他對不起沈筠曦，上一世，他辜負了沈筠曦對他的意，也辜負了沈筠曦的救命之恩。

這一世，他定竭盡全力，護沈筠曦周全，他不會再沉默，他會聽從沈筠曦的建議，他會改了自己的子。

他都想好了以后如何，卻唯獨沒有想到沈筠曦會定親。

時不我待，從來沒有來日方長。

沈筠曦竟然答應了嫁給他人，只要想想這個念頭，蕭鈞煜都痛得無法呼吸。

……

沈府，玉蘭苑。

沈筠曦與顧晴川對坐在石桌上，石桌上鋪著一張宣紙，顧晴川執筆作畫。

顧晴川畫幾筆會抬頭看沈筠曦，眸脈脈含，溫聲和沈筠曦確認：

“筠曦妹妹是想要長長的鳶尾？”

“對的，鳶尾要長長的，之后圖上五彩斑斕的，這樣在空中飛起來時尾翼飛舞，最是好看。”

沈筠曦胳膊架在石桌上看顧晴川畫畫，纖細瑩白的玉手一手托著腮，一手在半空中比劃。

顧晴川含笑著應下，垂頭抬腕在宣紙上加了幾筆，放下狼毫將宣紙執起：

“筠曦妹妹，你看這個稿子怎麼樣？如果行，我回府就按著這畫作骨架。”

沈筠曦接過畫，眼睛一亮，真心實意贊嘆：“好看，晴川哥哥的畫技又進不。”

三年前，每年春天，沈筠曦和顧晴川總一起放風箏。

顧晴川堂堂丞相嫡子在家扎風箏，被京都城里的世家子嘲諷，他卻樂此不疲，只因沈筠曦曾夸“晴川哥哥做得風箏好看”，只是畫的風箏有些不堪目。

“那是，我在白鹿書院可是有好好習文作畫。”顧晴川瞇著眼睛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他沒說，在白鹿書院的三年，背井離鄉，沒有親朋，沒有沈筠曦，他將對沈筠曦的思念繪一張又一張的畫，發讀書，想著今年秋闈一舉奪魁向沈筠曦求親。

不曾想，竟然要幾個月就得償所愿。

顧晴川著沈筠曦靡膩理側，眸和繾綣，看著沈筠曦盈潤飽滿的瓣，他眸了一下，不著痕跡咽了咽結。

他目熱得如火，沈筠曦察覺，翹如蝶翼的睫卷起，黑白分明的明眸泠泠含水，悠悠睇來，帶著瀲滟的波。

如“嗖”得一支箭在顧晴川心臟，怦怦怦心跳加快，他目如炬盯著沈筠曦，不由自主咽了咽結。

“晴川哥哥怎麼了？”

“筠曦妹妹，我可不可以親你一下？”顧晴川咽了咽結，怔怔問道，子前傾，與沈筠曦四目相對。

沈筠曦面頰騰得燒起來，雪腮連著秀頸滾燙起來，眸如同被燙得一般不敢看顧晴川。

顧晴川太直白了，讓沈筠曦一時得抬不起頭。

顧晴川本是不自口而出，如今看到沈筠曦煙視行的容，心臟怦怦跳得更快，他知道自己話有些孟浪，可筠曦妹妹與他已然定親，他們會是夫妻。

“筠曦妹妹，可不可以？我只親一下，保證蜻蜓點水。”顧晴川小聲征詢，俯更靠近了沈筠曦。

影投下時，沈筠曦下意識后退。

與顧晴川縱使兒時意在，可畢竟三年多未見，沈筠曦一時無法接。

沈筠曦著顧晴川微微失落的面龐，抿，垂了垂眉睫，正想開口解釋，整個人向后退，被攬在一個溫熱的膛。

“不可以！”聲音威嚴，冷若冰霜。

沈筠曦經不住打一個冷，攬著柳腰的力道卻是溫。

沈筠曦先是冷一下，嗅到雅致的松香，又聽到聲如泉水激石的聲音，秀眉一蹙，反應過來猛得將腰上的大手甩開，退出了膛。

如此同時，對面顧晴川僵了一下，立直子恭敬道：“太子殿下。”

蕭鈞煜冷眸掃了一眼顧晴川。

顧晴川周汗立起，止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卻吸著起不著痕跡站直脊背。

“顧二公子，孤同沈姑娘有些話說，勞你先行避讓。”

顧晴川第一時間去看沈筠曦。

沈筠曦眉心蹙，院里蕭鈞煜，立在顧晴川邊，冷聲道：“民同太子殿下無話可說。”

“太子殿下，臣聽筠曦妹妹的。”顧晴川目在沈筠曦和蕭鈞煜上轉了一圈，左走一步，同沈筠曦靠近著。

沈筠曦與顧晴川并肩而立，和他疏離，卻同顧晴川親近的態度讓蕭鈞煜心口滯痛得不過起氣。

“曦曦，孤有事同你說。”

“民與太子殿下不，太子殿下莫要喚民的小字惹人誤會。”

沈筠曦淡聲道。

明明早已嘗過心如刀絞的痛，沈筠曦第一次與他決絕時便痛，日復一日，如今，蕭鈞煜面上不顯，卻還是覺得心臟痛得撕心裂肺。

蕭鈞煜睨了下風流倜儻的顧晴川，他正低頭低聲音安沈筠曦：“筠曦妹妹，別怕，我不會離開。”

“謝謝晴川哥哥。”沈筠曦沖顧晴川點頭，角微微翹起，杏瞳似水。

蕭鈞煜角抿，咬著后槽牙忍下膛泛起的酸意，他凝視沈筠曦，不再避諱顧晴川，沉聲道：

“曦曦，以前是孤對不起你，孤心悅你，自此以后，孤定千倍百倍對你好，彌補之前的錯過，請你，再給孤一次機會。”

他言辭懇切，聲音低沉磁雅，俊無儔面容、矜貴無雙的氣質一立便是積石如翠。

顧晴川心頭發，轉眸去看沈筠曦，見沈筠曦來，又忙轉開眼睛，低垂著眼睛看向石桌上剛畫好的飛鸞。

他心悅沈筠曦，但，他尊重沈筠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