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七月初七。

是日清晨，沈筠曦醒來時已日曬三竿,暑氣盛，沈筠曦意懶疏，梳妝完畢后只簡單用了些早膳。

殿里放了幾個冰盆，氣溫舒適，可沈筠曦整個人都懶洋洋的，躺在人榻上聽南晴讀話本。

人榻旁的小幾上，云巧用琉璃盞備了冰鎮荔枝、楊梅和山竹，沈筠曦半瞇著眼睛，漫不經心一顆荔枝口,看到云巧端著清補涼進殿，方眸子一亮。

“咦？清補涼中有荔枝？”沈筠曦揚眉輕道,用小匙舀了一塊荔枝。

荔枝的清甜混著椰的糯香，甜香爽口，沈筠曦忍不住又用小匙舀了一湯匙。

云巧見沈筠曦喜歡，一對月眸不自彎了下來，笑盈盈解釋道：“今早太子殿下離開前,特意叮囑奴婢為太子妃準備的，說這樣您定會喜歡。”

沈筠曦一聽,杏眸彎淺淺的月牙,鼓著的雪腮，慢條斯理嚼著荔枝，水眸流轉,似嗔非嗔：

“就屬他博學多才。”

“太子殿下確實學富五車，奴婢聽福明大人道，這清補涼不過書中寥寥幾字,是太子殿下擔憂太子妃您食不振，親自研究反復試驗的配方。”

沈筠曦抿笑，面上容異彩，一掃剛才的慵懶，不由自主地直脊背。

與有榮焉，其中還摻雜些被寵溺的甜。

沈筠曦想起東宮書房中那整整三面墻的書，每一本書什麼容、隨口指一頁什麼容，蕭鈞煜都有竹，如數家珍。

沈筠曦對蕭鈞煜的學識也是心生佩服。

正好南晴手中的話本念到了大結局，沈筠曦放下手中空空的小碗，站起子，脆聲道：“我們去書房找本地方志異看。”

云巧和南晴點頭應是，跟在沈筠曦后。

到了書房門前，云巧和南晴定住腳步，立在門檻外，書房是軍機要地，太子殿下容許沈筠曦自由出，其他人確需避嫌。

“曦曦。”

悅耳溫潤的聲音，沈筠曦一怔，應聲去，毫沒有察覺，眼中的粲然乍起又陡然消失。

沈筠曦快走兩步，立在支摘窗前，著窗外在蔥綠枝葉皆石榴和海棠果之間跳躍的五彩|金剛鸚鵡，聲斥道：

“嚇我我一跳。”

“太子殿下，我喜歡你。”五彩鸚鵡小豆眼注視沈筠曦，俏生生學著沈筠曦的聲調。

沈筠曦以前不覺得有什麼，此時卻騰得一下面頰發燙，忙小碎步用手揮了揮鸚鵡，斥道：“不許說。”

“曦曦，孤亦喜歡你。”

驀得，鸚鵡低嗓音，用蕭鈞煜如玉石相激的聲音溫聲道。

聲音惟妙惟肖，帶了些低沉的嘶啞，有種失魂落魄的覺，沈筠曦眼前突然閃過蕭鈞煜滿目滄桑的面容、通紅的雙眼和眸中深似海的綿綿意。

沈筠曦眼睛驀得熱。

“曦曦，孤亦喜歡你。”耳畔又響起了一聲低磁的表白。

沈筠曦一瞬不眨端詳樹枝上駐足的鸚鵡，聽著他一字一頓的表白，眼眶閃過晶瑩的淚珠。

這只鸚鵡并不是十分聰慧，可勝在外形俊艷麗，深得沈筠曦喜，沈筠曦當年為了教它道一句“太子殿下我喜歡你”，在鸚鵡面前都磨破了。

所以，蕭鈞煜到底曾獨自一人道了多遍的名諱、低訴了多遍心中意，才會讓一只并不聰慧的鸚鵡對這些話耳能詳。

沈筠曦仰頭，鼻翼翕，咽下鼻中的酸，闔上眼睛。

小鸚鵡又喚了幾句，打開翅膀在郁郁蔥蔥的樹葉間跳躍，唰得一下飛走了。

沈筠曦聽見靜睜開眼睛，怔怔看了眼窗外石榴樹、海棠樹上墜著搖曳晃的累累碩果，怔楞一瞬，眨了眨眉睫。

低眸，桌案一角放著的一冊書，吸引了沈筠曦的目。

《沈府擇婿夫綱一百條》

沈筠曦心中有一種想法，指尖微，慢慢執起書冊，翻開書頁，目果真是當初南晴擬定的為擬定的擇婿的要求。

沈筠曦眼中閃過詫異，又驀得低笑一聲，櫻翹起淺淺的弧度，覺得也不足為奇。

修窄纖長的玉指托起書冊，漫不經心翻閱，卻面越來越怔忪。

書頁的空白，麻麻，雋秀勁的小字批注，是蕭鈞煜的字跡，從第一條至最后一條。

【切記，曦曦喜甜，忌辣。】

【帶曦曦看江南煙雨、大漠落日，共賞春花秋月，海晏河清。】

【曦曦喜茶，日后可與曦曦品茶論道。】在字跡后，又多了一行小字，墨新一點：【李院首叮囑孕期忌茶，產前在曦曦面前提及茶道為宜。】

所以，這便是上世和這世，蕭鈞煜甚在面前提及茶道的緣由？

不是看不上才疏學淺，不是覺得低卑俗，是擔憂的，怕聽了喜歡東西又不能，更難

沈筠曦杏瞳霧煞煞，貝齒咬著妍麗瑩潤的櫻，眸中水微閃。

手中的書冊被慢慢放下，沈筠曦陡然又想起一件事。

曾磨了蕭鈞煜良久，上世耿耿于懷的禮。

沈筠曦拉開桌案的暗，果不其然，一張又一張的宣紙，水墨著，一筆一畫皆是，栩栩如生。

答應了的肖像畫，蕭鈞煜一直都記得。

就如同他不經意間提起，他在等一個好的時機。

沈筠曦攥手心，握拳又松開，深吸一口氣，翻閱畫紙：厚厚一沓，百余張，從初見到昨日，從前世到今生，的一顰一笑，破畫出。

眼眶里不知何時已盈滿淚珠，豆大的淚珠簌簌而落，從如凝脂的靨滾落。

啪嗒一聲。

一滴淚珠落在宣紙上，暈開畫上的水墨，沈筠曦面一慌，忙抬手去拭畫上淚珠。

陡然，纖手被溫暖的大掌牽住，面頰落下溫潤如玉的指腹，為溫至極得拭去淚珠，蕭鈞煜凝視著沈筠曦，眸里滿是心疼：

“可是這些畫，惹你不喜？”

沈筠曦搖頭，猛得撲蕭鈞煜的懷中，纖手環住蕭鈞煜勁瘦的腰，臉頰在蕭鈞煜括的膛，低低啜泣起來。

沈筠曦哽咽，秀肩，豆大的淚珠順著面頰滾落，淚蕭鈞煜的前襟。

淚珠的溫度過錦袍，如同熾燙的烙鐵，炙烤著蕭鈞煜的心臟。

蕭鈞煜眼眸微紅，結慢慢滾，他抿，深吸一口氣，將沈筠曦抱坐桌案上。

“別哭，孤心疼。”

蕭鈞煜抬手為沈筠曦拭去眼角的淚珠，雙手托住沈筠曦的雪腮，細聲安。

兩人近在遲尺，沈筠曦淚眼婆娑，水汽朦朧中看到蕭鈞煜鬢若刀裁的俊，他還著當值的絳蟒袍，姿容勝雪，霞姿月韻。

可便是這般矜貴無雙的太子殿下，眼里心里都是。

沈筠曦鼻子更酸，眉睫掛著晶瑩的淚珠，潤潤得凝睇蕭鈞煜。

兩人四目相對，蕭鈞煜的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有一對小小的，又從琥珀琉璃的杏瞳中映出一對小小的蕭鈞煜。

沈筠曦眸瀲滟生波，吸了吸鼻翼，忍住不自的泣，纖指上了蕭鈞煜的俊。

“太子殿下喜歡我？”

“喜歡。”蕭鈞煜專注得注視沈筠曦，坦誠應道。

“為什麼？”沈筠曦又猝然落淚，眼睛水汪汪有些迷離：“我不溫，子還差，還不喜……”

“不。”蕭鈞煜截住了沈筠曦的話。

“你樣樣都好，姝傾城，子明，蘭心蕙質，是孤對你一見鐘而不自知。”

“一見鐘？”沈筠曦輕喃。

明明是對蕭鈞煜一見鐘，皇宮中初見，便滿心滿眼都是蕭鈞煜，無視份，對蕭鈞煜死纏爛打。

蕭鈞煜點頭，再次坦誠自己的心：“孤對曦曦一見傾心。”

初見時，沈筠曦著一襲鵝黃層層疊疊的曳地留仙，娉婷婀娜，凝睇他的目清澈如泉，未語先笑，臉頰梨渦淺淺，喚一聲：“太子殿下。”

他從沈筠曦的眸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天真爛漫與不諳世事的純凈，一眼心，他步至轉角，又回眸看了眼。

看到沈筠曦笑若春山同淑妃說話，像一只誤人間的靈，靈得攝人心魄。

蕭鈞煜瞥了一眼便繼續行路，他曾以為那不過是漫不經心的一眼，卻不知原是不知不覺的在乎。

一見鐘，一眼萬年，余生，繁花不了眼。

此可待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1

是他前世醒悟得太晚。

沈筠曦眼淚止不住得滾落，角卻慢慢翹起，破涕為笑。

蕭鈞煜著的面頰，低首，菱輕輕落在的眉睫，為吻去眉睫上掛著的淚珠。

沈筠曦下意識閉上眼睛。

黑暗中，五更加的靈敏，沈筠曦覺察溫熱的菱落在的眉心，又輕而緩落在的眉睫，再輕地落在眼尾，啄去眼尾的淚珠。

微微的，沈筠曦心臟怦跳，眉睫不住得撲。

蕭鈞煜托著沈筠曦的臉頰，端詳沈筠曦靡膩理靨上的淚痕，櫻被貝齒咬出一抹齒痕。

蕭鈞煜眸倏得一暗。

溫綿的吻，從沈筠曦眉睫、眼尾、鼻稍、臉頰到心心念念的，蕭鈞煜薄著沈筠曦的瓣若有似無的研磨。

似乎再用菱平方才的沈筠曦貝齒咬出的齒痕。

止不住得后仰，沈筠曦雙手環住蕭鈞煜的頸項。

蕭鈞煜吻住沈筠曦的，輕咬的瓣，倏得撬開沈筠曦的，舌尖掃過沈筠曦的腮。

在蕭鈞煜離開之際突然被挽留，靈巧的丁香小舌卷住了他的舌頭，一同共舞。

蕭鈞煜子一僵，心頭悸，眸陡然亮起，他又吻住了沈筠曦，齒難分。

桌案上的書冊、奏折突然墜落。

支摘窗外綠葉間棲息的鳥兒騰得飛起，倏后，響起黃鸝婉轉的啼，一聲重，一聲輕，又倏得隨著黃鸝的高飛而消失。

七月流火，東宮中遍植花草，草木茵潤，百花爭艷，為這炎炎暑氣添了幾分涼意。

涼風未起，花草樹木搖搖晃晃，忽遠忽近，簌簌而響。

……

沈筠曦再次睜開眼睛時，視線晦暗，眨了眨眼睛，剛一便聽見溫潤的聲音。

“醒了？”蕭鈞煜開床幔，坐在塌邊為沈筠曦了腰。

沈筠曦依在他懷中，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看了眼窗外，扭頭問蕭鈞煜：

“殿下午后沒去當值？”

“今日不去，陪你。”

今日七夕，蕭鈞煜特意將午后的公務排開，想陪沈筠曦，沈筠曦睡了一整個午后，他便在寢殿中看了一午后的折子。

“月亮生氣了，太子殿下，我們去看花燈。”

“用了晚膳再去如何？”

“不，今日坊間有各式好吃的。”沈筠曦靠在蕭鈞煜心臟，仰頭睇蕭鈞煜，聲建議：

“太子殿下，我們一起去嘗嘗，好不好？”

蕭鈞煜低首，在沈筠曦的瓣蜻蜓點水啄了下，目溫，滿是寵溺：“好。”

沈筠曦忙立直子，嗔了蕭鈞煜一眼，拉了拉床頭的鈴鐺。

侍奉的宮人魚貫而。

……

端門出去，行街蔓延至護城河，張燈結彩，往來如織。

河岸沿線擺著雍容華貴的大型花燈，千姿百態，爭相夜放，將夜晚照地亮如白晝；波粼粼的河面上，晶瑩剔的河燈逐水而下，遠遠去，似是銀河似海、繁星點點，蜿蜒數里。

沈筠曦手持一個糖人與蕭鈞煜并肩，憑欄，又驀得提起角朝前小跑。

“小心！”

著便的錦衛早就在熙攘的人群中不著痕跡護出了一尺余寬的小路，蕭鈞煜卻仍擔心沈筠曦，忙抬步去追沈筠曦，不自口而出提醒。

河面波粼粼、明明滅滅，與岸上形態不一的花燈相輝映，星點點蜿蜒幾里看不到盡頭，每一盞花燈都剔晶瑩，朦朧的月中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