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準備了三條罪名整肅宮,第一條你就撞上了。”
“天意難違哪,吳公公。”
吳用才哭喊求饒的宮牆後面,正好連著一片廢墟。
地皇城最北邊的殿室,是先帝太妃們的住。在叛賊猛攻皇城的那個月,幾殿室被投石機從北門砸個正著,殿梁倒塌,砸死了幾個宮人,還好太妃們都安然無恙,紛紛轉移到別安置。
京城兵荒馬,無人打理那片廢墟,至今原樣塌著,只剩下一片碧綠琉璃瓦夾雜在斷壁殘垣之中,顯耀著曾經的赫赫榮。
裴顯站在朱紅宮牆下,聽著滿耳的哭天搶地,心頭想起的卻是宮牆背後被投石機砸出來的大片廢墟。
被投石機砸塌的是區區幾座殿室麼?
不,砸乾淨的是大聞朝開國百年的臉面,倒塌的是朝廷極力維護的皇家尊嚴。
“為前侍,理應忠心護主。聖人被叛軍擒獲,在城下生死未卜之時,爾等卻想逃出京城茍活?”
他漠然吩咐下去,“若是證據確鑿,不必再轉送三司,直接理了。”
“是!”幾名玄鐵騎抱拳領命,都是戰場上出生死的將士,下手一個比一個乾脆,把那幾個監拉到宮牆下,直接拔刀,砍瓜切菜般當場砍了。
水沿著青石板的隙漫過來,裴顯的黑皮厚軍靴底沾了許,他不甚在意地踩了過去。
前面就是臨風殿。
通明的燈火亮從各半開的門窗裡出來,亮堂堂的,顯然此間主人未曾睡下。
薛奪和丁翦大步迎了上來,彼此怒瞪一眼,同時單膝跪倒,“末將見過督帥!”
越過跪倒行禮的軍隊列,進殿門臺階去,迎面見到了庭院裡的皇后儀仗。
“皇后娘娘在這裡?”他抬頭看了眼夜。
天上星辰的位置估算,至兩更天了。
皇家公主被宗正寺以宗法家規置,由皇后親自監管理,再合理不過。
他的腳步停在宮門口,沉著道,“既然皇后娘娘在,我便不進去了。薛奪,由你轉達一聲——”
薛奪臉大變,和丁翦異口同聲,“督帥不能走!”
薛奪趕補充了一句,“漢公主和皇后娘娘在裡頭對峙,要出人命了!”他抬手往正殿東邊比劃,“督帥看那邊。”
“嗯?”裴顯順著方向看過去。
越過前方一片寬敞庭院,就是臨風殿裡的正殿。
正殿中央的明間,此刻火燭通明,在窗紙映出兩個搖曳的對坐人影。
其中一個人影戴著華麗沉重的冠,端莊廣袖,脊背繃得筆直,應該是謝皇后無疑。
在對面,另一個纖細窈窕的影手肘撐在案上,手裡握了個尖銳件對著自己,看形狀應該是一把匕首。
裴顯擰了下眉,“怎麼用了匕首?”
“皇后娘娘初更時來的。說著說著沒談攏,就這樣了。”薛奪往裡頭努。
丁翦怒道,“我早就說過,不該把皇后娘娘放進去!鬧這樣,你薛奪負責?!”
薛奪也怒了,“公主的匕首可不是我薛奪給的!你丁翦敢做不敢認?”
丁翦然大怒,“那是公主自己的匕首!我丁翦怎會攛掇公主做出危害的事!”
“行了。”裴顯一抬手,阻止兩邊繼續火並,“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他進門檻,在半開的正殿門外停步。
“臣,裴顯,夤夜求見漢公主,不勝惶恐。”
殿裡的主人很快應了聲。卻不是如他想象那般,在生死關頭常見的繃變調的嗓音。
窗紙映出的窈窕人影把匕首放在膝上,抬手打了個呵欠,一個帶著明顯困意的聲音道,
“別客氣,進來吧裴督帥。我等足了一晚上,你是真不惶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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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謝皇后面沉如水。
是謝氏大族嫡出,從小耳濡目染學了無數手段,即便是執掌六宮,依舊遊刃有余。
過來臨風殿的時候,原本已經想好了數種說辭。威脅利,無所不用其極。
但薑鸞只聽了兩句,就打開長案暗格,從裡面拿出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慢條斯理地往自己口比劃了一下。
謝皇后見那匕首是宮裡常見的配飾之,如果不刻意磨利刀刃,只能用來切幾隻新橙,便又呵斥了幾句。
薑鸞就當面拔開匕首金玉鞘,用那把明顯新開了鋒的雪亮匕首,直接劃破了自己的幾層外裳裡,刀鋒上沾染一線細細的。
謝皇后倏然一驚。
隨後地閉上了,再不說話了。
於於理,為皇后,搬出宗室家法懲治不聽話的公主,理所當然,誰也說不出的錯。
但如果事變了皇后死公主,大嫂死小姑……
史必然會如實記錄下今夜發生的種種事。即使聖人不喜妹,不會過多責罰於這個皇后,今夜臨風殿的汙點必然伴隨一生,辱沒謝氏清貴門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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