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長玉錯愣之下,不由帶了幾分慍瞪后的人:“你胳膊上有傷!”
謝征在頸側留下一抹紅痕,抬起頭時眸漆黑得攝人,嗓音很輕,像是商量,噙著笑又像是蠱:“那阿玉心腸些,疼我一回?”
他眸底不重,卻絞著什麼極為深沉的緒。
樊長玉被他這厚無恥的話驚得目瞪口呆,最后到底是不敢真用力氣去掙,結束時枕著散落下來的長發伏在桌案上慢慢平復呼吸,底下的袍已皺得不能看了。
謝征親了親臉頰,去凈室打水過來清理。
樊長玉恢復了些力氣,起時袖子帶落了案上的書卷,俯去撿,這才注意到桌角還墊著一冊書,細辨書封上的字樣,寫的分明是“虎韜”二字。
樊長玉看看手中謝征替重新注解的過那一冊,又看看地上用來墊桌角的那冊,將地上那冊也取了出來。
謝征回來時,就見樊長玉捧著兩冊書在燭火下對比,聽到腳步聲后,抬起頭來十分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是說這冊書丟了麼?”
謝征面不改地道:“是丟了,你從哪兒找回來的?”
樊長玉黑了臉:“謝九衡,你拿我當傻子呢!不是你拿去墊桌腳的麼?”
底下的人是萬不敢拿這書房里的藏書去墊桌角的,只能是他自己!
謝征淡淡撂下幾字:“竟是拿去墊桌腳了麼?忘了。”
樊長玉半晌無語,左思右想仍是想不通:“這冊兵書哪兒惹著你了?”
聯想到他之前考問自己這書中的容,可勁兒折騰,樊長玉突然覺著問題可能就出在這冊兵書里。
謝征聞言,盯了半晌,最終只極淺淡地笑著說了句:“沒惹著我。”
樊長玉知道,謝征生氣了。
他生起氣來,也不是同冷戰,甚至問什麼,他依舊會答,只語氣不冷不熱的,還笑得讓心里發慌。
樊長玉到睡前都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問謝征,謝征又一副輕飄飄的語氣說沒什麼。
他這個樣子,沒什麼就怪了。
漆黑的床帳里,樊長玉看了一眼躺在外側呼吸聲清淺、似乎已經睡的謝征,最終只幽幽嘆了口氣,也合上眼強迫自己睡覺。
大抵是今日真累著了,很快便眠。
半夜里,卻被撐醒了。
,熱,悶。
后的人似知道醒了,也不做聲,寬厚的膛和鐵臂箍著,讓彈不了分毫,底下的作異常兇狠。
樊長玉一開始還能忍著,到最后咬牙關還是溢出幾聲悶哼,險些抓破被衾。
他便扳過臉親,吻也是惡狠狠的,帶著點懲罰又氣悶的意味……
因為驚馬事件,和謝征次日的早朝都告了假。
樊長玉醒來時,謝征已不在房里了,早飯倒是命人給溫著的。
長寧得知公孫鄞傷了,這些日子也不能去崇文殿講學了,還好生失落了一陣,樊長玉哄好了,問清謝征又去書房后,想到二人如今這微妙的形勢,倒也沒直接過去。
謝五自那日被謝征問話后,眼瞅著謝征和樊長玉不對勁兒,等到今日,終于有機會同樊長玉說兵書一事了。
樊長玉得知那冊《虎韜》是李懷安注解的,一臉呆滯:“那不是我重金請來的幕僚們替我注解的嗎?”
謝五快哭了:“不是啊,是李公子。”
樊長玉突然覺得腦袋疼,總算知道謝征這幾日的反常是為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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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書房的窗欞大開著,春燦爛,院中草木青蔥。
謝征一月白錦袍坐于案前,凝神批閱著手中的折子,浸著春的眉眼亦沒顯出一半點的和煦,只人覺著冷沉。
窗臺上忽地“哈呀”一聲,蹦出個木偶小人,小人穿著甲,外罩一件袍子,是樊長玉常做的打扮。
謝征抬眼去,便見那小人手腳和軀干都由細線牽引著的,是民間常見的木偶戲法。
那木偶小人手中舉起一把長劍,明明做工糙,卻意外地出了點威風凜凜的模樣,底下傳來話音:“從前,有個姑娘,差錯上陣殺敵,了將軍。”
“有個監軍知道讀書不多,送了一些兵書,但知道那監軍從一開始接近就是為了利用后,就不把那監軍當朋友了,把監軍送的兵書賞給了底下的將士。”
隨著這番講解,窗臺上又出現了個青袍小人偶,小人偶把書遞給那將軍人偶,將軍人偶轉頭又將書遞給了腦袋上著“卒”字幾個小人偶。
“后來有一天,有個耿直的將軍找借書看,為了顯得有借有還,就把賞下去的兵書也還回來了。”
腦袋上著個“鄭”字的小人偶捧著書遞給頭頂著個“五”字的人偶。
“書還到手里了,又不好再推三阻四地送回去,就讓底下人收起來了,甚至都不知道還回來的是哪冊書。”
“再后來,這姑娘親了,夫婿發現了那冊書,還知道了是那監軍注解的。”
窗臺上再次蹦出個做工致不的白袍小人。
“他不高興,但又不跟那姑娘說為什麼不高興,姑娘猜不到。有一天姑娘發現了被墊桌腳的兵書,沒想起來這是當初的監軍送自己的,以為是自己花錢聘請的幕僚們注解的,問他為什麼拿書墊桌腳,他更不高興了。”
白袍小人在窗臺上使勁兒跺腳。
“那姑娘就琢磨啊,他為什麼不高興呢?還做起了他從前最不屑的書生打扮。等姑娘發現那兵書不是自己花錢請的幕僚注解的,是那監軍送的,終于明白過來,那夫婿是吃醋了。”
將軍人偶背著手在窗臺上走來走去,很苦惱的樣子:“姑娘想得哄哄夫婿。可夫婿文武雙全,足智多謀,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豪,想不通他怎會吃一小小監軍的醋?”
“姑娘思索了很久后覺得,應該是很跟夫婿表達心意,于是去找他了。”
將軍人偶走到白袍小人跟前,兩個人偶腦袋在細線牽引下了。
“姑娘最近學了一首詩,其中一句‘既見君子,云胡不喜’,聽說是風雨之時見到你,便也心生歡喜的意思,覺得,這就是每每看見夫婿時的心啊,該說給他聽的。”
謝征手中的朱筆早已在紙上留下了一大團污跡。
他形似被定在了那里,彈不得,心跳卻前所未有的劇烈,咚咚咚,咚咚咚,仿佛是要撞破腔那層跳出去。
樊長玉從窗欞下方站起時,任而天遼地闊,他漆黑的眸子里便也只映得下一人了。
他的將軍沐一明春,手肘撐在窗前笑容璀璨地著他說:“謝征,既見君子,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