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揚額頭到的額頭上，想說，真不該你小果兒。

又一想，算了。

他在想，如果自己現在是年最意氣風發時，一定會抱上床，把所有束縛的服都剝干凈，在他的上肆意征伐。管他什麼比賽，他已經立巔峰，是賽場上的王者，他的就會是的。

那個年紀，真是稚且自負，強大卻脆弱。

殷果在克制著抿著下，一下下咬著，也不知道想做什麼，被他弄得漲疼。林亦揚瞅著，把服給理好了。

“外邊雨大，你在屋里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他說。

殷果點點頭。

他的臉，下，鼻梁，最后手繞到他脖子后，往上著，他的短發偏，這星期明顯修剪過頭發，尤其是后邊變得很短，發梢過自己的指腹和手心。很。

很……磨人。

林亦揚被得心，其實不過是要去看看附近有什麼餐廳上檔次一點的，買來晚飯給吃。他瞧著，問：“想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

腦子里空空的，什麼都沒，也滿滿的，什麼都有。

全是人生的第一次，他是這輩子第一個和有過親無間接的男人。

忽然想到了承妍，想到，林亦揚被人追的樣子，佯裝不經意地說：“承妍好看的。”

“承妍？”等了半天，等來這句奇怪的話，林亦揚不太能跟得上孩子的思路，“提干什麼？”

“想到就會吃醋，不知道為什麼。”

過去也沒這麼小心眼，還是一喜歡上人就會越來越小氣。

他把手從脖子后拉下來，握著，想說點什麼。可承妍實在和他沒什麼關系，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后只好苦笑著，重重了下的手：“走了。”

其實也不錯，看喜歡的人為自己吃醋也是種增進方法。反正是個路人甲，無傷大雅，只是這醋吃的防不勝防。

等到林亦揚出去買飯時，殷果在洗手間里拆開了一塊香皂洗手和臉，從賽場回來都沒認真洗干凈臉。淡妝不是很舒服，但沒辦法，比賽就是有觀的要求。

怎麼都覺得穿得不舒服，干凈手，重新把搭扣解開，穿了一遍。對著鏡子，拉下自己的領口看了看，一片片紅，快消退了。

臉上像打了層，眼神也蒙了一層水霧似的，立在水池前在走神……

搭在白巾上的手指揪起了一巾的白線，兩指指腹捻著，下意識地了一會兒。想得自己臉上一陣陣地紅，丟下巾，走到空無一人的房間里。

一個大的單肩運背包在沙發旁，地毯上放著。

從第一次見到林亦揚那晚上，他就是這個背包，好像在住的公寓里，也沒見過別的背包。只有這一個黑的，陪著他輾轉兩個城市。

殷果坐在書桌前，趴著，瞧著他的大運背包都很滿足。

兩手握著手機，想到林亦揚故意問自己不擅長的打法，對他的真正實力也有了探究的心思。正好，邊有和他過去打過球的人，于是萬年不給孟曉東發微信的，難得殷勤地去問那個萬年大冰山。

小果：林亦揚有什麼是不擅長的嗎？在球臺上？

m：沒有。

m：沒有他不擅長的，只有他想不想打。

這麼強……

孟曉東一貫實事求是，不會有半點夸張。

因為這句評價，更想他了。

時間悄然流逝著。殷果的下抵在棕褐的木桌面上，一秒一秒地數著時間，猜他在哪，有沒有淋到雨。沒忍住給他發了個微信，私地抱怨一下。

小果：悄悄說，有點疼那里。

lin：？

lin：下次輕點。

***

林亦揚在披薩店里，靠窗的位子上。在等外賣。

他的運鞋幾乎全了，大暴雨，沒有一個路人能幸免。這種暴雨打著傘也沒用，全是淋的命運。他看著微信里的的頭像，再抬眼看外邊奔跑的、狼狽避雨的人群。

但不知怎地，他看著看著，就笑了。

***

他把殷果送回房間后，來了這里。

1000號。

是李清嚴開得門。

“他們在里邊。”李清嚴說。

林亦揚點了頭，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李清嚴的肩：“一會兒來兩局？”

李清嚴點頭：“好。”

他徑自穿過門廊，進了套間的門。

里邊有一個大圓桌，臨時挪進去的。桌邊有一圈人，桌上除了酒，還是酒。孟曉東和江楊為首，余下幾個在旁邊有說有笑地低聲聊著，大家瞧見林亦揚來了，都停了。

“來晚的人，先打個圈吧。”江楊笑著說，他穿著灰的襯衫，袖口都挽著，在玩著自己的半杯酒。

林亦揚把滿瓶的酒撈過來，直接倒滿一個空杯子，沒半句廢話，他照著桌上的人數，一人干了一杯。

到孟曉東這里，孟曉東要站起來。

林亦揚按住孟曉東的肩：“來者是客，好好坐著。”

他主把自己的杯口，上了孟曉東的。再次仰頭，一杯飲盡。

五杯酒下去，林亦揚落了座。

滿桌子的大男人，彼此著，都記起小時候在東新城的小院子里，大夏天的，搬一桶桶冰啤酒互相板的過去。多年了，人還能湊起來，真心不容易。

一喝上了，陳安安這種實誠孩子就是第一個倒下的。吳魏這種心的孩子，就是負責抱著陳安安去洗漱間吐的人。一下子，屋子里了倆。

孟曉東酒量奇差，平時都是半杯小酌，今日一杯干下去，上了頭，坐在那不吭氣。

江楊笑著探，問：“曉東？”

孟曉東抬眼，搖了搖頭。意思是，沒事。

江楊慢慢地給孟曉東又滿了一杯：“老六，你想知道什麼，趁現在套話。”

林亦揚瞅了江楊一眼，懶得理他的調侃。

“你是想問，我妹的青梅竹馬？李清嚴？”孟曉東只是暈，人還清醒，“他倆怎麼回事，我沒問過。不過殷果爸媽喜歡他。”

“就算真好過，也肯定分手了，”孟曉東隨口說著，了自己的太，“不過殷果家有個人，”他停了一停，“是你那場比賽的裁判，肯定知道你過去的事。”

說完，他盯著林亦揚瞧了一眼：“你該知道，我說的是哪場。”

房間里，在這一霎安靜了。

大家都聽出來了，孟曉東說的是林亦揚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場比賽。

江楊清了清嗓子：“小販，弄點熱茶給你曉東哥。”

范文匆答應著，出去了。

這個房間里，只剩下江楊、孟曉東和林亦揚。江楊其實一開始是開玩笑，想逗逗林亦揚的，沒想到孟曉東這個大爺喝多了，竟然把陳年舊事扯出來了。更沒想到的是，殷果家里人竟然是當年那場比賽的裁判……這個淵源就太深了。

推拉門突然打開。

吳魏扛著醉昏過去的陳安安出來，把醉鬼扔到了床上。他走到桌邊上，拿起自己的半杯酒，灌了一大口：“累死我了。”喝完，發現房間氣氛不對，瞧了一眼江楊。

江楊搖搖頭，讓吳魏不要問。

林亦揚在玩著杯子，沒人看到他眼里的緒，是好，是壞，是仍無法釋懷，還是已經云淡風輕了……他靜了半晌，把那個杯子擱到桌面上：“有空著的球臺嗎？”

孟曉東直接答：“半個球房我都包了，你想打什麼都有。”

江楊說了句：“讓人先給你去清臺。”

林亦揚擺擺手，意思是：不用。

他離開圓桌，對孟曉東說：“約了你的人打兩局。”

“他們要去爾蘭公開賽，你收著點兒。”江楊替孟曉東叮囑了一句。

“知道。”林亦揚頭也沒回，出去了。

外間比里邊熱鬧，人也多，東新城和北城的人都有，除了進四分之一決賽的人幾乎全到齊了，有站有坐著的。林亦揚出門，給李清嚴打了個手勢。

李清嚴等他半天了，從沙發離開，對硝子了句：“你看著點兒里邊的曉東哥。”

兩人沒多廢話，去了球房。

今晚這里人不多。高強度的小組賽剛結束，絕大部分選手都在休息，只有零星幾個桌子旁有酒店的住客在玩，不是職業選手。

林亦揚拿起一公用球桿，指著一張備冷落的八球球臺：“小八球？會打嗎？”

這是林亦揚家鄉臺球廳的一種野路子玩法，八顆球擺一個三角，白球做母球。

全是人工手碼球，沒有什麼規則，也沒有什麼要求，開球之后想打哪個就打哪個，最后一個進黑八的人算贏。

對臺球廳老板來說，這樣快，一塊錢一局賺得快；

對于野孩子們來說，一盤盤也贏得快，打得爽氣。

李清嚴和他是一個地方的，自然知道這種玩法，小學時候也常在放學后來一盤。

“打過，”李清嚴說，“很簡單。”

“過去我和人打這個，規矩也很簡單，”林亦揚從桌邊撈起了一個巧，了桿頭，說，“誰輸了，給對方碼個球。”

“我沒問題。要能讓你給碼幾個球，估計夠在圈子里吹幾年。”李清嚴也挑了一個桿子。

林亦揚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還真是要給這小子收收骨頭了。

一共10局。

兩人按照九球的方式，爭奪發球權。毫無懸念，發球權被林亦揚一舉拿下。

李清嚴沉默著，在球臺上把八顆球擺了一個三角形。

白球，被放在了開球線的正中。

林亦揚提著球桿繞到球臺前，他彎腰看自己要擊球的角度，再次用巧了球桿頭。

他第二次俯。

整個人和球桿了一條線，包括視線的落點也是筆直的一條線。林亦揚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散了，進了比賽狀態。

重重一擊，清脆而巨大的撞擊聲，竟比球房里任何一個桌子上的聲響都要大。

五六的球在一瞬間被撞散，飛奔著，滾向每一個袋子，一個、兩個……最后八個球全部落袋。一個不剩。

這是一桿炸清……

只有一擊，就進了全部的球。

這并不是奇觀，但要靠運氣。李清嚴也是要上運氣，才會打出這種“一桿炸清”的局面。他當然希這只是個偶然。

可這是林亦揚的第1局，更像是一個下馬威。

“辛苦。”林亦揚平靜地指了指球臺。

輸者碼球。

李清嚴無話可說，彎腰去一個個袋子里出球，再次用八顆球碼出了一個三角。

白球剛擺上發球線上，林亦揚突然俯，毫無停頓地給了一桿重擊。各種的球應聲飛出，一個接一個，全都爭先恐后地滾球袋。一個不剩。

又是一桿炸清……

“辛苦。”林亦揚仍舊平靜地指了指球臺。

李清嚴知道，這絕不是偶然了，他愈發沉默著，去掏出一個個球，給林亦揚碼放在桌上。接下來的十局，不過是李清嚴在碼球，林亦揚在擊球。

雖然不是局局一桿炸清，但顯然，李清嚴連到球桿的機會都沒有。

李清嚴甚至在最后一局前有了一慶幸，這里沒有同行，看到自己一直在碼球。

甚至他都不得不承認，林亦揚還是對自己手下留了，明明有機會在1000號房招呼所有人下來旁觀，但他沒有。

這也許，是林亦揚給孟曉東的一個面子。

完的10:0。

因為酒助興，林亦揚的一雙眼里有了昔日幾分年意氣，他把球桿支在了球臺旁，兩手撐在那，隔著一個球臺，隔著低矮的球桌燈，瞧著李清嚴。

“是我輸了。”李清嚴說，心服口服。

林亦揚其實頭早就暈了，四十多度的烈酒，進門就是連著灌下去五杯，后來慢慢又喝了兩三杯。此時后勁兒上來了，聽著李清嚴這句，笑了笑。

“送你兩句話。”林亦揚說。

李清嚴看著他。

“上次在那個球臺上，我看你是照著孟曉東的路子，訓練自己25秒打一個球？這是聯賽的要求，但不是所有公開賽都這樣。”林亦揚指了指上次自己打過50個球的斯諾克球臺。

李清嚴意外，他沒想到上次短短的一個見面，就被林亦揚識破了這一點。

“每個球都磨蹭到25秒才去打，消耗的是你的靈氣，”林亦揚慢慢地，告訴他，“你是選手，不是比賽機。”

語速慢，是因為醉了。

林亦揚已經覺得要去休息了，他需要喝點熱水，或是熱茶，最好，能在殷果睡前再去房門口溜達一圈，想看看。不過應該睡了，今天一天三場比賽，太累了。

林亦揚下意識做了一個作，因為醉酒后的熱，想要去解開領口的兩粒紐扣。這是他過去在非比賽場合，不得不被迫穿襯衫時，經常會做出的一個作。也許是因為今晚和過去兄弟喝了酒，也許因為這里放眼看去都是球臺，讓人得意忘形了。

總之，他的手指在圓領短袖的領口停下，停了足足有兩三秒。他緩緩放下那只手，撐著球臺邊沿：“還有一句話。”

他跟著說：“不管你們過去什麼分，你追追不上，或者追上過。到此為止。”

林亦揚染上醉意的一雙眼黑亮得像浸過水，他擰著眉心，在慢慢地、趁著自己還清醒的時候，說了最后一句：“殷果是我老婆，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