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邵公主是個真膽兒小的，剛被皇弟驚世駭俗之言嚇得眼兒直，轉臉兒又看到衛太傅負著手面無表地立在殿外，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失儀抱怨有沒有了衛侯的耳中，真是猛一屏氣後，便再忘了如何氣兒了。

聶清麟倒是微微一笑：「太傅不是說要去前朝議事，怎的又來了朕這兒了？」

衛冷侯的確是前朝有事，可是隨口問起邊的阮公公皇上在幹嘛時，公公照實答道，正跟準備和親匈奴的邵公主說著話呢。

衛冷侯心念一轉，便讓議事的群臣先去飲杯茶歇息一下，自己一撇腳便又到皇帝的寢宮中來。

他原是擔心著這邵公主不肯出嫁，借著向皇帝請辭的機會哭哭啼啼，那龍珠子又是個綿隨和的，倒是存著替龍珠子解圍的心來的。

沒想小皇帝一個人撐起了場子，正攛掇著皇姐改嫁呢！

「前朝閣老們都在休息，微臣想著今兒還沒來跟皇上請安，就順便過來了，臣拜見皇上，見過邵公主。」說著便向兩位施禮。

邵公主見那瘟神般的太傅似乎幷沒有進來興師問罪的意思，這才小口地了兩口氣，也沒敢坐著承禮，連忙站起來，向皇上請辭後，便紅著雙眼白著小臉，帶著宮疾步地回去自己的宮苑了。

待到公主出去了。衛太傅便坐到了邵先前坐的位置上，俊臉微側，上下打量著皇上。

聶清麟微低下頭，避開那惱人的視線：「太傅為何這般看朕？」

太傅又看了看，才淡然地說：「臣是在慶幸皇上幷非是個公主。」

聶清麟飛快地掃了太傅一眼，笑道：「太傅之言這是從何說起？」

「皇上若是公主，那娶了皇上的駙馬倒是活得心焦了，必是留神，時時小心，只怕是還沒溫熱枕席，便被休下堂去，換個更加鮮的了。」

聶清麟不宛然，剛剛被太傅那飛來一句著實嚇到，還以爲那太傅尋了自己什麼破綻了。

心知自己方才的話，捅了花心太傅的心尖，讓大人很是不高興。

不過也是，自己方才的言論實在不該出至男兒之口的。

有哪個功名就的男人，不希自己邊如雲，睡遍四季蕊？若是自己現在爲子，卻說出那等教唆著親姐改嫁繼子的話，只怕是早已經縛石塊，沉宮裡的老井中去了。

萬幸，萬幸！

想到這，便笑著說：「朕那寬親姐的話，太傅怎麼也當真了？男有別，豈可同日而語？若真如朕所言，天下的宅院豈不是了章程？宅院裡子多了些，頂多是鬥鬥，抓抓臉，要是把這麼多的男兒關在一……」

說到這，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太傅與休屠烈纏鬥的景，心說：那可真是好看得翻了天！

太傅也懶得在這些小兒癡話上做章，又問道：「方才邵公主的哭訴，微臣看著也不好，不過微臣選，實在是因爲的子溫婉，了那些驕橫的公主脾氣，到了那邊，倒是能隨遇而安些，討得老單於的歡心，維係兩國邊界的安定，也不枉這和親背後的苦心……皇上是不是也在怪微臣讓皇姐遠嫁？」

聶清麟笑了笑，盡量掩著眼睛裡的激憤說道：「朕怎麼會怨太傅？將士鮮流盡時，便也是弱質流爲國捐軀之日，若是能借和親之名，換來邊關幾十年的和平，皇姐也算沒白托生在皇家一回，另外，卿……要是國庫方便，朕希太傅能替皇姐將陪嫁置辦得整齊些，多多備些胭脂水，頭釵玉環，只盼著打扮鮮，一朝得寵，也好替魏朝的將士多擋些風雨……」

衛冷侯發現自己最近終於能覺察到這龍珠子真真假假話語轉變的關卡了。

就像現在，話裡的口氣，表也謙恭得到位，就是那真誠還沒進到眼裡，綿裡藏針捅人的心尖，位極準……

只聽「啪」的一聲，衛侯手邊的小茶幾被拍得碎。再看男人，已經是氣得臉鐵青。

聶清麟馬上識趣住，心裡暗暗擔憂是不是火候太過，太傅大人會不會來上前掐住自己的脖子。可是太傅在震碎了茶幾，又將滾到自己腳邊的茶杯碾得細碎後，沒有再說什麼，起離開了寢宮。

阮公公在外面早就聽到了靜，心說這是怎麼了？難道太傅的新鮮勁兒這麼快就過了？

安巧兒進來，見了這一地狼藉殘渣，也是嚇了一跳，不由得埋怨起小主子：「皇上，奴婢知道您心疼邵公主，可是如今我們都自顧不暇，您……您還強出頭作甚！」

聶清麟斜栽著躺在一旁的小榻上，正一下一下地著自己的口：「哎呦……巧兒，可別說了，快來朕的口，跳得厲害呢！」

一看小皇帝那沒心肝的樣子，安巧兒氣得都不知說什麼了。

待到巧兒氣鼓鼓地手替自己弄口，聶清麟才笑意稍退，低聲說：「總算是尋到了那位卿的短板，朕若是不激上一激，只怕他這日日來寢宮，天天琢磨著剝掉朕的龍袍，朕怕遲早是要餡啊！」

安巧兒這才明白皇上是故意而為之。可是……有用嗎？方才在外面聽得分明，那太傅被皇上暗諷昏聵無能，只能靠子討好匈奴，那太傅雖然氣得砸碎了這許多件，卻是一句重話都沒有衝著皇上說啊。

能讓太傅這等委屈，不用喝水就又幹噎回肚子裡的。恐怕也就只有自己的這位小主子了……難啊……

為邵公主踐行的典禮在正午氣最盛時

舉行。

這次位和親的公主送親的隊伍極為隆重。

按理說，一個先皇時的公主，原不該得到這麼大的重視。但是送親的人數和車馬，陪嫁的嫁妝，倒是比先皇在世時，最得寵的公主出嫁都還隆重，就連那休屠烈也是一臉的驚詫，沒想到此次迎娶的繼母，在大魏皇室中的地位竟是不輕，言語上便對這邵公主稍微客氣了些。

聶清麟知道，這是太傅給了自己一個臉面，倒是十分真誠地向太傅道謝。

衛冷侯卻是表肅殺，站在高高的城門看著邵公主遠去的隊伍，久久不語，最後倒像是自言自語：「臣不說沒有把握的話，所以真是不敢保證有能迎回聖上皇姐歸來的那一天，但是臣要對天盟誓，這絕對是最後一個替大魏將士擋刀子的弱質流。」

聶清麟知道這衛太傅是臉兒窄記仇的，前幾日的那番話，真是傷了太傅的鐵男兒心，想先皇在世時，他一直是朝中的主戰派，如今自己了這大魏主持朝政之人，也是會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的無奈，也不知暗地裡碎了多錚錚男兒的脊骨，才做出與匈奴議和的決定。

自己的那番話，真是傷人不輕，倒是有些對不住替父皇糊著爛窗紙的太傅了……

聶清麟沒有接話，心裡卻知道，幾年之後，待得大魏調養生息，匈奴與大魏之間的生死大戰，再所難免……

送走了公主，那鬧得京城滿城風雨的休屠王子也跟著離開了，京城裡了的引子，依舊是昔日的繁華熱鬧。

因著上次在茶樓惹的禍，太傅再也沒帶皇上微服私訪。

聶清麟原以爲太傅修補男兒自尊尚需要些時日，沒想到送走了邵公主的第二天，便若無其事地來見皇上了。

不過太傅倒不是空著手上門的，還牽來了匹顔雪白的小母馬送與皇上。

那母馬鮮亮，馬修長，甩著尾的同時，長臉上的大眼兒翹著長長睫閃啊閃，嫵馴良得很。聶清麟只看一眼便喜歡得不得了，親取名「姣娘子」，既絕佳人之意。

待到姣娘子被附上了馬鞍後，皇帝在太傅的親手扶持下翻上馬時，倒真是會到了真男兒的暢快，佳人於其上之，的確是威風得很！

因爲已經開春，城周圍的運河早已經開化，正是踏春的大好時節。挨著京郊的兵營便是皇家的跑馬場。

每到草長鶯飛時，這裡剛剛染上綠意，便熱鬧起來。

趕上朝會大休，太傅陪著皇上親自來到馬場踏一踏淺草。因著皇帝的騎與同樣不佳，免不了又得讓太傅勞著授業。

天暖了，上穿得也比冬日時略了些，等到太傅拉著皇帝共騎在自己的坐騎--疾風烈上時，太傅便是頭一次到，原來這龍珠子別的地方雖然乾癟，倒是圓潤俏得很！

當疾風烈跑開的時候，一顛一撞，氣回腸……

聶清麟滿腹的心思都在這馬繮與平衡之上，自然沒注意到，抱著自己的一隻手臂漸漸地使了勁兒，把自己漸往後拉。

太傅的年歲也是大了，隻跑了一圈，尚未活開來，呼吸卻越來越……其實皇帝也是不舒服，只覺得這後的馬鞍子也變得凹凸不平，不太服帖，

正騎在興頭上，太傅抱著突然策馬朝著馬場一旁安劄的營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