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日,兩座小轎在十餘人擁持下巍巍地停在庵門前麵。轎子簾子有三層,外面是綠蔥紗,中間一層是紗,裡麵是白蠶織就的綢,一看就知不是普通的豪貴之家。轎子落下,隨侍在左右的侍一層層掀開轎簾,扶著兩位四十餘歲的貴婦人出了轎。
早有庵中的高級知客尼侯在庵外,走到夫人面前,雙手合十,低頭道:「兩位施主,庵中已經準備好敬佛事宜,請隨貧尼來。」兩位夫人說道:「有勞了。」
這庵雖然名聲不顯,卻是不小,共五進庭院。進了庵門,越過第一進庭院,第二進就是庵的佛堂,供奉著觀世音菩薩,兩位夫人也是常來禮佛之人,在尼端來的盆中淨過手,拈起三筷子細的檀香,在團上跪下,默默禱告,祝願老爺爲順順利利,千萬不要衝撞了惡靈太傅……
磕了三個頭,站起恭恭敬敬地把佛香在香爐上。知客尼見兩位夫人敬佛完畢,走上前來,說道:「主持有請兩位施主共進素齋,請隨我來。」
此的素齋很有名氣,因爲此不是山門大開的所在,來往上香的都是貴人中的貴人,所以主持從江南請來了會調製素齋的一位尼招待貴人,一來二去,各府的誥命夫人,千金貴都慕名而來,上香後只求能嘗到一桌素齋。
今兒的素齋甚是巧,山中的菌類這幾日被春雨充盈得開了傘,味道正是鮮,以南瓜爲盅,搭配北疆深山的猴頭菇,幾十種菌子巧妙搭配,再加上腌製了整整一個冬天的幹菜,調好了香味再上鍋去蒸,那種香味竟是比深海的鮮魚還要搶奪味蕾。
滿滿一桌子的各素齋,讓兩位夫人甚是滿意,主持笑著請兩位夫人一會去禪房品茶談論經義,便先告退一步了。
兩位夫人用好了素齋後,才帶著侍隨著知客尼繞過二進院,向後麵走去,剛進院落,就看到一個灰灰帽的年輕尼在中年尼姑陪伴下走出庵主的房間,迎麵向他們走來。
待走到近前,禮部侍郎夫人定睛一看「啊」了一聲,連忙拉住旁福安侯夫人,低聲說道:「侯夫人,你看這尼多像……」
侯夫人聽了仔細看了一眼已經走到面前的尼,這小尼也有所察覺,大大的明眸微轉,瞥了一眼,然後就快步走了過去。
侯夫人卻是楞在當地:這……這真的很像皇上啊!
看那眉眼,尤其是剛才眼一撇時那種頑皮的神態,如果不是明明知道皇上是個男兒,真的要懷疑這尼就是皇上了。
這兩位都是朝中老臣的正妻,之前多次出皇宮,加上賞燈節的時候也曾經宮陪著當時年的皇上製作頭燈,自然是記聖上的模樣。
兩位夫人對了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眼底燃起的詭異的火焰。
事實上,這兩位夫人是太傅心挑選的,既要是見過皇上的,且得是個上不太有分寸的。
這兩位夫人的相公雖然居高位卻是子綿,無力扶持家風,二人皆是長舌婦人裡的翹楚,在整個朝臣夫人圈裡也是有名的。
當年那尚家庶與太傅的那段的私,也是被這二位夫人一路推敲琢磨挖掘出來的。
想想看,一個幾乎和當今皇上一模一樣的年輕尼姑出現在皇家庵裡,這裡麵到底有什麼樣的,兩位夫人頓時鬥志昂揚,直覺得腸胃的素齋跟滾了葷油似的在熊熊燃燒。
兩位夫人當即轉,追向已經走遠的那個年輕的尼,留下原地發楞不知怎麼回事的知客尼與主持。
快追上的時候,中年尼姑突然轉,攔住了們,皺著眉說道:「二位施主追著貧尼幹什麼?」
兩位夫人被問得啞口無言,剛才只想著追上好好看一看,一時間反倒不知怎麼跟人解釋,總不能說:「我就想問問你家鄉何,貴庚幾何,怎麼長的這麼像皇上」吧?
這一耽擱,前麵那個年輕的小尼姑已經進轉過大殿,消失不見。中年尼也轉快走幾步,消失在前麵庭院中。
且不說兩位夫人,聶清麟頭腦中也是在不停地轉著。庵中主持剛才請過去,說了幾句無關痛的話,剛出來就上了兩位夫人。看著眼,當是前些日子進過宮陪紮過宮燈。
這麼一看,這兩位夫人的出現便絕對不是巧合,聶清麟約猜出了太傅的打算,頓覺心裡有些微微的焦灼:太傅大人,還有什麼是您不敢幹的嗎?
單說兩位夫人了禪房見了主持,說了幾句後,就迫不及待地打聽起剛才酷似皇帝尼的況。主持嘆了口氣道:「這也是苦命人。的份本是貴不可言,不想還未滿三歲時,就被從欽天監請去的高人斷定有戾氣,生活在……家中必會給孿生哥哥帶來厄運。需要在庵中誦經敬佛,慢慢化去戾氣,才可回……家中。算定十年就可以化去戾氣,可是十年早已過去,不知是不是家裡家裡生了變故,一直無人接,只好留在庵中。」
說著,主持又嘆了口氣。
聽了這麼勁的消息,兩位夫人久久互相對視,眼裡的芒真好似開了鋒芒的吳鈎寶劍,只恨不得劈開老主持的肚腸,再多套些實惠的幹貨出來。
最後,上好的西山白居然也顧不得品嘗,也無心在庵中駐留,草草和主持閒聊兩句,推說自己有事,便回到京城。
不幾日,一條消息就在京城大臣的夫人圈裡流傳開來,說當今陛下還有個孿生妹妹,從小就生活在尤雲後山的庵中。大臣也都聽到自己夫人所說的消息,大部分付之一笑,視爲無稽之談,心道:幸虧當今陛下無甚龍威,若是換太傅的家事,只怕這些吃飽了撐的貴婦人真得被
抓去拔了舌頭。
接下來幾天,在尤雲後山的庵一下子香客盈門,每天都有貴夫人上香敬佛。拜佛後也顧不得品嘗素齋,倒是在山門的院子裡來回地踱步,一旦遇上了,雖然是隔得有些遠,又總有個兇尼阻攔,但是各個看完了尼的眉眼後驚得是香帕掩口,直呼阿彌陀佛。
當太傅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直接來了禮部侍郎錢雲龍錢大人,「聽說前幾日貴夫人上香吃齋飯,卻吃出個皇上的孿生妹妹,不知侍郎是否知道此事?」
錢雲龍當即額頭就冒了汗,躬謹聲道:「下不知此事。都是下看管不嚴,讓家中長舌婦胡說話。臣回去後必定嚴加看管,不許出府。」
太傅微微笑了笑,「侍郎誤會了。我幷沒有責怪貴夫人的意思。只是皇上不知怎地也聽到了風聲,詫異居然有這等奇事,特意詢問與本侯,便尋你問一下,既然真是尊夫人看到的,倒不是空來風了……」
三日後,皇上的鑾駕地出了城門,直奔天佑寺。隨行的還有些新近的武朝臣,其中太傅新近提拔的員皆在其中,而聶清遠亦在其列。這卻是皇上特意傳旨他們陪聖駕以示恩寵。
鑾駕上披著微厚的細紗以擋烈日和風沙,遠遠地只能看到一個瘦小的影坐在上面。
待到進了山門,百在大殿外靜候,看著太傅陪著皇上進香,只能看見小皇帝的後背衝著門外在向佛祖禱告。
拜過佛祖後,太傅便親陪著皇上繞到後殿們直接去了後山。
這一去便是半個時辰的時間,不多時阮公公一路小跑地傳太醫,說是皇上緒不穩,一時喜極而泣有些傷了心脈……
這下子,原來只當自家婦人們在嚼舌的員們麵麵相覷,這才有些相信果真是有明珠落在山廟之。
只是這出皇家骨分離的摺子戲,同這兩天太傅轟轟烈烈地清掃異己相比,真是太微不足道了,朝臣們如今是人人自危,天天半夜瞪著眼聽著自家的門房是否傳來異樣的聲響,而那長街裡的馬蹄子聲和兵的嘈雜聲是去了哪個倒黴的府上,晚上缺覺,白日裡都有些打蔫,立在山廟前,哈欠連天。
就算是皇上真是離奇地找到了個本已經殯了多年的孿生妹妹,百們也沒有那個閒逸致研究這後宮先皇兒的生死之謎。
不過皇上的確是有些傷了心脈,需要韋神醫好好瞧一瞧。
在山中靜養了幾日,雖然白日裡總是單嬤嬤牽引著出來溜上幾圈,將遇到的貴婦人們驚嚇得口吞鶏蛋,但餘下的時間還算悠閒。
免了太傅大人晨昏定省的擾,每日使用著庵裡緻的素齋,倒是比宮中油膩的珍饈要來得味。
食得甚是得趣,卻不想一想太傅大人一連五日不見這心尖尖上的寶貝,茹素得簡直都要出火了。
等甩開群臣進了尼姑庵後,魯豫達率領侍衛把守院門門後,太傅大人邁開長便進了淨房。
抬眼一看,五日不見的小人兒正穿著一的灰布長袍,滿頭秀髮隻編了一條的辮子斜在耳後,出潔的額頭與白的耳朵,顯得那雙大眼愈加靈,渾沒有一裝飾,卻真似剛剝了殼的蚌,自然鮮的很……
聶清麟本來是半躺在榻上看著閒書,卻不曾想那太傅突然闖了進來,嚇了一跳,本想起來說話,卻不曾想那太傅兩隻風眼微瞇,仙人一般的男子卻像隻極了的狼一般,轉將門栓上,一言不發便朝著自己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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