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其實很夢到從前的事,但這次夢到了時在康寧宮的時候。

因為是李太后嫡親的外孫，康寧宮的嬤嬤太監們對簡直是百依百順，李太后也是幾乎無論是說什麼都應下。但唯有一件事,姜昭磨泡了許久，周圍沒有一個人愿意答應。

宮里的皇子們只要還未到及冠的年紀,都要準時去崇文館進學,一直到了酉時才可以回來。那時，年靖王早歸晚出，每日都要去崇文館聽學士講學，姜昭失去了玩伴，就想自己也到崇文館去。

可崇文館距離康寧宮和乾清宮都比較遠,又從未有公主和郡主進學的前例，姜昭的要求就被駁回了。

和皇帝舅舅說,皇帝舅舅也不答應,只帶著去議事堂，讓躲在自己的龍椅后面。

求而不得之下,崇文館就了小姜昭的執念,固執以為那里一定是個好的出奇的地方,不然為什麼靖王表兄每天都雷打不地去那里。

有一天,年靖王發現了的眼神，破天荒地停了下來，問是否真的一定要去那里。姜昭激地直點頭,他對著小姜昭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

年靖王將高只到他大邊的小姑娘抱起來，用黑的大氅包了起來，只讓出一雙圓圓的眼睛。他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將帶到了崇文館,放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連數日,小姜昭到崇文館去,腳本就沒有落地過，窩在靖王的懷里，舒舒服服地去舒舒服服地回來。

冬日的風寒冷，無孔不。姜昭至今還記得，小小的被包在靖王的大氅里面那種溫暖又安全的覺。

只是后來，那一日京城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雪，姜昭不幸生病了，被皇帝舅舅勒令待在乾清宮，以后也不能再去崇文館。

沒跑去康寧宮，聽說靖王第一次在進學的時候遲到，被學士們罰了一頓。

夢里，姜昭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清瘦沉默的年用大氅包著一個只出大眼睛的矮姑娘，深一步淺一步地走過宮道……又看到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冷峻的年一個人站著等了許久許久，然后孤獨地離開……

沒有忍住，喊了一聲“靖王表兄”，可年還是越走越遠，最后影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大雪中。

姜昭再也看不到他，他也聽不到姜昭的呼喊。

睜開眼睛，已是天大亮，發覺自己在公主府的床榻上，姜昭有些驚訝。明明記得昨日找去了梧桐巷啊，難不一切也是夢境？

金云對解釋陸侍讀很早就起去了早朝，加上公主府傳來玄冥司的指揮使已然歸京的消息，所以才將送回到公主府。

姜昭點點頭，興致不怎麼高。

金云看著這番模樣，遲疑了一下，將陸侍讀似乎神不虞的話咽回到了肚子里。

郡主神不濟，還是勿拿這些話讓郡主煩心。

“將藥湯端進來吧，我要用藥。”這個早上，姜昭十分沉默。喝完了兩碗湯藥，只吃了點蛋羹，疲憊地躺在床上又睡了過去。

期間，金云等幾個婢擔心，地讓隨侍在公主府的太醫為郡主診脈。

太醫診完脈后，默默地沖們搖頭，小郡主的是越來越虛弱了，而他們已經無能為力。

見此，四個婢悄悄地抹起了眼淚。

“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打擾到郡主。銀葉，你去和駐扎在公主府的軍衛千總說，公主府今日戒嚴，就算是長公主和國公爺，也不準他們進來。”金云不是一般的婢，知道今日將發生何事，也知道若是沒有例外隔壁府上一定會派人過來。

但為了姜昭的著想，冒險將公主府戒嚴。

今日的早朝是大朝會，景安帝在朝臣們還未到齊的時候就坐到了最上方的龍椅上。

帝王高高在上，目森寒銳利，一張繃著的臉帶著無上的威嚴。

底下的朝臣對視一眼，紛紛意識到很快將會有意想不到的大事發生，不由自主地垂下頭放輕了呼吸。

“陛下，玄冥司簡指揮使帶著人已經到了殿外。”大朝會一開始，無人敢出聲，一名監開口打破了寂靜。

“宣人進來。”景安帝冰冷的目掃過勛貴那一列，沉聲吩咐。

聞言，被他用目掃過的人繃了心弦，沒被他掃過的人也提起了心，將注意力放在了太極殿的門口。

唯有文一列的陸照，直直看向位于武將最前方的靖王，直覺告訴他，簡指揮使的歸來同靖王有關。

前陣子，靖王突然冷落于景安帝，眾人便猜測其中有事發生。

還有小郡主夢中的囈語……陸照很介意，活了兩輩子幾十年也是頭一次發現，原來他自己的心并沒有想象的那麼大。

時隔多日，簡知鴻回到京城，人看著比從前黑了一些，神氣質也更加郁邪氣。他一出現，不朝臣的手默默開始發抖，足以想見，未來又要過一段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臣簡知鴻叩見陛下，陛下吩咐臣的事已經查清，四十多年前溫家滅族一案乃是前承恩侯李氏一族所為，李氏余孽臣已經從嶺南帶來，陛下可傳來問詢。”簡知鴻站在太極殿上，獨有的邪肆聲調響徹在每個人的耳中。

所有朝臣勛貴包括陸照在，一瞬間全都瞳孔……

溫家是陛下的外家，脈至親。前些時日的萬壽節太子找到溫家余孤，陛下直接封了那人一個伯爵，可以看出陛下對溫家人的看重。

眼下，玄冥司的人竟然查出溫家人死在了前承恩侯李氏一族的手中。說是李氏一族，可在場的人誰不明白真正指使的人只會是去世不久的李太后。

李太后卻是陛下的養母，養了陛下十余年。陛下最寵的明月郡主也是李太后的嫡親外孫，昨日陛下還帶著明月郡主出宮游玩罷朝一日，結果今日……

不人將目放在臉驟變的安國公父子上，心中一嘆，接下來的朝局又要變了。

大朝會上，景安帝下旨，剝奪李太后的太后尊榮，牌位驅除出太廟，棺槨由皇陵遷出勉強葬東陵，康寧宮廢棄鎖宮。

李氏一族再獲重罪，剩下的人流放嶺南改往更加苦寒偏僻的漠北，三代之遇赦不赦。

接連兩道圣旨下發，所有人都看到了景安帝的怒火，一個出言反駁的人都沒有。

大朝會結束后，安國公父子跪在了乾清宮的外面，景安帝沒有見他們，直接讓軍將他們送回了安國公府。

安國公府，提前得到消息的端敏長公主剛急急忙忙地出了府門，就看到了一臉凝重的安國公和長子。

“幸好，陛下沒有牽連到我們府上，公主隨我回去吧，李家的事從此以后不要過問了。”安國公攔下了正要進宮覲見景安帝的端敏長公主，臉嚴肅。

經過了乾清宮外的那一跪，他既慶幸又到了深深的后怕。慶幸景安帝還記得往日的分，沒有因為李家的罪孽就遷怒到他們安國公府的頭上。但他也愈加惶恐不安，帝王的雷霆之怒，只要一個命令就能要了姜氏全族的命，哪怕有端敏長公主在，哪怕有他的兒明月郡主在。曾經風無限的承恩侯李家徹徹底底地敗了，而安國公府絕對不能步李家的后塵。

然而，接下來，他也知道，安國公府一定會到帝王的冷落。越是在這個時候，他們就越要小心謹慎，端敏長公主絕對不能再生出事端。

“可母后的牌位和棺槨……皇兄他要如何置？不行，母后好歹養育了皇兄一場，我要進宮去求皇兄。”被安國公攔住，端敏長公主失聲痛哭，的母后去世還沒過多久，豈能眼睜睜的看著母后為一個孤魂野鬼。

“母親，外祖母授意李家殺害了陛下的外家全族，陛下如今正在氣頭上，您去了又能改變什麼？”姜曜眼神著一蒼涼，今日的早朝，他到的打擊完全不比端敏長公主。他不敢相信從來都是慈祥對他的外祖母背地里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可罪證人證都在，他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母親不能說服皇兄。那，那母親去找昭兒，讓去求皇兄。昭兒和母后關系那麼好，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外祖母落得這樣一個慘淡的下場。”端敏長公主轉又要往公主府而去，六神無主本沒有發現長子在聽到的話眼底深深的痛苦。

“母親，夠了！您和父親害了妹妹一次還不夠，還要害第二次嗎？這個時候讓去求陛下，就是讓去送死！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妹妹的？”姜曜死死咬著牙低聲怒吼，臉難看又難堪。

聞言，不止是驚惶失措的端敏長公主僵在了原地，就連安國公也朝著長子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長子的話是什麼意思？當年的事他知道了？

“前不久，父親讓我掌管家族事務，不巧，我發現了十幾年前的一些蛛馬跡。”父母親的眼神注視下，姜曜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曜兒，你和父親回書房。”一瞬間，安國公像是蒼老了十歲有余，他看著自己的長子，竟然也出一低聲下氣地表。

端敏長公主更甚，捂著自己的口險些暈厥，淚水流過的地方覺到了火辣辣的刺痛。

當年的事，難道也捂不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