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的書房,姜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像是第一次認識他們。

“崔家人上門威脅，所以父親和母親就鋌而走險幫他們扳倒陛下？”他的眼神陌生又可怕。

安國公和端敏長公主都躲開了他的注視，安國公默聲不語,唯有端敏長公主還在辯解,試圖解開長子的心結。

“當年崔太后手中握有證據,證明是你外祖母在溫康太后的藥中了手腳。為了怕皇兄知道后報復,我和你父親才會幫他們。曜兒,母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父親和姜家其實都是被卷進來的,要怪你就怪母親一人吧。”端敏長公主那時還年輕，沒想到一念之差反而害了自己的兒。

沒錯，宮宴上的毒素實則是從宮外尋來的。暗中給了自己的母親李太后,母親派人將毒素浸在了皇兄用的湯匙上。

“哈，原來外祖母不止要將溫氏全族斬草除,還親自手害了溫康太后。”姜曜笑了一通后,臉灰敗,他可以想見陛下若是知道生母也是被害死后,心中的怒火會有多麼旺盛。

“那時，溫家人不過是庶民，溫康太后也地位卑微。你外祖母只是不想皇兄人后只認生母溫家，除開李家和,所以才了手。”端敏長公主覺得自己母后當時的想法也沒有錯,因為庶民實在太容易死了，母后真正做錯的是這事沒收拾利索,被崔家人發現了。

否則,皇兄登基后,他們只需要安富貴就好，何需人牽制做下大逆不道的事，然后害了自己的兒。

“昭兒中毒是意外，也是的命。”說到兒，端敏長公主別開頭，語氣艱。心深，對姜昭的覺是很復雜的。看到姜昭生病吃藥甚至病懨懨的模樣，會生出愧疚。

可一次次聽到皇兄的恩賜看到姜昭獨的尊榮，又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姜昭雖然不好，可也活到了及笄，也到了旁人用盡力氣也得不來的尊貴。

“不，妹妹命中最大的過錯就是有父親和母親這對父母。”書房中，姜曜著氣，低低慘笑。

他覺得很可笑，原來自己的一切都是吃著妹妹的得來的，而自己造這一切的母親父親坦然地把這當做是理所應當……

更加可笑的是，他為人子無法去揭穿自己的父母，他為下一任的安國公無法眼睜睜看著姜氏全族獲罪，所以，他也了幫兇。

他的手上也沾著自己妹妹的鮮，永遠洗不掉。

因為姜昭陷了昏睡，公主府很安靜。

金云等人沒有等到端敏長公主和安國公，卻迎來了一邪氣的簡知鴻。得知姜昭眼下不能見他，簡知鴻面一變，也沒有從公主府離開。

“最近如何？”簡知鴻詢問金云，眼里深帶著罕見的張。他在害怕，是不是自己揭了事真相的緣故，間接導致姜昭的變差。他更擔憂，連番的打擊之下，姜昭會回到從前了無生趣的狀態。

早在一年前，簡知鴻就發現姜昭的眼中彩越來越淡，甚至開始在玄冥司當中尋找一些無痛無覺能致人亡的藥……春日出了孟家與太子茍且的丑事，他冷眼看著姜昭的狀態轉好了一些。可眼下，他什麼都不敢確定了。

“簡大人，奴婢斗膽說一句，以后請多讓郡主閑一些吧。”金云嘆了一口氣，低聲對著簡知鴻說了這樣一句話。

聞言，簡知鴻臉劇變，一雙眼睛暗沉地可怕，他聽懂了金云的話中深意。

姜昭時日不多了！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玄冥司，簡知鴻一個人枯坐了許久。

直到玄冥司的副使躊躇著上前稟報，“大人，月使大人吩咐的事有結果了，我等可要傳信到公主府？”

指揮使奉陛下的旨意出外查案，結果一歸來就劍指月使大人的家族，副使的心里復雜又忐忑。聽聞指揮使先前被家族賣進宮里，拼死逃的時候在宮門口被月使大人救下，后來上一任指揮使病逝，也是月使大人在陛下面前力保指揮使為玄冥司新任指揮使……

“吩咐了什麼事？”簡知鴻抬了眼皮看向副使，目沉。

副使咽了咽口水，低聲道，“月使大人先前吩咐我等去暗中調查一年前的重節前后，靖王殿下與王殿下的行蹤。”

“結果如何？”多年默契，簡知鴻一聽就明白了姜昭真正想確認的事是什麼。

“一年前的重節前后十日，王殿下多數時間都在自己的王府，并未出過京城。而靖王殿下恰好在京郊大營練兵，除此之外，就只回過靖王府。”副使將查出的結果稟報。

簡知鴻在腦海中勾勒出京郊大營的位置，后背瞬間繃直，盯著副使，他目晦暗不明，“月使不適，之后玄冥司的事務不要再拿去煩擾，此事爛在你的肚子里。”

如果救下姜晴殺了匪徒的人是靖王，那麼可能在背后指使姜晴離間安國公府和太子關系的人也會是他。

簡知鴻知道姜昭與靖王有時的誼在，他不想讓這個十之八九的可能再加重姜昭的心病。

他希可以活的更輕松一點，在接下來為數不多的時間里面，擁有更多純粹的快樂。

李太后被李家人親口指認是指使殺害了溫氏一族的罪魁禍首。因著此事，陸照一下了值就徑直往公主府而去，他心里針對靖王的那點不舒服全都被擔憂取代。

李太后是小郡主的嫡親外祖母，而陛下又是最親近的舅舅。當他們為仇人之后，小郡主夾在中間只會加重的不適。

陸照想陛下應該早就知道了此事，才會不斷地加恩小郡主，可他更猜到這種加恩反而會為小郡主心上的負擔。

因為他的心里同時還有著一個更加可怕的猜測，而他眼下正急著確認這種猜測。

上輩子安國公府覆滅的真正原因已經很清晰了。高貴妃的死前指認和鼓王奪嫡不過是導火索，陛下將溫家滅族歸罪到他們府上才是最致命的。

或者，安國公世子的神變化中還藏著一個原因。當年的宮變極有可能，端敏長公主和李太后也手了。

從前先帝在的時候寵皇后和嫡子，崔家勢大未必不知曉李太后當年做下的事。若是他們拿著這個去威脅李太后，李太后惶恐之下當然會反手幫著崔氏對付自己的養子。

但李太后沒有想到，養子景安帝沒有倒，中毒的人了小郡主。

小郡主聰慧過人，會不會早就猜到了一切的來龍去脈，所以昨日才會那樣的不安那樣的害怕。

陸照甚至在后悔昨日沒有對小郡主更溫一些，早晨起的時候沒有再多留一會兒陪陪。

“陸侍讀，郡主正在休息，公主府不準任何人進，您先回去吧。”然而，到了公主府，陸照第一次被拒之門外。金云同樣也攔下了他，知道郡主不想被陸侍讀發現自己的狀況。

他抿直薄，冷冽的目掃過婢子低垂的臉，屬于陸首輔的迫鋪天蓋地而去。

金云頭皮發麻，又一次被陸照上人的氣勢驚到，可即便這樣，也沒有退。

“陸侍讀，今日郡主真的誰也不見。您也知道，昨日郡主的狀態不好。請不要為難奴婢。”

大半個白日，姜昭從昏睡中只醒過一次，很短的時間，吃了些東西喝了藥湯后再次睡了過去。

的疲累所有婢都看在眼里，金云咬牙關今日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到郡主休息，哪怕眼前的人是陸照。

金云也心疼郡主在陸侍讀面前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啊，可陸侍讀呢？他本就不知道郡主私下忍了多的痛苦。

“明日，我會再次前來。”婢子堅持，陸照閉了閉眼睛，最終邁了步子離開。

終究還是不到時機，他的速度要更快一點。轉過再次睜開黑眸，他著北方戎胡的方向，滿目冰冷。

這一日，整個京城風聲鶴唳，安國公府一片慘淡，姜昭的也在急劇的惡化。

同樣也是這一日，埋頭在師門藏書閣的老道祝先生終于翻到了一本古樸又奇怪的書籍。

一手著胡子，一手拿著灰撲撲的書，祝玄青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中念叨著娃娃有救了。

可他翻開了書一頁一頁看下去，臉越來越古怪、越來越凝重。

麻煩，真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