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前院,蘇慎站在花廳門口,靜靜看著比他印象當中老了好多的蘇老爺子。
蘇老爺子和沈老爺子不同,沈老爺子是隻顧自己吃喝玩樂,蘇老爺子卻是有了新人忘舊人,被枕頭風一吹就再也不知“原則”二字。
他對蘇慎的父親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父子之,如果不是蘇慎的舅公一直千方百計護著自己外甥,蘇慎的父親怕是都活不到娶妻生子。
“阿慎,是你嗎?”蘇老爺子一臉激的朝著蘇慎走了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其實是個心係孫兒的慈祖父。
蘇慎冷冷看著蘇老爺子演戲,他自己卻是一言不發。
原本就費了好大勁兒醞釀緒的蘇老爺子被他用豹子一樣的冷酷眼神死死盯著,心下頓時多了幾分心虛、幾分忐忑。
在蘇慎的父親過世之前,蘇老爺子在營州任知州一職。
蘇慎的父親當時是沈將軍麾下的正五品折衝將軍,比蘇老爺子的品級還要略高一籌,可以說是整個蘇家最有出息的人。
彼時蘇老爺子對蘇慎的父親其實還是非常滿意的——因為有個為沈將軍心腹下屬的兒子,蘇老爺子在營州過的可謂順風順水,這讓他罕見地重視起了自己的這個嫡長子。
然而很快,蘇慎的父親就死在了軍營裏頭。
雖說他落了一個“勇救上”的名兒,以後沈將軍肯定也會看在他的麵子上對沈家多加照拂,可他畢竟已經了一首,他真正重視的、在意的那些人,沈將軍難道還能親自照拂?
原本是蘇老爺子妾室,後來卻被他扶正了正室的他的填房夫人,在蘇慎父親死訊傳來的那個瞬間,腦海中就已經迅速浮現出了數個惡毒念頭。
早就已經把蘇慎一家當了絆腳石、眼中釘,此時難得有了這樣一個斬草除的大好機會,這人當然不會猶猶豫豫或者心慈手。
為了順理章霸占蘇慎父親留下的恩蔭名額以及原本應該屬於他們這一房的那份家產,這人同時朝著蘇慎以及蘇慎的娘親出了罪惡之手。
蘇慎的娘親死在了蘇家後宅,蘇慎卻因為父親早年間的一個善舉得以逃出生天。
雖說作惡的是蘇慎的繼祖母和三嬸娘,但蘇慎卻並不認為蘇老爺子全然無辜。
事先他或許還有可能並不知,但事後他的裝聾作啞,卻讓蘇慎對他徹底沒了最後一點兒尊敬。
以他繼祖母和三嬸娘的拙劣手段,蘇慎不相信他為一州知州的祖父大人,會想不出到底是誰想要害死他和他娘。
可他最終卻選擇了幫著自己的繼室飾太平,幫著自己不的小兒子爭取蘇慎父親用命換來的恩蔭名額。
這樣的一個人,蘇慎實在無法再把他當親人、當長輩看待。
“你這是,知州的位置坐不穩了?”從蘇老爺子側走過,然後在主位上飄然落座,蘇慎接過丫鬟遞來的溫茶輕抿一口。
被他晾在門口的蘇老爺子臉上陣紅陣青。
他想到了蘇慎會恨他,卻沒想到蘇慎居然上來就直接當著下人的麵,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沒臉。
“阿慎,你這是對祖父心懷怨言?”有求於人,蘇老爺子就算心中有再多惱怒、再多尷尬,他也隻能厚著臉皮繼續和蘇慎拉關係了。
自打蘇慎的父親過世,他的這個位居然就也跟著搖搖墜了,這是蘇老爺子始料未及的。
他固然重視自己的繼室,固然疼自己的幺兒,但和他的職、前途相比,他的繼室和幺兒卻又都要統統向後靠了。
原本蘇老爺子也是和他的那位繼室抱著一樣的想法,覺得沈將軍就算激蘇慎父親的救命之恩,他也不會有那個閑工夫事無巨細的過問沈家家事。
蘇慎不慎失足掉進河裏被衝走,蘇慎的娘親不了丈夫和兒子全都出事兒,大刺激以致於一兩命。
他的那位繼室給出的這個說法,蘇老爺子雖然也能領會到其中貓膩,但在他想來,隻要他一口咬定事就是這麽湊巧,沈將軍再怎麽也不會非要越俎代庖,調查出個子醜寅卯來。
已經死去,再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幫助的大兒子;出不顯,原本就沒甚用的大兒媳;雖然長了一張好臉,但卻因為年紀問題而暫時派不上用場的大孫兒;還在娘胎裏,更加指不上的小孫子或者小孫。
這樣的一家四口兒,就算其中三口兒全都死的蹊蹺了點兒,原本就更加偏心自己繼室以及二兒子、三兒子的蘇老爺子,也完全沒有為他們張正義的意思。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人卻還要繼續活著,蘇老爺子既然下定了決心想要揣著明白裝糊塗,那麽為小兒子爭取恩蔭名額的事兒,他自然就也不會放過。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沈將軍居然還真就手來管他們蘇家的家務事了。
他不僅直接扣下了原本應該分配給蘇家的那個恩蔭名額,而且還立場鮮明地對蘇慎以及蘇慎娘親的“恰巧”死亡表現出了極大疑慮。
最讓蘇老爺子一家無法忍的是,沈將軍居然還派出了大量人手沿河尋找生不見人、死不見的蘇家長孫蘇慎。
雖然直到最後沈將軍也沒能找回蘇慎,但他對蘇家的厭憎之卻給了遼東府的大小員一條再明確不過的討好自己上的路。
蘇老爺子和他已經謀到了縣令一職的二兒子,在任上手腳其實都不是特別幹淨,是以這對父子各自的同僚本就不用特意排他們,人家完全可以直接抓著他們的痛腳,痛打落水狗。
如此一來,這對父子哪裏還能繼續安安穩穩的做自己的?
蘇老爺子的二兒子最先被人從知縣任上踢了下來,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從吏部領到了一張“永不複用”的無批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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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心想要升發財的蘇二老爺,自此算是徹底絕了出仕為的路。
蘇老爺子因為膽子更小、做事更加周全細致,所以倒是比自己兒子多堅持了數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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