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101

乾清宮中,趙淮瑨眸沉沉，凝著岸上那封急報。

六年前，西瀛覬覦役都,驪國讓了。

六年后,西瀛覬覦瞿都……

趙淮瑨譏諷地勾了勾，役都三城始終是他心中的一刺，不過初登基,不好興戰事,卻沒想他不向西瀛討賬,西瀛倒是自己送上門來。

思此，隨公公一路風塵仆仆歸來,“圣上,賀大人與陸都尉到了。”

賀凜與陸九霄隨其后而來。

趙淮瑨起制止了他二人行君臣禮的作，道：“瞿都的兵都是散兵，且鎮守瞿都的魏笳不是個能人，朕遣許馳琰再率兩萬兵前去助陣。”

話落，三人互了一眼。

陸九霄垂在兩側的手輕輕捻了一下，他們太了解彼此,役都何止是趙淮瑨心里的刺呢，又何嘗不是他們所有人心上一條邁不過的鴻。

果然，趙淮瑨沉默片刻，道：“我要親自去，西瀛既已撕毀條約，驪國就算發兵進攻,也無錯可言。”

賀凜皺眉,“你不能去。”

“當年它便是從我手里丟的,阿凜,我得親自將它拿回來，當初你哥——”

“你不能去。”賀凜口吻重了兩分，眉頭得很低，道：“圣上若還是二殿下，自是去得，可眼下你登基堪堪兩個月，朝中上下不安，六部尚未肅清，這個關口你去了，誰來主持朝政？”

趙淮瑨與賀凜四目相瞪，僵持半響。

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賀凜太知輕重，即便在役都死的那個是他最敬的兄長，他也不會讓趙淮瑨在此時冒險離開京都。

一如當年他能為保全賀家，生生克制住滔天怒意，潛心蟄伏在京中。

趙淮瑨偏了偏頭，所以他喚來了陸九霄。

他與賀凜全然不同，他的恨是藏都藏不住的那種。

趙淮瑨沉聲道：“九霄，你說。”

陸九霄“哦”了聲，“賀大人說得對，臣也覺得圣上不該去。”

賀凜與趙淮瑨紛紛看了他一眼。

陸九霄負手道：“我去。”

他認真地說：“六年前我去過役都，我悉線路，把許馳琰給我，再調兩萬兵，糧草先行。”

殿一時靜下來，陸九霄背脊直，一不任由他二人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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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至一月中旬，早已是孟春時節，各厚雪消融，打了枝頭落下的枯葉。

陸九霄與賀凜各自牽著馬，并行無言。

半響，賀凜抿道：“你自己定的五月十六，自己去同說。”

陸九霄頷首，“知道。”

賀凜偏頭睨了他一眼，“好好說，別給弄哭了，弄哭了也好好哄。”

“知道。”

說話間，便已至含平巷。

陸九霄回去侯府，袁氏與陸行正候在正廳。

陸行深深凝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袁氏則一心在他的婚事上，眼下陸家沒什麼比陸九霄的婚事還大的事了。

笑道：“你賀伯母原是覺五月太早，舍不得呢，不過瞧兩家如此近，總算是應了。不足四個月，這婚服、請柬，還有你的院子都該開始拾掇了，還有——”

“阿娘，八月初三吧。”

話落，袁氏怔了一下，角也隨之放平。

那邊陸行舉起茶盞飲了口茶，倒是無甚緒。

就一會子功夫，西瀛攻城的消息早就傳遍了京都，陸九霄與賀凜前腳剛走，后腳他們便得了消息。

袁氏不傻，自陸九霄進宮后惴惴不安的事還是發生了。

攥手心，“你一定要去是不是？”

陸九霄“嗯”了聲，“圣旨已下，一月十八出行。”

那就是還有五日……

袁氏起皺眉道：“你，你定了親，就不能好好留在京都？那麼多武將，何必非要讓你去？何況賀家已經為此失去了一個兒子，你賀伯母有多忌諱那個地方，你不知嗎？”

陸九霄抿不言。

那邊“噔”地一聲，陸行放下茶盞道：“讓他去吧。”

“侯爺！”

“行了，圣旨都下了，你讓他抗旨不？”

袁氏紅著眼撇過頭去，賀家為此折了一個兒子，難道就不怕嗎？

也怕。

而賀家那邊呢，陸九霄是親自上門述明緣由的。聞言岑氏與賀祿鳴雙雙沉默，“噹”地一聲，岑氏闔上茶盞蓋，輕聲道：“你們一個兩個，就那麼喜歡往那跑嗎？”

賀祿鳴輕拍了拍的背脊。

“八月初三，你若是回不來——”

“我能回來。”陸九霄神肅然，“半年至多了，我一定回來。”

賀祿鳴擺了擺手，道：“阿葶那丫頭在屋里，你去吧。”

陸九霄余瞥了岑氏一眼，頷首道：“謝伯父。”

翡苑。

沈時葶展著雙臂立于銅鏡前，繡娘正給量腰圍與圍。的婚服是由宮中的司局負責，但這零零碎碎的小件，就不得不讓府中的繡娘置備了。

見陸九霄來，忙了手臂，揮手繡娘退下。

瞪大眼道：“你怎麼進來的？”

陸九霄好笑道：“走進來的，還能怎麼進來的？”

可這一路這麼多丫鬟婆子……

沈時葶往門外瞥了眼，陸九霄當即揚了揚眉頭，“是你阿爹同意我來的，看見又怎麼了？”

自打定了婚，他真是越發不知“收斂”二字如何寫了。

沈時葶轉拿過妝臺上的大紅帕子，給他瞧上頭的戲水鴛鴦，“好看嗎？”

很顯然，這些小件都是為婚那日備的。

陸九霄點頭：“好看。”

小姑娘雙手了下自己的腰，蹙眉道：“繡娘說我的腰圍比上回量的要多了三公分，我這幾日吃些，宮里來人量段時，便能是從前那個數了。”

陸九霄順手也了兩下的腰肢，挲著道：“胖點好，胖點不硌手。”

沈時葶撇了撇，顯然是不信他的話。

從前他將摁在下時，便喜歡反反復復去丈量的腰，含笑地道：“怎麼這麼細？”

男人，沒有一個不喜柳腰的。而眼下他說的這些話，不過是哄人玩罷了。

陸九霄挲腰肢的作漸漸停滯，他垂眸看著小姑娘的臉，滿腔的話像是被卡在了間。

換做誰，請期當日臨時改了日子，只怕都不能高興。

且他這一去……

總歸有許多不定數。

“世子，你怎麼了？”沈時葶仰頭看他。

陸九霄應了聲，抿了抿道：“其實不必著急，半年后便是夏日，夏日胃口小，不必現在急著減。”

沈時葶遲疑地看他。

陸九霄道：“日子定在八月初三，你能多陪陪你阿娘也好。”

素來是個機靈的人，西瀛攻城，圣上接著宣他進宮，進宮前他還指好了五月十六的日子，進宮一趟便改了主意……

稍一聯想，便大抵能猜到來龍去脈。

小姑娘滯了一瞬，陸九霄盯著的眸子瞧。

就見眼睫微，狀似平靜地抬起頭，輕聲問：“世子何時走？”

陸九霄嗓子有些干，啞著聲音道：“十八，五日后，來不及給你過生辰了。”

的生辰是二月初二。

沈時葶點了下頭，“沒關系。”

反正兒家的生辰，本就沒有大大辦，除了長一歲，倒也沒別的不一樣了。

陸九霄心頭微，手攬住的腰，不似賀凜說的那般，連給他哄的機會都沒有。

“你怎麼不生氣……”

沈時葶認真問：“我若生氣，世子就不去了嗎？”

陸九霄怔住。

“所以啊，那我同你置什麼氣。”

陸九霄失笑，低頭去蹭的臉頰和，怎麼這麼懂事……

他含住那兩瓣鮮的，輕輕吮了兩下，“你的生辰禮我提前備，想要什麼？”

聞言，沈時葶認真思忖了半響，“我過幾日告訴你。”

“。”

他低頭去親。

靜謐的小室里響起幾道“嘬嘬”聲，卻是半點曖-昧與旖-旎的緒都沒有。

陸九霄吻得有點重，沈時葶仰頭輕輕回應。

分開時，陸九霄著的，兩個人的-息織在一起，他指腹挲了下的眼尾。

他角倏地勾起，語調微微上揚道：“我夫人怎的這麼好看，你這眼睛、鼻子、，都怎麼長的？”

沈時葶口一震，方才沒哭，現下倒是被他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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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霄領軍出征瞿都的消息很快便滿朝皆知。

諸位朝臣倒沒有不同意的，畢竟這種要命的累活，誰也不想攤到自己上，只皮子道：

“西瀛簡直欺人太甚！役都三城不夠，竟還打起了瞿都的主意？咱們瞿都可是有驪國最大的礦山，他們簡直癡心妄想！”

“可不是，陸都尉與許將軍此次出行，定能護我瞿都太平。”

“還盼兩位抵外敵，盡早班師回朝啊。”

陸九霄與許馳琰對視一眼，抵西瀛是真，但進攻西瀛也是真。

不過這些老臣是不會同意驪國攻城，畢竟這戰事一旦打下去，要人，要糧，最重要還是要錢。

首先第一個不同意的，定就是戶部。

是以這一次，趙淮瑨與他們上演一出“先斬后奏”，畢竟幾萬人的命，戶部擔不起，屆時便只能做這個冤大頭了。

早朝散。

時間眨眼一瞬，便至一月十八。

是個暖煦高懸的天。

京都城門下，陸九霄持劍立于前，許馳琰正整肅軍隊。

城門一側，賀凜騎馬而至，他翻下馬，面無神地道：“送你。”

陸九霄撇嗤了聲，“誰要你送，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賀凜無聲輕笑。

此時，一輛馬車緩緩而至。一藕荷影從馬車上急急跳下來，跑得有些急，小著氣站在陸九霄跟前。

將藥囊遞給他，“這是助眠的，世子帶上。”

陸九霄接過，“你跑這麼急作甚。”

沈時葶看著他，“我的生辰禮，我想好了。”

“這塊玉是阿娘陪我去寺里開過的。”手將玉佩掛在他腰間，“我要你平安凱旋。”

說著，眼下微微泛紅，“你一定要回來。”

陸九霄怔住，反手握住有些涼的手，“至多六個月，你替我盯著點司局，我的婚服不能比你丑啊。”

沈時葶驀地笑起來。

輕輕道：“世子，此去山高水遠，千萬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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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駕馬前行，京都城門在后逐漸一個影。

陸九霄忽的拉住韁繩，停在此路的第一個涼亭。

他在這條路上送過賀忱很多次，但只有今日，他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每一回說的“待我歸來”都不過是予人安寧，原來他每次停在此回頭看，都是不舍與惦念。

六年前這條路上厚雪覆蓋，寸草不生。

而如今，孟春時節，冬雪消融，就連地磚的間隙中，都冒出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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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話小課堂：我夫人怎的生得這麼好看:D

陸九霄的：我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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