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丫鬟爲其撤下餐,換上新的杯碗。
雲飛峋坐到夏初螢原本的位置上,這纔將一直秉著的一口氣吐了出來,餐桌下,忍不住拉住漣漪的手,毫不掩飾其驚豔的目,在餐桌上便大秀恩。
拓跋月能怎麼辦?只能乾瞪眼。
夏初螢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拓跋長,不鹹不淡道,“漣漪上穿的瓷衫是本宮從京城帶來的,在京城很是風靡。本宮能看出,拓跋長將軍也很喜歡,要不然這樣吧,將軍將夫人的尺寸告知本宮,本宮即刻派人快馬加鞭回京趕製,而後送去府上,如何?”
初螢的意思很明白——漣漪是有夫之婦,你拓跋長要看回家看你自己媳婦去,別盯著我們漣漪不放。
拓跋長一愣,竟悟出其意思,黝黑的臉又紅了。
而後,夏初螢真的開始爲拓跋月講解起菜餚,不僅告知菜名,還有做法、名字出寓意,哪道菜在宮中發生過什麼趣事等等,滔滔不絕,總的來說,便是不讓拓跋月上一句,更不用說能不能和雲飛峋搭上話了。
但夏初螢不知的是,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之前拓跋月對雲飛峋有好,不僅是因其手了得也不僅是因其冷淡的態度勾起的好奇,而因爲初螢的制止,拓跋月對雲飛峋莫名的悸越來越多,越發加深,這個是後話。
飯後,夏初螢以強的手段派人將拓跋長和拓跋月兩人送客房,自己代了漣漪幾句便也回房休息,將晚間寶貴的時間留給夫妻二人共。
初冬的花園,花朵早已凋謝,但枯枝仍存,因這一日買來的下人們還沒倒開空打理花園。
已進十五,碩大的圓月高懸於天際,皎皎月撒下一片銀白,生生爲這枯枝舊圓增了一奇特的。
“小心腳下。”飛峋一反白日裡惜言如金的冷淡,清澈的男聲不大,卻滿是溫,乾淨得如同月一般。
園子常年失修,之前買下後,影魂衛雖簡單打理,但多是將修整一下房間與客房,沒人管這花園,何況本沒人有閒心逛園子。於是,地面磚石凹凸不平,若不留意,極易摔倒。
飛峋手,乾淨的大掌帶著常年練武留下的繭,卻給人一種安全。
漣漪笑笑,將手放了上去,大掌包住小手。
“我們多久沒這般悠閒地賞月了?”飛峋道,聲音和帶著笑意。
漣漪想了下,而後道,“好像很久,又好像昨日還在賞月。”
飛峋嘆氣,“我們時候才能真正清閒下來,月?”
漣漪搖了搖頭,“我也不知,總覺得這一事接著一事,無暇休息、無暇分心,我不知其他人的人生是否如此。”只覺得手臂一,已被飛峋拉了懷中,帶著一種特有年輕男子剛的香撲鼻中。
“也許……我們很快就可休息了,”雲飛峋將僅僅抱在懷中,言又止,“現在我能做的,便是幫助完任務,往後的人生……”
漣漪一愣,擡起頭,“飛峋,你這話中有話。”
雲飛峋趕忙搖頭,“不,不是,我……”
蘇漣漪推開他,瞇了眼,“飛峋,你我既已爲夫妻便要同心同德,其他家夫妻如何心存二心我不管,但我的家卻不能藏心事。兩人相結合全憑彼此的信任,若沒有信任,那還牽強在一起做什麼?還不如早早分開。”
雲飛峋嚇了一跳,“漣漪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說什麼分開?我輩子都沒想過與你分開。”
漣漪冷哼,“你真以爲我毫沒看出來?你今日這般猶猶豫豫藏藏,之前最有過兩次了,我沒說不代表我不知,我只是給你機會,讓你自己來說。但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我就不會容你了。”
“你……你早看出來了?”雲飛峋的俊臉上帶著迷茫。
蘇漣漪見他那無助的樣,心也了下來。其實知道飛峋心無惡意,剛剛那般嚴厲,也是爲了嚇他一嚇,讓他說出實罷了。
手攬住他的窄腰,“飛峋你聽我說,我雖不知你心底到底是什麼事,但也能看出,你對我是善意的瞞。但你更要清楚,能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瞞無法解決問題,相反錯失瞭解決問題的良機而愈演愈烈,最後無法挽救。”
雲飛峋手圍過漣漪的肩,垂下眼。
漣漪擡頭,月下,高大魁梧的雲飛峋似猛卻又那般無措,如同迷失方向的雄獅、如同陷濃霧的蒼鷹,無助與兇猛,更是令人忍不住疼惜。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漣漪下聲來,出一隻手,上其剛毅的容。那張臉曾經千瘡百孔,但此時已幾乎平整,有一種如同月般冷淡的俊。
“我……”飛峋咬牙。
蘇漣漪溫地笑了,“無論發生什麼,你邊還有我,我們同進退,好嗎?”
雲飛峋僵的終於放鬆下來,緩緩點了點頭,“都是……我的失誤。”
“什麼失誤?”漣漪追問。
“你從來沒問過我爲何會出現在東塢城,本應巡視三營。”飛峋道。
漣漪笑笑,“你爲皇上執行特殊任務,若我追問,恐造你的不便,讓你爲難。”
雲飛峋心中,“漣漪,你永遠是那般懂事識大,可惜我卻是公私不分,愧爲男子。”
漣漪板下臉,“別廢話,快說。”不了這抑的氣氛,儘量讓氣氛輕鬆活躍一些。
飛峋點頭,“我巡視三營爲虛,緝拿二皇子爲實。而緝拿二皇子只是其一,算是一項十分輕鬆的任務,另一項艱鉅的任務便以二皇子爲餌將狡猾如狐的七皇子抓捕。”
漣漪沒想過飛峋竟是這樣的任務,並非有多驚訝,而是從來未向這一方向思考。不過如今也能想通,就如同初螢所說,皇上登基爲帝這只是稱帝第一步,鸞國表面太平但其他幾方勢力餘孽未消,可以說暗涌。
在明,皇上剷除、拉攏異己勢力,於是有了重臣投靠皇上獻上孿生嫡孫;在暗,怕就是用影魂衛緝拿剷除一些無法拉攏又不好明面剷除之人吧,而從前與其爭奪皇位的幾名皇子自然在這名列。
雲飛峋繼續解釋道,“七皇子夏胤軒的名字,你應聽過,與司馬史、我兄長雲飛揚等人並稱京城四公子,無論容貌才氣智謀都出類拔萃,七皇子與二皇子爲同母兄弟,蓁妃是軒國公主,二皇子智謀才氣平平,能在衆皇子穎而出並擁有一方勢力,也全憑背後七皇子爲其出謀劃策,可以說,二皇子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七皇子夏胤軒。”
漣漪未語,靜靜聽著。
雲飛峋繼續道,“狡兔三窟,那七皇子如魚,本拿不住他,於是我們便以二皇子爲餌,企圖找到七皇子的蛛馬跡,那七皇子的狡詐讓人歎爲觀止,竟暗中指引二皇子金蟬,有一次,我們差點與其同歸於盡。”
聽到“同歸於盡”四個字,蘇漣漪的後背猛的一涼,出了一層冷汗,重新納飛峋懷中,聲音再無法平穩,“天……太危險了!還好你了,若……若你真有什麼閃失,我怎麼辦?”此時此刻,蘇漣漪才真正意識到雲飛峋的職業多麼危險,真的也許,一次平常的分別便是永別。
“別擔心,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嗎?”飛峋手著漣漪順的長髮,“於是,我們的一切行都小心翼翼,既不能上當,又不能讓二皇子輕易死,生怕沒了二皇子的牽連七皇子更是無法追蹤,後來……”
“後來怎麼?”等了許久都未聽其繼續,漣漪追問。
雲飛峋嘆了口氣,“後來,你了奉一教營地,我擔心你安危便也潛了進去,但二皇子那邊……”
“二皇子便趁此機會,跑了,沒了線索,對嗎?”漣漪問。
飛峋面無表,既沒有後悔也沒有悲傷,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想什麼,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自然不後悔,若再次回到當時的況,他仍會毫不猶豫潛營地。當時崔鵬毅屢次建議,派人營幫他保護漣漪,但他卻不放心,他無法想象漣漪一危險,堅持親自潛。
有些話,不用明說,蘇漣漪也知道。
漣漪非但沒有責怪埋怨雲飛峋半句,反倒是仰起頭,踮起腳,在其脣上深深一吻。“我的好飛峋、好夫君。”
一個人要找怎樣的夫君才能幸福?高大帥氣?闊綽富有?這些都是給外人看的!有錢捨不得自己花而給妻子花,有食捨不得自己吃而給妻子吃,即便對方很窮,卻也幸福,這纔是蘇漣漪憧憬的。
而此時,蘇漣漪知道,自己這一生圓滿了,理想的夫君,想到了。
“皇上會如何責罰你?”既然事發生了,蘇漣漪便不在沒用的事上浪費心神,將心思放在未來發生之事上。
飛峋搖頭,“不知,從前我從未失過手。”
漣漪笑了,好吧,也當了一次紅禍水。誰說當紅禍水的滋味不好?反倒是心裡滋滋的。
“那二皇子那邊便一點線索都沒有?當時你雖在營地,其他影魂衛按理說應該還在監視吧?”漣漪追問。
雲飛峋長嘆了口氣,“他們也都自責,若不是我阻攔,那幾名負責的影魂衛怕是以死謝罪。但如今追究這一切已沒什麼作用,事已至此,何況玩忽職守的不是他們而是我。”
漣漪點頭,飛峋果然夠男人,有擔當,而不會出了事便將責任推到手下頭上。
“要不然……我去找徐知府商量下,我們進行一次全城大搜查,掘城三尺,就不信找不到他們!”漣漪道。
飛峋再次搖頭,“漣漪你還記得二皇子與七皇子母妃的份吧?蓁妃是軒國人,此時東塢城與薊城來往切,怕二皇子等人早就混其中離開了鸞國。”
蘇漣漪愣愣地看著雲飛峋,“你爲何……不早點告訴我?若我知曉事如此,便不會找去薊城尋求合作,我……”自責,深深的自責。也許去薊城便是個錯誤,不僅是二皇子之事,也不僅是引來拓跋月令初螢不快之事,一切的一切,也許都是的錯誤。
雲飛峋溫笑著搖頭,“不是你的錯,漣漪。”而後擡起頭,看向皎潔圓月,幽幽道,“首先,當時二皇子沒了蹤影,本無法肯定他是否在東塢城,其次,與薊城往來是解救東塢城百姓於水火的大事,也關係到你能否功吸引商戶發下貸銀,爲一個不知是否在城中的落敗皇子而耽誤其他事的進程,不值。”
“但……”雖然雲飛峋這麼說,蘇漣漪仍然放不下心。
飛峋繼續道,“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即便是二皇子逃、七皇子狡詐,他們也無法東山再起,皇上追拿他們也只是爲了斬草除,爲了一個無法逆襲局面的人而眼睜睜看幾十萬百姓苦,漣漪你覺得值得嗎?”
蘇漣漪嘆了口氣,“你說的都在理,但我就怕皇上追究你的責任。城中百姓對我歌功頌德說我救苦救難,其實我也只是自私的人,若用幾十萬百姓的幸福換你的平安,我毫不猶豫換,只要你平安,其他人又關我什麼鳥事?”
雲飛峋呵呵笑著。
“你還笑?沒心沒肺!”漣漪瞪了他一眼,嗔道,“罷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以雲家的勢力以及你我的地位,想來皇上不會拿你怎樣。若小懲,我也就認了,若砍頭流放之類的,我蘇漣漪也絕不會讓夏胤修得逞,就算是不把他搞下皇位也絕不會讓他坐得安穩!”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