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漣漪忍不住笑了，“老人家別取笑我了，您這裡哪是小店？分明就是百年老店嘛。是這樣，剛剛我見兩名書生在此購得一副畫，大概這麼大，畫的是一名年輕子，半像，沒有彩。”一邊說一邊比劃，不知自己說“素描”對方能不能聽懂，便描述畫作容。

老人笑著點頭，“老朽知道了，姑娘說的是那副素描畫？可惜啊姑娘，那副畫只有一副，原本老朽是不想賣的，但那書生卻糾纏許久便賣了，如今是實在沒有了。”

漣漪搖頭，“不，我不是來買畫，我是來買紙，我要那畫的紙。”原來對方已知是素描畫，看來真是宮中傳出來的。

想一想也可以解釋，在宮中畫了畫，大臣們看著新奇，搞不好和皇上借閱臨摹，而後就這麼一點點傳開。

老人一愣，“姑娘，那紙張雖厚實卻不適書寫，不吃水的。”好言相勸。

漣漪趕忙解釋，“老人家，那張我拿來不是寫字，我也是……呃……畫畫，我畫的也是類似素描畫。”

老人驚訝，“那素描畫，姑娘也會畫？”

漣漪不想節外生枝，道，“也是剛學了一點，不算通，我只想要那紙。”

老人道，“老朽是這書苑掌櫃，敝姓張，至於那紙，容老朽去問問東家可好？還請姑娘稍等。”

漣漪道，“好，麻煩掌櫃大叔了。”

張掌櫃順著樓梯上了樓，而蘇漣漪則是在一樓轉了一轉。

書苑管理得井然有序，在此工作的年輕人都有專門的服飾，服上繡有聽風書苑的字樣，容易辨認，可讓客人快速找到工作人員。書苑人不多，工作人員此時正整理衛生，擺正圖書等等。

沒一會，隨著腳步聲，張掌櫃又下了樓來，“姑娘，東家說可以出售，但這價錢，一尺一兩銀子，有些……昂貴了些。”

豈止是昂貴，比綢都貴！

“沒關係，就這個價錢，有多我都要了。”蘇漣漪沒得選，這是獨一份的貨，不買也不行。

張掌櫃點頭，“好，那就麻煩姑娘多等一會了，我得去別院取。”

“好，麻煩張掌櫃了。”漣漪道。心中卻驚訝，取一個紙，隨便找個夥計取了就是，還要老掌櫃親自去取？不過想想這紙比綢緞還貴，也許人家重視也說不定。

張掌櫃離開取紙了，漣漪閒來無事，很快將一樓的書籍大概看了一下，便上樓去看二樓和三樓的書籍。

一樓、二樓還有幾名客人，或選書，或看書，但到三樓時，偌大的書苑便只有一人在窗邊桌前看書。

不同於一樓、二樓的經史子集等等，三樓書籍主要涉及工匠機械，而來買書的都是考取功名的讀書人，鄙夷工匠行業，自然不會跑到三樓學習工匠手藝。

蘇漣漪卻對這些古代工匠十分興趣，驚喜地翻看著，找尋各種好玩的書。

本來想買兩本隨意玩玩，但看到的每一本都放不下，不一會，懷中便抱滿了。書架很高，有些書放在高、有些書放在低。

漣漪出一本塞懷中，剛想轉將書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卻在直起子時不小心踩到角，那披風厚重寬大，蘇漣漪子不穩直直向一旁摔去。

一聲驚，蘇漣漪臉都白了，若平日摔下就摔下，現在有著孕，可不能摔倒。

就在蘇漣漪著眼祈禱可以摔得輕一點時，只覺得胳膊被人一把拉住，雖懷中書籍呼啦啦撒了一地，但好歹沒摔倒。

漣漪激擡頭，見拉住的不是別人，正是除了，書苑三樓那唯一一人。

那是個年輕人，一青袍，細棉布，很是低調樸素。那人皮白皙，容貌端正，高比細眼薄脣，容貌是中上等算不上極爲俊，卻看著讓人舒服。

明明是纖弱書生的樣，但抓著蘇漣漪胳膊的手卻是極爲有力，如鐵鉗一般，但方法確實極爲巧妙，既會牢牢拉住蘇漣漪又不至於弄疼。

漣漪站直，“謝謝，謝謝這位公子！”剛剛真是嚇得花容失，心有餘悸。

年輕男子抿的脣角微微勾了下，算是笑了下已迴應，而後重新坐回窗邊的桌旁，一邊午後的暖，一邊翻看手中書籍。

漣漪長嘆了口氣，暗暗責怪自己，發誓以後一定小心。見男子不再說話，也不會多話搭訕，而是拿了書便下了樓去。

在一樓，漣漪又等了好一會，方見張掌櫃手中拿了一卷心包裹的紙匆匆而回。“姑娘，久等了！”

漣漪接過紙，付了銀子，十五兩。一卷紙十五兩，足夠鄉下一家人全年的開支了，漣漪突然有種衝，要不然也弄個造紙張專門生產這種紙算了，實在是暴利！不過轉念一想，這種素描紙的用戶實在太，不值的投資。

“謝謝掌櫃大叔了，以後我若需要會再來的。”漣漪抱著紙便想離開。

張掌櫃笑了，“下一次姑娘來時，老朽可保證不了會不會有紙，畢竟這紙是東家臨時起興學習素描畫時命造紙廠特意趕製，如今東家不畫了，估計以後也不會生產這紙了。”

正打算出門的蘇漣漪又轉回了來，還想趁著懷孕閒暇時多畫圖紙呢，怎麼說沒就沒了？“掌櫃大叔，您的意思是，剛剛那兩個書生買的畫，是你們東家畫的？”

張掌櫃驕傲一笑，“正是。”也許是自豪自家東家的才氣。

漣漪不解，“那畫得好好的，爲何又突然不畫了？”在乎的不是東家畫得如何，而是希這紙張有無出售，不想爲了自己畫圖而專門弄個紙廠，實在是沒力了。

張掌櫃道，“聽聞姑娘您也學素描畫，自然知曉，這畫是當今漣漪郡主在晚宴獻藝震驚四座之才藝，我們東家以爲是高深畫意而學之，便拖了關係借了一副來，沒幾天便學會，就失了興趣。而東家不畫了，造紙廠也就不用費心思做這種沒用的厚紙了。”

漣漪道，“你們東家不畫，但京城學畫的人還很多吧？反正都是生意，爲何要斷了這門生意？”

張掌櫃無奈笑著搖頭，“姑娘這您就有所不知了，京城學畫的是不，但素描畫畢竟還是數，學得更多的還是普通才子，這一兩銀子一尺的紙，不是人人都買得起，更不是人人都捨得買的。至於您說的生意，老朽一點不唬您，這紙一兩一尺非但不賺，還賠錢呢。先不說這紙張的厚度所用紙漿，就說爲確保紙張潔白質，不能用普通布，而用的是那上好的綢緞，本便一兩銀子一尺，還不算那人工費和利潤。”

漣漪一挑眉，“紙張再厚，也就是用不了如此多紙漿，浪費本應該是爲增白用的綢吧。但若不用綢而改用其他廉價的質，紙價豈不是就降了下來，若造紙廠願繼續生產這種紙，我願提供方法，免費提供。”

張掌櫃被蘇漣漪的執拗逗笑了，搖了搖手，“謝謝姑娘的意了，但我們東家的產業不是靠賣紙，東家也無意擴展產業，所以這意也只能是心領了。”婉拒。

蘇漣漪垂下了眼，心中嘟囔了句，張掌櫃的東家還真怪，有錢不賺王八蛋。上沒說什麼，心裡卻在思索著，怎樣才能讓張掌櫃的東家繼續生產紙。“要不然這樣如何，麻煩掌櫃大叔與你們東家商量下，以後我需要這紙便來訂購，我雙倍收購。”

本以爲張掌櫃能同意或是找東家商量，沒想到這掌櫃想都沒想的拒絕。“姑娘您就放棄吧，我們東家不會同意的，東家是極爲隨之人，以老朽對東家的瞭解，他不會同意做這麼麻煩的事的，除非他自己想做。”

自己想做？蘇漣漪瑰麗的眸子轉了一轉，而後紅的脣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若我沒記錯，剛剛掌櫃大叔說，你們東家沒幾天就畫出了素描畫，想必是認爲素描畫實在簡單，所以不屑繼續畫了是吧？”

張掌櫃笑著點了點頭，算是肯定的。

漣漪輕嗤，“剛剛兩個書生買去的畫我看了，皮學的倒有幾分相像，可惜離髓可謂是差了七萬八千裡，這種水平，你們東家就認爲自己已經學會，實在是夠自滿啊。”

張掌櫃一聽，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臉黑一片，“胡說，那從宮中的畫老朽也是見過的，東家可謂是學得一一樣，老朽不才，也經營這書苑三十多年，什麼名家畫作沒欣賞過，難道老朽還能看錯不？”

漣漪掩輕笑，“掌櫃大叔別生氣，也許你們東家真的是畫得很像，問題是，若你們東家本來臨摹的就是一副沒水準的贗品呢？”

張掌櫃一愣。

蘇漣漪繼續道，“潑墨山水畫講究的是神韻，而素描畫講究神韻也講究筆法，素描畫是以線條構，先不說畫家的主觀創作，你們東家的作畫在線條的運用上就極爲雜無序，可以說，連門都沒門。”

張掌櫃面還是不好，“姑娘說的倒是頭頭是道，但到底好壞，又有誰來定這個標準？”

漣漪撲哧一笑，“解鈴還須繫鈴人，這素描畫是漣漪郡主最先畫的，那標準便自然是由漣漪郡主來定。不瞞掌櫃大叔，我便是蘇漣漪。”

張掌櫃愣了下，而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下蘇漣漪，結合外界傳聞漣漪郡主的外貌氣質，心中已肯定了其份，想了想，便想袍跪下見禮。

漣漪眼疾手快拉住他，“掌櫃大叔不要多禮，若方便，我想見見你們東家可好？”說什麼也要說服書苑東家繼續生產這種紙供應給。

“好好，郡主大人請稍等，”張掌櫃有些慌張，趕忙喚來店小二送茶點等等，自己則是跑上了樓去。

蘇漣漪坐下飲了口淡茶，沒一會，便聽到腳步聲。

那匆匆的腳步聲自然是張掌櫃，而隨後那腳步聲很輕卻很從容，不急不緩富有節奏，即便知曉自己一會要見的是皇親國戚的漣漪郡主，依舊我行我素一般。

還未見人，蘇漣漪已經對那人抱有好奇和好。

漣漪一擡頭，順著腳步聲去，見張掌櫃後的不是別人，正是在三樓時看見的青年輕男子，也是算救了的男子，沒想到這年輕人就是聽風書苑的掌櫃。

蘇漣漪自然意外，因在想象中的聽風書苑應有一位中年東家，因，從聽風書苑斂低調的氣質來看，年輕人多張揚好勝、意氣風發，接手了聽風書苑這種百年老店怎會不去開設分店或發展壯大？

如今第二次打量年輕人，蘇漣漪才注意到。這年輕人穿著的雖是細布而非綢，但做工卻極爲細、布料調製獨特，不是出自大批量的染坊，分明是出自調大師之手，這既不會顯眼，又與年輕人略顯蒼白的面極爲搭配。

再看年輕人的氣質，永遠是那般從容、雲淡風輕，就一名年輕男子來說，實屬難得。

“在下慕夜凡，見過漣漪郡主，郡主大駕有失遠迎，實在失禮。”抱拳，就好像是平常的文弱公子。

蘇漣漪敢肯定，面前這個慕夜凡定是練過武功的，從他剛剛輕鬆抓住的手臂，“哪裡，我未表明份，你們自然不知我來，算什麼失禮？再說，我也只是普通的顧客，前來買紙的顧客，不用那些虛禮的。”如果表明份就不用付錢，不排斥到亮份擺架子。

慕夜凡也不再客套，白皙消瘦的面頰不帶笑意，雙目好似心不在焉，“既然郡主需要這紙，在下若再拒絕便是不給郡主面子，這紙，在下會命人繼續做，二兩銀子一尺，卻有一個條件。”

蘇漣漪角忍不住了下，爲何覺得自己不是郡主，反倒是慕夜凡是郡主，這慕夜凡怎麼就這麼趾高氣昂雙倍價錢還要談條件！？好吧，現在屬實是有求於人。“條件你說。”

慕夜凡終於把視線放在了蘇漣漪上，之前那雙眼一直若有若無地看窗外風景，好像不是他在開條件一般。“既然你說我畫得不好，那你畫來給我看。”

漣漪點頭，“好，但現在不方便，我要去商部，回頭我畫完派人送來給你，好嗎？”還以爲有什麼天大的要求，這個要求簡單。

“恩。”慕夜凡輕輕點了下頭，而後又將視線從蘇漣漪上拿來，“既然郡主有事，那便不耽誤郡主時間了。”

“……”蘇漣漪有種自己“被送客”的覺，不過送就送，反正也是要走了。

蘇漣漪離開了，張掌櫃湊到慕夜凡的邊，“東家，……真是郡主？”

慕夜凡又輕輕點了下頭，“恩，”而後淡淡的聲音夾雜了一抹玩味，“我不去找，倒是送上門來，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