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院不過是個二進的小院子,前來挨揍後面也能聽得清楚。謝安瀾才剛過前院的門,就聽到前面傳來陸老爺憤怒的呵斥聲。也不知道陸離說了什麼,陸老爺的怒火越來越盛,罵的也越來越難聽了。話語中無外乎就是陸離生而克母,還剋死了祖父,害了陸家等等,以及陸離份低賤還妄想科舉,給陸家丟臉云云,又迫陸離親口承諾不再去參加科舉。謝安瀾聽在耳中,撇了撇。
陸離他娘死的時候他都八歲了好不好?還生而克母!
你要是當初有本事拉個公主郡主上床,陸離的份當然不會低了,誰讓你飢不擇食呢?
裡面不知道又說了什麼,陸老爺終於怒了,「我打死你這個逆子!」
謝安瀾手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放聲尖起來,「公公!公公饒命啊!」說著,就提著擺朝著書房裡沖了進去。果然看到陸離正跪在地上,陸老爺舉著一個兩尺長的木尺正要朝陸離頭上砸去。或許是謝安瀾的聲太過銷魂,陸老爺這一下子竟然愣在了半空一時沒回過神來。謝安瀾已經風一般地撲倒陸離跟前,摟住他哭泣起來。
「嗚嗚!公公,夫君剛剛才了傷啊。求求您饒他一命吧,他知道錯了,他以後不會再跟大哥爭了,嗚嗚,他是您的親骨啊,兒媳婦求你給我們一條活路吧。我們一定安分守己,嗚嗚,您老就當我們是小貓小狗,放過我們吧。」謝安瀾哭得悲痛絕。
我去,那木子居然是鐵樺木做的。這一子敲下來,陸離就算不腦漿迸裂,至也是個重度腦震啊。
想到此,謝安瀾越發悲痛起來。他死了,我豈不是要當寡婦?那我是守如玉呢還是當個風流俏寡婦?
院子里聽熱鬧的人們也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啊。
陸老爺回過神來氣急敗壞,怒道:「放肆!你一個婦道人家,誰讓你到前面來的!」
謝安瀾將頭埋在陸離肩膀上嗚咽,「公公,您放過夫君吧。兒媳…嗚嗚,不想當寡婦啊,夫君還沒有后呢。」
院里眾人震驚:老爺為了大爺,竟然真的要殺四爺?!
「你胡說什麼!」陸老爺終於反應過來重點在哪裡了,頓時氣得臉鐵青。這話要是傳出去了,陸家和陸暉的名聲都不用要了。謝安瀾抬起頭來,睜大了淚眼朦朧的眼睛,泣著道:「那、那公公能不能不打夫君的頭,鐵樺木做的家法,真的會打死夫君的。」這玩意可比鋼鐵還堅固,絕對不存在用力過猛打折了的可能,把陸離這個小板打折了還差不多。
陸老爺氣的手指頭髮抖,但是舉在手裡的家法卻怎麼也無法落下。他可以打兒子,卻不能對兒媳婦手。
見陸老爺不說話,謝安瀾乾脆放聲大哭,「既然如此,公公將我和夫君一起都打死吧。嚶嚶……」
旁邊陸老爺的心腹管事見陸老爺被氣的滿臉充,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模樣,連忙上前來大圓場,「四夫人,您誤會了,老爺怎麼會想要打死四爺呢?」謝安瀾側首看他,無辜地道:「可是…我剛剛明明看見…」
「您看錯了。」管事賠笑道:「老爺只是有些生氣,嚇唬嚇唬四爺罷了。」
謝安瀾這才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地瞥了臉沉的陸老爺一眼,小聲道:「是兒媳莽撞了,請公公責罰。」
陸老爺也回過神來,輕哼一聲沉著臉道:「還不回去!」
謝安瀾卻並不彈,只是一臉關切地扶著陸離道:「公公你別生氣,夫君也不是故意想要違抗公公的話,他只是想要證明自己也是公公的骨也是和公公一樣優秀罷了。兒媳知道,夫君今年參加鄉試時機不對,媳婦兒會好好勸夫君,讓他明白公公和大哥的一片苦心的。夫君,快說啊,跟公公說,你知道錯了。」
陸老爺按著心口的手忍不住又用了幾分力。什麼明白他和大哥的一片苦心?!
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離抬眼看向陸老爺,沉聲道:「兒子知錯。」
陸老爺臉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輕哼一聲道:「知錯?知道哪兒錯了?」
陸離道:「兒子不該將大哥的名頭下,兒子不該去書院念書,兒子不該……」
「胡說!」一個惱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幾個人出現在了門口,只見當先的一個鬍鬚花白的老者一臉怒道:「讀書識字方能明理,才會做人!什麼不該讀書?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聖人就是這麼教你的!」
見到幾個人,陸老爺頓時臉大變。再看看跟在這幾個人邊,神僵尷尬的無地自容的陸暉,陸老爺臉一陣青一陣紫。
「周…周先生,曹大人!」
如果對那位周先生還可以不予理會的話,站在老者邊的另一個人陸老爺就不敢怠慢了。這人穿著一褐常服,三十五六歲模樣,氣度不凡。正是泉州府最高長,泉州知府曹禺。這個年紀就能夠為主政一方的從四品知府,這位以後的前途必然不凡。而且聽說,這位最晚明年只怕就升遷回京了。現在得罪了他,將來陸暉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曹大人倒是沒有周先生的憤怒,只是饒有興緻地打量了一番書房裡的眾人笑道:「陸老爺,這是怎麼了?年輕人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瞧把這小夫婦倆嚇得。」
陸老爺勉強一笑,拱手道:「不知曹大人……」
曹禺笑道:「也沒什麼,本閑來與周先生茶敘,巧看到令郎的一副畫作。陸家果真是底蘊深厚,一個小小年郎,畫技竟有大家之風。本素來有些小癖好,一時見獵心喜就忍不住拉著周先生求畫來了。」
對於曹禺的話,陸老爺不以為然。陸離才幾歲?什麼大家之風?而且,這個庶子確實是有些才華,但是以前可沒有聽說他在書畫方面有什麼長材。但是,曹禺既然這麼說了,知府大人的面子卻是不能拂的。只得賠笑道:「曹大人過獎了,區區黃小兒哪裡當得起曹大人青眼?」
曹禺卻淡然一笑,看向跪在地上的陸離笑道:「周先生,家父年底生辰本遠在異鄉也不能在跟前盡孝。正巧你這徒的畫作頗合家父喜好,不知可否……」周先生臉上怒已盡,捋著鬍鬚笑道:「若能得曹老史大人的青眼,是他的福分。大人儘管吩咐便是。」
曹禺滿意地點頭,又側首問道:「如何?陸賢侄,不知本可否請你出手替本畫一副松鶴獻壽圖?」
陸離拱手,寵辱不驚,「學生之幸。」
曹禺打量著他半晌,方才一笑道:「那就多謝了,周先生有如此高徒,想來明年金榜題名也不在話下。本要提前恭賀了。」
周先生笑瞇瞇問道:「多謝大人,這孩子雖有幾分靈慧,倒是更有十分用功。」
曹禺哈哈一笑,「空有天賦,沒有用功也難大。陸家四郎,本等你的畫,等你金榜題名了。至於畫資,回頭派人送過府來。」
「多謝大人。」陸離垂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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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