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老老實實沒再折騰，江羨便沒管他，坐在距離病床不遠的沙發上百般無聊的翻看著雜志。

病房安靜，除了偶爾的翻頁聲，就是許清晝用餐的輕微磕聲。

偶爾江羨抬眸，能看見他略顯蒼白但仍舊俊的側臉，吃相是極為斯文穩妥的，就算傷也帶著一矜貴氣。

也難怪不人對他前赴后繼，從小到大都是。

許清晝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腦子暈乎乎實在不太好，能撐著這麼一段時間跟江羨爭打趣，都已經是很不錯。

見他停下作，抬手著額角，江羨站起走過去，瞥到還剩大半的粥，“不吃了？”

“嗯。”他低低一應，擰著眉心，看上去很難。

江羨便手收拾了，放下小桌子后，看許清晝薄抿著，不由得說：“你睡會兒吧，睡著后就沒那麼難了。”

許清晝睜開眼看，額頭都浸出細汗，“那你幫我把床放下去。”

到底剛從手室推出來沒多久，還是有些虛弱的，剛才那麼一陣消耗，現在什麼神和力氣都沒了。

江羨依言照做，又傾調整他的枕頭，讓他睡得更舒服些，在離開之際，許清晝驀然抓住的手，男人握得很，看著。

“我睡著后你是不是就走了？”

江羨手腕有點疼，試著掙扎出來，男人不為所，還目灼灼的盯著沒移開視線。

江羨像是被他眼底那的祈求燙到，心跳有那麼一瞬的失序，接著定了定神，“不會。”

許清晝追問：“一直都在這里陪我？”

自然是不可能的，垂眼沒跟他對視，“我媽還在家，晚上還要回去。”

許清晝慢慢松了的手，“可以。”

等許清晝睡下后，江羨在沙發上坐了片刻竟也有了點睡意，或許是因為病房里太安靜的緣故，眨了眨眼，眼睛都有些潤。

瞥見沙發一頭有床小毯，拿過來披在自己上，斜躺在沙發，面朝著許清晝的方向。

看著他臉上的幾道傷口，不自的了自己的額角，或許是因為許清晝給的祛疤藥效果很好，這里的傷疤都消失得差不多了。

其實有時候許清晝說狠心又沒心沒肺是說對了的，這人有些冷，除了對家人親近，一般人很難接近，也不喜歡多管閑事。

不理解為什麼許清晝不讓林知鳶來照顧他，或許是心疼未婚妻吃不了這個照顧病人的苦，畢竟林知鳶那個子，千金之軀，江羨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哪兒像，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就算休假都不安生的。

說綁就綁來了，毫無人權。

至于許清晝為什麼出車禍，他不說便不會主問，雖然好奇，但也懂好奇害死貓的道理，很多事不會去打探。

只印象里許清晝開車還從來沒有出過事，而當初他沉迷賽車的那段時間，更是意氣風發，林知鳶是他副駕駛的常客……

想著想著江羨便睡了過去，迷迷糊糊的做起了個夢。

大約是大一暑假時，因為不想再繼續寄人籬下，每天奔波忙碌的兼職，就為了存夠錢盡早從許家搬出去。

有天結束茶店工作后下班回去時，白日里因為了客人擾，沒忍住還了手，后被店長批評，委屈又煩躁，拖著一的疲憊走在充滿炎炎暑氣的路上，整個人的緒低到谷底。

一邊想著干脆不做了，不去那個鳥氣，一邊又想到自己空癟癟的荷包，打算忍氣吞聲，正在幾番拉扯猶豫中，飛快地轟鳴聲打斷的思緒。

面無表回頭看去，只見一輛漂亮昂貴的超跑，從前疾馳而過，尾氣拂的碎發打在臉上，生生的疼。

卻是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開車的男人，許清晝那張俊無疑的臉龐惹眼。

而副駕駛林知鳶銀鈴似的歡聲笑語張揚的傳進的耳朵里：“清晝，再開快一點啦——”

江羨站在原地看著車輛遠去，就像是一道鴻拉開，天差地別，那一瞬間猶如警鐘，狠狠敲在的心上。

他們這些天之驕子，可以不為了生活奔波勞碌，在暑期吃喝玩樂，只要開心就行；而寄人籬下卻只能在日復一日的兼職下，掙取那微薄的薪水，試圖擺困境。

不是他們，沒有肆意妄為的資本，短暫的委曲求全可以得到想要的東西，又何必在意那點委屈。

后來回到許家后經過后花園，看見林知鳶抱著許清晝的胳膊搖晃著撒：“我不管，你今晚賽車必須帶上我，別人都有朋友坐副駕駛，我也要，還要那個獎杯，你贏回來送給我好不好。”

當晚的朋友圈熱鬧無比，都在為云頂山盛大的賽車比賽而歡呼，其中許清晝跟林知鳶的影尤其矚目。

年輕漂亮的生抱著金燦燦的獎杯，在眾星捧月下，的抱著男人的腰，對鏡頭笑得甜，而男人抬手圈著半攬進懷里，臉上雖沒什麼笑，神卻是格外輕松的。

沒過多久又上傳一條視頻態，滿屏起哄，氛圍熱鬧：“親一個！親一個！必須親一個！！”

江羨不控制地點開視頻，在林知鳶踮起腳的那瞬間，男人偏頭迎合，就要親上，近在咫尺——

“嗡嗡。”

“嗡嗡。”

擾人的靜突然將江羨從睡夢中驚醒，猛地了下，睜開眼，到自己的手機。

看著來電顯示，下意識的看向病床上的許清晝，人還在睡。

起，稍稍出了病房，低了聲音接聽：“媽。”

廖柏娟在那頭問：“阿羨你在家嗎？”

江羨不答反問：“怎麼了？”

廖柏娟歡快道：“收拾收拾出來吃飯呀，我跟你姜阿姨一起，我們去吃火鍋，還有小修。”

“吃火鍋？媽，您不是胃不太好，吃不了辣的嗎。”

“可以吃鴛鴦鍋嘛，我跟你姜阿姨吃清淡的，你和小修就吃紅湯。”

江羨有點哭笑不得，“好，那你們打算去哪兒吃？我打個車過來找你們。”

廖柏娟說了地址，母倆聊了兩句便掛了。

江羨重返病房時許清晝已經醒了，把手機揣兜里，將沙發上的毯折起來，問他：“你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許清晝看了一眼，又去看窗外。

冬天黑得早，夜幕已經落下來了，顯然時間并不早了。

他說：“你要走了？”

江羨點了點頭：“我媽催我回去吃飯。”

“你這里……”遲疑，“余助理有空過來嗎？”

“他沒空。”語氣聽上去低低沉沉的。

江羨想了想說，“不然先個護工過來照顧你？”

許清晝沉默，不知是答應了還是怎樣。

總之江羨給他安排好才離開，臨走前許清晝問：“你明天來嗎？”

江羨腳步一頓，沒回頭，背對著他，過了兩秒說：“來。”

然后走開。

不知道，在這個字落下后男人臉上慶幸又得逞的笑意。

江羨坐在出租車上，回想起之前做的那個夢，頭疼的按了按額角，半真半假的，實際都不太記得，最后那個視頻里，許清晝跟林知鳶到底有沒有吻上。

那個時候他們是人眾皆知的金玉，無比般配，好得口口相傳都是羨慕。

江羨好多事也只是聽說，親眼所見的倒是，論說事實，便是林知鳶對的不喜愈發深重，每每看著，眼里都有種不能理解的嫉妒和怨念，仿佛是什麼罪不可赦的惡人。

然而第二天，江羨失約了，沒能去醫院。

昨晚吃完火鍋后，兩位媽媽又提議說去爬山。

江羨擔心媽的，廖柏娟一口道：“不好就是要多鍛煉，爬個山走路也是好的。”

又念叨：“你也是，每天坐在那個辦公室里，對著電腦輻大，又容易有職業病，放假也是整天宅在屋子里，最該去運的。”

江羨訕訕的不敢反駁，于是行程便確定了下來。

為了方便，江羨穿了運裝束，兜里的手機時不時的就震一下的。

不用想就知道是許清晝在興師問罪，連看都不想看，一是因為心虛，而是覺得他煩人，傷了不好好養病老擾干什麼。

等到了半山腰停歇時，才把手機拿出來，果然全是許清晝的消息和未接來電。

［什麼時候來。］

［怎麼還不來，你難道迷路了？］

［你人呢，不管我了？］

［言而無信的騙子，你要拿什麼來賠償我這顆傷的心？］

［江書，你變心拋棄我了嗎？］

江羨好氣又好笑，懷疑許清晝是不是被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附了。

回：［……說了沒空，在爬山。］

許清晝：［跟誰爬？爬一整天？好玩嗎？］

江羨言簡意賅：［我媽。］

許清晝：［懂了，就是不了。］

江羨驀然嗤笑出聲。

頭頂落下一道好聽悅耳的聲音：“在笑什麼？”

眼前出現一瓶水，江羨接過說了聲謝謝，然后把手機收好，“沒，看見一個笑話而已。”

修落坐在邊，長一撐，手肘抵在膝蓋上弓著腰，男人帶了些汗的頭發順在腦后，有些碎碎的落下來，帶著不羈放縱的意味。

江羨往旁邊靠了靠。

他偏頭瞥了一眼：“放心，不著你。”

江羨喝了口水又擰上瓶蓋，笑：“我怕到你。”

修上下掃，哼笑：“就你這個板。”

江羨挑眉，了腰：“怎麼了，好歹也是九十多斤的人。”

修點頭，煞有介事：“好，繼續保持，免得太胖了沒人要。

江羨：“不至于。”

修從兜里出幾顆糖，“吃嗎？”

江羨低頭一看了兩秒，覺得有些眼，而后反應過來，不有些驚喜：“這是……”

修：“嗯哼。”

拿了兩顆去，剝開扔里，用舌尖裹了裹，臉上是欣喜和滿足，“跟以前一個味道。”

正是小時候他送給吃過的櫻桃糖，后來江羨還試圖購買一樣的，只是可惜沒有留著包裝盒，連糖紙都忘了留下，所以也沒找到是那款，還有些憾。

江羨打量著糖紙，辨認上面的字，問道：“你跟姜阿姨后來怎麼沒在棠鎮待了？”

說起來，江羨六歲前對他的印象之所以不太深，是因為他在棠鎮待的時間并不長，不過半年左右。

修勾起角漫不經心的，“我媽帶著我回來陪我外婆的，那個時候已經病重，但老人家想落葉歸，不想去城里住，走后，我跟我媽自然就沒了再多待的理由。”

“抱歉……”江羨一怔，有點愕然，“那你高中時？”

修輕輕一笑，坦然道：“那就更簡單了，我媽跟我爸離了婚，帶著我就去了國外，現在回來也是因為老頭子生了病，需要人繼承家業。”

江羨心有些復雜，一言難盡。

修挑眉：“你那是什麼表，同我？”

說著他把糖紙團抵在指尖，朝曲指倏地彈過來。

“嗷。”江羨無意識的輕呼一聲，然后捂住自己的腦門兒，“我沒有，別想。”

同誰也不至于同一個有錢人，很窮的好不好。

“那你是什麼意思？”

江羨不跟他說，指著地上：“垃圾撿起來，不要扔。”

修忍俊不：“還護環境。”

江羨義正言辭：“畢竟人人有責。”

修撿了糖紙又朝出手。

江羨仰頭：“嗯？”

他勾了勾指尖，“一起扔，難不你還想留著帶回家。”

看著他把糖紙扔進垃圾桶，江羨也跟著站起來，“我們先上去吧，說不定我媽們早就登頂了。”

兩位媽媽大概還是沒放棄撮合之意，在上山的路人就分了兩路，說在山頂集合。

兩人繼續前行。

“江羨。”修忽而的名字。

江羨有點懵：“什麼？”

他說：“那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啊？”

“跳槽的事。”

江羨失笑：“還真的要撬墻角啊……”

“不然還能有假。”

“我考慮考慮。”

“還考慮什麼，你那上司對你不好吧？”

“…還行。”除去其他，給許清晝做書的待遇是好的，“你就見了他一面，還能看出來他對我好不好？”

修：“男生相，妖里妖氣的，男人磁場，看他不爽。”

江羨沒忍住笑，這還是頭一回聽有人這麼說許清晝，“聽你的口吻，還以為你要打他一頓。”

修不以為然：“唔，也不是沒那個可能。”

“……”

此時此刻的醫院里。

病房中，許清晝不設防的耳朵有點發燙。

他莫名的抬手了，正這時病房門被打開，余理走了進來。

他的目落在許清晝臉上掃了一下，然后一頓，“你很熱？”

許清晝面無表：“不熱。”

余理說：“那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許清晝抿著語氣生：“不知道。”

余理頓了頓，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說你壞話，罵你。”

許清晝冷笑，“你又知道了。”

看他緒不太好，余理沒接話，看向四周，“江小姐沒來？”

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許清晝更氣了，“來不來跟你有關系嗎？”

余理：“沒。”

許清晝知道他是帶著正事過來的，便言歸正傳：“有眉目了？”

余理把手中的文件遞過去，“查清楚了。”

許清晝接過，率先看見幾張照片，是監控錄像下截取出來的。

余理：“這個男人是林小姐在國外的人，后來分手便發展了床伴關系，至今仍然有聯系，照片就是前幾天林小姐跟他開房時留下來的，查理斯。”

許清晝垂下眉眼，緒漠然。

余理繼續：“這個查理斯是不久前被請到國來的，跟許副總有關。”

許清晝作停下，皺眉：“許清川？”

余理：“準確的說，是他為了幫江小姐，從而聯系了查理斯。”

話音剛落，許清晝驀地將文件一角攥出深深地皺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