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會把這般黏膩的話當著眾人面兒說出來的?!
老夫人無語的瞧著沈蘭溪,又看了眼自己乖孫,「去去去,說的些不知的話,回你們屋裡膩歪去。」
一旁伺候的小婢們捂著笑,替老夫人把這小夫妻趕了出去,還心的關上了門。
屋裡,祝家主輕咳一聲,道:「二郎媳婦兒這般,日後院子里進了妾室可如何?」
本是嘆一聲,老夫人直接斂眉瞪他,「納什麼妾,當煊哥兒是你不?」
這一句,屋裡的幾人頓時沉默了。
祝夫人垂著眉眼沒出聲,手上剝開的橘子酸的。
「父親不會納妾的」,不知何時醒來的祝允澄,坐起來忽的冒出一句。
他了困懨懨的眼睛,又道:「母親都這般好了,時時院里小廚房做了什麼好吃的,都會讓阿芙姐姐去給父親送一份,就連天冷添的事,也是母親叮囑的,父親還納妾做甚?若是父親當真納妾,平白傷了母親的心,日後母親便自己吃好喝好,還管他做甚,便是讓他日日吃冷羹剩飯,冬日穿薄凍,也是該的,像我,我日後就不會納妾的。」
言無忌,卻最是往人心上刀。
祝家主面尷尬的點點頭,沒再開口。
老夫人了自己乖曾孫的腦袋,「這般喜歡你母親?」
祝允澄點點頭,忽的想起了什麼,神有些低落,「與我阿娘不一樣,但是又與我阿娘一般好,阿娘督促我讀書,盼我上進,也想我開心,會給我買吃的玩兒的,母親也是這般,我屋裡的那方硯臺便是母親所贈,若是我阿娘在天有靈,瞧見母親待我這般好,該是安心了的。」
站在門口的兩人沒聽到屋裡的這番話,都默默地避開對方的視線,面微紅。
「咳……可是冷了?」祝煊率先開口,聲音低啞。
「不冷」,沈蘭溪吶吶的說了句,抬腳往西屋走,「你上藥了嗎?」
心不過一瞬,不等他答,便又兇道:「便是上過了,也要掉用我給你拿來的。」
祝煊彎了眼眸,「好。」
兩人前後腳進屋,沈蘭溪直奔那炭火盆前烤手。
祝煊自覺地坐到暖炕上,挽起了。
膝蓋沒上藥,跪了兩夜,紅腫的厲害,饒是燭火昏暗,也瞧得出上面散著些青紫,顯得尤其可怖。
「你不覺得疼嗎?」沈蘭溪過來,蹲在他面前瞧著他的膝蓋直皺眉,從袖袋裡掏出一隻白瓷瓶。
「這葯是大哥從前給我的,也不知道過期了沒。」沈蘭溪嘟囔一句,又自言自語,「在這兒應是不會過期吧,不是都講究年份越久越好的嘛……」
祝煊只能約聽見幾個字,問:「什麼?」
沈蘭溪搖搖腦袋,用手指沾了那藥膏,作輕的給他上藥。
微熱的指腹甫一到那傷,祝煊剋制不住的抖了下。
沈蘭溪仰頭瞧他,「弄疼你了?」
「不疼」,祝煊說著稍頓,「有點。」
聞言,沈蘭溪把手裡的藥膏塞給他,「那你自己上藥吧。」
祝煊與對視,忽的輕笑一聲,結滾了兩滾,嗓音輕潤,「可我,想讓你疼疼我。」
這話與求偶的孔雀有何區別!
沈蘭溪難得生出幾分臊,避開他明晃晃的眼神,手指輕輕的落在他膝蓋上,把那藥膏塗勻,低聲吐出一句,「已經心疼了。」
屋很靜,但氣氛卻又莫名膠著。
兩個膝蓋塗好,沈蘭溪上已然冒了汗,把那白瓷瓶蓋好,扔到他懷裡,「只此一次,再傷了自己,便不要讓我知道。」
這
話說得彆扭,明明是不想他再傷,但出口后卻顯得不近人。
「我睡了,你自己晾著吧。」沈蘭溪說罷,了鞋鑽進了被窩裡。
這次倒是一沾枕頭便睡了過去。
燭火燒到頭,火焰跳了兩下后忽的熄滅。
黑暗裡,男人低低的笑了一聲,語氣無奈又寵溺,「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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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一早,沈蘭溪與祝煊去正院兒請安,順便留在老夫人院子里用了膳。
自年夜飯知道沈蘭溪食量,老夫人一邊說吃的多,一邊又讓人多備一些吃食,沈蘭溪喜歡吃的那幾道都有。
算是知道祝允澄小朋友的傲和彆扭是哪來的了。
沈蘭溪腹誹一句,又夾了一個湯包送進裡。
餡料調的好,水鮮的很,吸一口便是滿香,讓人吃得停不下來。
「車已經讓人裝好了,你們慢些吃,不必急。」祝夫人道。
沈蘭溪點點頭,笑盈盈道:「多謝母親。」
大嬴朝沒有初幾回娘家的規矩,隨得很,今兒回去也不過是沈蘭溪想見見那大哥。
用過早膳,沈蘭溪便拖家帶口的帶著那父子倆回了沈家,只府中氣氛沉重的很。
「怎麼了,出了何事?」沈蘭溪敏銳的覺察出不對。
被林氏派來迎的紅袖垂著腦袋,面難看的,低聲與耳語,「郎君前兒回來時,帶回來一子,說是要納為妾室,夫人當晚便把郎君趕出了院子,自己也鎖了院門,至今未出,便是年夜飯也沒吃。」
聞言,沈蘭溪立馬止了腳步,掉頭就走。
大過年的,不吉利的事莫要來沾惹啊!
祝煊趕抓住手臂,莫名又小聲:「怎麼?」
「回家去!」沈蘭溪惱道,「我那混球哥哥還帶回來一個小的!」
同為子,自是站在嫂嫂的立場去想這事,不住的怒火蹭蹭直冒。
聽見下人稟報,匆匆趕來的沈青山便聽得這麼一句,額上的青筋直跳。
「沈蘭溪!」
有些嚴厲的一聲,引得兩大一小皆回頭。
男人形魁梧,瞧著就結實,麵皮黝黑,是積年累月曬得,一勁裝穿在他上很顯神氣,只是臉不算好。
他還氣?
沈蘭溪臉黑乎乎的瞧他,一點都沒了重逢之喜,開口便道:「虧得我還眼的來瞧你,你倒好,自己回來不算,還帶回來一個,你讓嫂嫂如何自?」
「兩年不見,脾氣長進了不啊,回了家,院子還未進便扭頭要走?」沈青山無奈的嘆息一聲,「月前收到母親來信,說你出嫁了,都為人婦為人母了,脾卻是越發的急了,過來,給哥哥瞧瞧。」
他說著與招手,如從前從校場回來給帶了好吃的一般。
到底是多年未見,沈蘭溪瞪他一眼,但也走近了。
沈青山在腦袋上輕拍兩下,笑道:「好似長高了些,也出落得更好看了,此次回家,蘭茹不在,你也出嫁了,倒是冷清了些。」
沈蘭溪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再回來的晚些,瑩姐兒都出嫁了。」
兩歲的娃娃出什麼嫁?
「凈渾說。」沈青山教訓一句,這才瞧向祝煊,「這位便是妹夫吧?」
祝煊上前兩步,拱手道:「正卿見過兄長。」
「沈家舅舅。」祝允澄也問安道。
「一家人,不必多禮。」沈青山笑得滿意,「從前只是聽聞,祝家二郎才高八斗,如文曲星下凡,今日終是得見了。」
沈蘭溪不耐得聽他們之間客套,率先往廳堂走。
「你與那子如何了?之親?
海誓山盟?」沈蘭溪問。
「說甚胡話呢!」沈青山黝黑的面上竟是有些紅,窘迫道:「我與什麼都沒有,無可去,我既是救下了,要跟著,我也不能把人趕出去,家裡別的不說,給一口飯吃還是行的。」
這話是真心的,他回來的晚了些,剛巧趕上年夜飯,誰知不等他把話說完,潘氏便起回了院子,還讓人把他的東西都扔了出來。
「行個屁!」沈蘭溪簡直要氣得冒煙,控制不住的一腳踹在了他小上,藏藍的袍上頓時沾染了一個鞋印子。
祝煊悠悠的挪開視線,只當沒瞧見。
下首坐著的祝允澄卻是瞧得津津有味,神靈的。
沈青山聽罵話,太的青筋狠狠一跳,剛要開口,卻是又被這個小混蛋搶了先。
「你就是個傻的!」沈蘭溪怒其不爭的罵一句,「要給你做小,這事也是說的吧!」
「在府中,總得有個名分——」沈青山開口。
「我問你一句,你是想給個容之所,還是也有心思要納為妾?」沈蘭溪打斷他的話。
「前者。」
沈蘭溪心裡有了數,不與傻子多說,直接吩咐道:「你去把人找來,帶去母親院子里。」
說罷,又吩咐元寶,「你去嫂嫂院子請人,若是還不開門,便讓婢傳話,說是母親做主,許他們和離。」
潘氏這般,不過是不想和離,也不想同意沈青山納妾,這才躲著的,只是這事終歸要解決,拖一日,夫妻便離心一日。
聞言,沈青山立馬急了,「和什麼離?你別瞎胡鬧,我不和離。」
沈蘭溪白他一眼,「這時知道急了?早幹啥去了?嫂嫂給你養兒育,在家替你侍奉雙親,你倒好,帶回來一小的,開口便是要納妾,若我是嫂嫂,把你趕出院算什麼,還要斷了你第三條,日日替你招,讓你眼瞧著那子,卻是不了!蟻噬之痛,才是我送你的和離禮。」
說罷,沖元寶側了側頭,道:「元寶,去。」
「是,娘子!」元寶眼珠子在兩人上轉了一圈,麻溜的滾去替家娘子請人了。
「言語俗!比我這個人還!」沈青山斥責一句,深吸口氣,眼神往旁邊靜坐喝茶的人上瞥了眼,又忍不住替解釋,「就這張厲害。」
奈何沈蘭溪不領他這份,冷哼一聲,「真與假,一試便知。」
說罷,便要往林氏院子里去。
後忽的一陣腳步聲,祝允澄興沖沖的跟了上來,「母親,我與你一起。」
「你去做甚?看戲?」沈蘭溪垂眸瞧他。
祝允澄連連點頭,一雙眼澄澈,閃著些興。
「澄哥兒,不許胡鬧。」祝煊放下茶盞,訓斥道。
沈蘭溪回頭瞧他,面不善,有些遷怒,「澄哥兒雖是年紀尚且,但也該學著識人了,不然像某人似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自己還像個木頭樁子似的任人攀爬,惹人心煩。」
這話含沙影的厲害,沈青山卻是半句辯駁不得,搖搖頭,敗給了那張。
主院里,林氏歪在榻上,紅袖立在旁邊給著額角。
「母親。」沈蘭溪,屈膝行禮道。
祝允澄跟在側後方,也拱手行禮。
「來了」,林氏睜開眼,瞧見那小孩兒時微怔,「澄哥兒也過來了,與你母親坐。」
「聽說你方才把你兄長罵了一頓?難得見你管這些事。」林氏問道。
沈蘭溪在沈家二十年,莫說是發脾氣,便是與人爭執都很,旁人說子沉穩,大氣端莊。林氏卻是知曉,這是什麼都不往心裡去,把自己置於旁觀者的椅子上,瞧著這一大家
子像是唱戲的角兒似的,自是活得自在懶散。
沈蘭溪坐在凳子上,面猶不好看,坦然道:「兔死狐悲罷了,嫂嫂的今日,誰知是不是我的明日。」
一想到若是哪日,祝煊也帶回來一子,與說是要納妾,若是放在從前,只管給他納了便是,無關要,照常過的日子。
但是換作如今,祝煊若是這般,必定離棄,至於他,那條也別想要了。
祝允澄聽得這話,卻是渾一,連忙道:「母親,父親不會納妾的!」
沈蘭溪哼笑一聲,「你何時能做得你父親的主了?今日給你上一課,吃些瓜果,好好學著。」
祝允澄點點頭,拿了塊瓜來啃。
「母親以為大哥這事當如何?」沈蘭溪問。
「日子是他們二人過的,得著他們的心思來。」林氏道。
沈蘭溪點點頭,「我方才也問過大哥了,大哥是瞧那子無依無靠,這才把人帶回了府,若說納妾,他沒這心思,至於嫂嫂,心思淺顯,我已讓人去把人都請來,母親還是早早置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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