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心盤子就在聞衍面前,他看了看鐘萃，目真誠，幾乎能一眼看。他抬起手,把面前的點心盤子撥開，十分不留面：“不必。”

把鐘萃剛萌芽的討好之心給掐斷了。

鐘萃不知該說什麼，在侯府時，得寵的幾位姐妹送到長輩面前的點心,他們都會給面子嘗一嘗,夸一夸的，但陛下到底不是長輩，這個步驟一開始就行不通,鐘萃吶吶的收回手，把點心盤子給放回到矮桌上。站到一邊不說話了。

聞衍本來準備晾一晾的,余瞥見這副樣子，倒像是他欺負他似的,他堂堂天子，富有四海，心自是寬闊無邊,傳出去跟一個嬪妃計較豈不是人笑話！他天子的面何在？他拿著書側到一邊,用平靜的語氣淡然的問道：“才人來做何？”

鐘萃趕忙把匣子捧上：“陛下,這是嬪妾寫的大字,都是據陛下上次講解后抄錄的。”從匣子里捧出好幾張大字。

聞衍看了一眼，倒是從手上接了大字，只看了兩眼便放了下來：“你的字寫得比上次差了,練字不同讀書，一日不進便會退步，數日不練字便會宛如新手,若是沒有那份持久的心思，未免貽笑大方，還是趁早不要練字了。”

聞衍自己是個自律的人，為天子，整個大越都需要他來心，但聞衍從八歲被立為皇太子便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和義務，請來的先生們教導他的第一堂課也不是學習書本上的知識，而是讓他明白皇太子這三個字的分量。

便是到了如今，聞衍已登基十載，坐在皇座之上，仍舊事必躬親，不敢懈怠，每日除了批閱奏折，召見大臣外，還會安排翰林學士們流經筵，經筵的意義便在于以收持之以恒之效，正人主開廣心思，聳勵神之所，便是他為帝王在學習一道上都毫不敢懈怠，因此便十分不喜鐘萃這種半途而廢的行為。

聞衍下意識想起了同樣經常送小字來的良嬪，把二人做了對比，但只須臾，聞衍便在心里下了定論來，良嬪除了上回行事糊涂，平日溫良賢淑，勤加練習，大字又進了兩分，鐘萃與相比卻是不能夠的，同樣為后宮嬪妃，這鐘氏到底比不上良嬪，多有不足之。

聞衍憎分明，覺得鐘萃耍懶懈怠便頓時冷下了臉來，他向來不喜懶惰之人，認定鐘萃投機取巧，不思進取，便在心里留下了個不好的印象，又覺得白白浪費了自己給啟蒙書的一番心，天子同講課還如此不知珍惜，當即取了一張良嬪的大字給：“瞧瞧人家的。”

良嬪溫良，進宮十年間每年都為太后抄寫經書賀壽，隔三岔五還為太后抄經祈福，高太后的永壽宮不見嬪妃，良嬪進不去，便只能把經書送到承明殿來，托陛下去永壽宮給高太后請安孝順之時一并帶過去。

鐘萃接了良嬪的大字，小心抬眼看了看陛下的臉，就方才他已經不高興兩回了，果然是帝王，脾氣瞬息萬變。

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大字，這張大字鐘萃說寫得確實不錯，娟秀得很，一看就是出自子的手，剛寫字的時候是按三哥鐘云輝的大字臨摹的，字跡跟閨秀的子不同，帶了幾分男子寫字的習，鐘萃不知道聞衍是什麼意思，看過了字，又捧了回去，干的說了句：“良嬪娘娘寫得很好。”

聞衍沒在臉上看到半點自省和愧，心中煩悶不已，他給良嬪的大字看，是認真夸的嗎？他是對比，愧自省，進而發圖強，便跟男子間的爭強好勝是一個道理，別人做得好，得了夸，自己不如別人，總是會愧，進而促使上進的。

鐘萃真心實意的夸了，卻不見陛下臉好轉，有些不知所措，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沒有說錯話，只得按捺下來，想著接下來的事，猶豫的問道：“陛下說話可還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聞衍一聽這幾個詞就想到了上次歇在綴霞宮之事，但天子之威不可犯，自然是說一不二的：“自然，朕向來說話算話。”

鐘萃抿了抿兒，拿出了匣子里的學瓊林：“陛下說若得了閑便可來尋陛下講解一二，不知會不會打擾到了陛下。”

前朝已經落了鎖，奏折都已經了下去，前朝大小無事。

聞衍不能用公事來搪塞過去，何況為帝王，應下了嬪妃之事，又豈有反悔的道理，豈不是失信于人，聞衍自小到的教導也不允許他出爾反爾，便是如今他心里對鐘氏已有了幾分見，卻并沒有表出來，聞衍心思縝，擅于制想法，很快便把這分不喜了下去，朝出手：“拿來。”

鐘萃趕遞上書。

鐘萃在承明殿待了兩個時辰，聞衍與授課，倒是越講也來了興致，尤其這個學生聽得神，不時提出兩句問，讓他十分這種教導人的覺。

晌午膳房把鐘萃的飯食也一并送了過來，用過飯食，又聽了半個時辰，鐘萃見楊培弓著等著匯報事，這才起告辭。

楊培退到一邊，朝見禮，鐘萃沒敢全：“小主慢走，如今冬日天冷，小主也要保重才是。”

鐘萃朝他道謝：“多謝楊公公。”便跟著宮人出了殿，帶著蕓香回了后宮。

楊培來報的倒并非什麼大事，便是后宮徐嬤嬤整理了一份名冊，到年底時從陛下到太后都要給嬪妃們賞賜，徐嬤嬤擬了一份賞賜單子請他過目，再有需不需要封賞后宮。

聞衍接了單子看了，徐嬤嬤擬的單子規規矩矩的，嬪妃位份如何，該得什麼賞賜都寫的清清楚楚，并沒有甚，不是之前廢妃董氏那邊面上，開始那幾年倒是勤勤懇懇，擬出來的單子瞧著也似模似樣的，聞衍見上心又無錯，這才放心大膽的全權與，不曾再過目，這本是現為天子的信任，卻到底廢妃董氏辜負，借此大肆斂財。

在封賞后宮上，聞衍本不在位份上作，他為人規矩端方，后宮嬪妃的位份的升遷也是按宮規來，年資上去，又無錯，自然可升位份，但這是從前。如今后宮出了一位中飽私囊的廢妃董氏，聞衍也意識到中宮后位對后宮的震懾，這規矩便要變通一二了。

中宮后位便如同尋常百姓家中的嫡妻正室，有正室在，方可下后院中的小妾婢，掌管家中的務開銷，若是沒有正室在，后院里妾室相爭，便是誰也不服誰，今日勾心明日斗角，全然沒有當家主母的大局，遲早要生出子。

彭范二位太傅曾苦口婆心同他講過不沒有中宮坐鎮的壞，便如同普通人家沒有正室一般，遲早禍，聞衍卻不曾這樣想，他只覺得后宮有二妃制衡，一個端莊大方，一個驕縱天真，后宮管得井井有條，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并不會出現兩位太傅口中的事，直到廢妃董氏被查，后之事浮出水面，才聞衍如同當眾一棒。

他自覺這宮中沒有任何事能瞞過他，但偏偏董氏就瞞過了他數年。后宮并非事事在他掌控，到底也有他力所不及之時。

楊培候在一旁，等著他下決定。聞衍果決，有了對策之后，很快便下了決心，他取了朱砂筆，很快就在名單上勾勒出了幾個名字，宮中原本是二妃六嬪，如今聞衍大手一揮，把六位嬪都提了妃位。

看來中宮后位是要在這幾位娘娘中選出來了，楊培恭敬的接了名單，正要退下給徐嬤嬤送去，聞衍看他謹言慎行的模樣，倒是突然來了興致：“怎的先前倒是對那鐘氏言語客氣起來了。”

楊公公回道：“綴霞宮的鐘小主前些日子告了病，連宮宴都不曾參加，奴才便也是順。”

聞衍聽得斂了笑，朝楊培擺擺手，等他走后，這才顯出緒來。原來那字不好退步了是因著生病之故，那為何不解釋一二，莫非在心中，朕就是如此反復無常，毫不會諒人之人麼？

鐘萃是一早去的承明殿，回綴霞宮已經下晌了，聽了幾個時辰的課，現在也有些頭暈腦脹的，回了綴霞宮，蕓香替卸了上的釵環便倒下睡了，直到彩云彩霞提了晚食才醒。

彩云兩個給布菜，蕓香擰了帕子來給臉手，瞧著還有些迷糊的樣子，有些心疼：“姑娘，那承明殿威嚴深重，一日里連重一點的聲響都聽不到一個，實在嚇人，奴婢都怕發出了響前的人給拖下去，姑娘怎的還往里去，咱不如繼續在宮里讀書好了。”

別的嬪妃被召去了承明殿里伴駕，們幾個也羨慕，還盼著有朝一日們主子也能去伴駕，得幾日威風，真等去伴駕了，又對承明殿十分生畏害怕。

鐘萃讓彩云也下去用飯去，等們走后，扶上嘆了口氣，蕓香看過來：“姑娘怎麼了？”

鐘萃面復雜，輕輕的嘆：“心有點累。”

承明殿確實威嚴赫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前宮人們目不斜視，整座承明殿充斥著陛下那凜然氣勢，何況陛下的脾喜怒無常，實在人捉不，鐘萃想了許久都想不通他為何生氣，在服侍時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那咱們不去了。”

鐘萃卻搖了搖頭。

若是可以，也不想，但這輩子與上輩子已經全然不同了，鐘萃原本想的是進宮后跟上輩子一樣低調做人，等皇子出生盡量活著，把他養長大，以從江陵侯府帶進宮的金銀，也足夠他們母子舒舒服服的過上好些年了，何況還去讀書認字了，又帶了那麼多書，可以給皇子啟蒙，教他讀書認字。

但事早已跟上輩子不同了，上輩子在得召幸前從未與陛下親近接，連話都不曾說過，如今卻是不同了，上輩子能得陛下召幸，但這輩子陛下卻是不愿了呢？何況上次用學習拖住了陛下，還不知道陛下心中會不會介意，因此今日這才帶著蕓香去了承明殿試探一二。

在事落定之前，鐘萃一時不敢放松，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惹了陛下生氣，他厭煩，好在上次的事陛下并未計較，只有在陛下面前順著敬著，一步步的往前走，以待事徹底落下之時才能放心。不過雖然學著家中姐妹的法子去討好了，但陛下好似并不領。

蕓香苦著臉：“咱們還要去啊。”

鐘萃想著陛下喜怒無常的子，心里也是了，面上十分糾結，“那就隔上四五，七八日去一回吧。”

隔了七八日，以高太后名義發下來的懿旨卻先到了。

以瑤華宮禧嬪為首，端嬪、昭嬪、穆嬪、熙嬪、良嬪皆抬為妃位，高太后懿旨下來，宮中頓時熱鬧起來，眾妃張彩結燈，門欄都快被道賀的人踏爛了，只除了淑妃不高興之外，俱是喜氣洋洋的。

禧嬪等是嬪位，便還是宮中唯一的妃位，但們一躍了妃，跟平起平坐了，淑妃的優勢就小了，豈能不恨的，便是宮中也都猜測高太后這突如其來的封妃懿旨，關注起那幾位新出爐的妃子，沒注意到懿旨最后還有綴霞宮的鐘才人同樣被升為了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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