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妃神一變。

熙妃先前在鐘萃面前還帶著點笑模樣,便再是不耐也虛偽的客套著。后宮嬪妃歷來如此，尤其面對外人時，便是有恩怨見面也不過說話怪氣的下絆子,當真直來直去的卻是沒幾個。熙妃宮多年,這般不按規矩走的也只見了兩個,一個是住在怡春宮偏殿的薛常在,另一個就是這鐘嬪了。

那薛常在早前仗著有淑妃這個堂姐在，嬪妃人人都要仰仗淑妃臉,對薛常在自然是萬般容忍，但如今淑妃了臺下階，那薛常在哪里還有半點直來直去的？平日里最是規矩不過了，早早就來主殿行禮請安的。

薛常在那是仗著有早前的淑妃在才敢欺到高位嬪妃上頭來，如今不照樣的識時務了嗎？可見風水流轉,這宮中踩高捧低是常事，往后的事誰能做得準呢？今兒還得寵，明兒就失寵的也不是沒有。

這鐘嬪不過就仗著誕下皇長子,仗著有陛下的恩寵就這般抖落起來,也不怕遲早落得那薛常在的下場來！熙妃臉上的客套收了收,向來溫和怯的模樣變了,“鐘嬪可知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憑鐘嬪這番話，便是鬧到陛下面前去,也是占理的！鐘嬪親口承認了下令消減怡春宮用度，若是陛下知曉，哪里還會偏袒的！熙妃心中意，但心里幾番思慮,到底不敢拿這種事去試探天子底線。要是陛下明知還偏袒,就當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這些思慮不過瞬息,熙妃臉不斷變化，很快又出了笑出來，似從牙里蹦出來的話一般：“不知鐘嬪妹妹為何要消了我們怡春宮的用度，莫不是姐姐有哪里做得不對，得罪了妹妹你的？”

鐘萃從跟著徐嬤嬤學習宮務起，便向來持著公正之心，絕沒有丁點徇私之的，自然不能讓熙妃如此誤解的，鐘萃認真解釋：“熙妃娘娘，怡春宮的用度并未消減。娘娘為妃位，每月月例一百五十銀，并著金、銀、珍、，以及瓷、茶葉等各項用度，務并未消減怡春宮的用度，只把娘娘應有的用度都如數發下了的。”

鐘萃對務各種珍品事如數家珍，甚麼位份該用什麼用度更是信手來，不曾錯的。

熙妃哪里會記得這樣清楚的，為一宮主位，下邊伺候宮人無數，如這等領用用度自有心腹宮人們去辦，熙妃哪會事無巨細親自去清點的。

宮人清點了用度，覺得了，熙妃也看過，確實比從前送來的東西，自是斷定們怡春宮的用度被克扣了的。熙妃抿了抿：“可我們怡春宮的瓷擺件可是足足了好幾套，鐘嬪妹妹這該如何解釋？”

熙妃雖不經手用度清點，但每月里邊該用什麼卻還是有數的，便如同這瓷，往常一月里宮中要用上好幾套來，這一回務只給了一套，這哪里夠的。徐嬤嬤接手時怡春宮的用度都如常發放，怎麼這鐘嬪接手就不同了，還說不是克扣？

【虛偽！】

鐘萃垂下眼，并未去計較，只客氣的說了事實出來：“娘娘可還記得怡春宮的茴香？”

熙妃哪里會不記得，宮中出了個與務侍監勾連的婢子，若不是大義凜然，現在怕是早就沒臉見人了，熙妃對外一直是不徇私護短的模樣，下意識便要對鐘萃說上一遍，鐘萃起了。

熙妃順著的方向，只見鐘萃向前幾步，在殿中的多寶柜子上打開了上邊一個匣子來，從里邊取出了一張紙走了過來，放到了熙妃面前來：“娘娘請看。”

宮中嬪妃皆識字讀書，熙妃也不例外，的詩作在宮中嬪妃一眾中還是靠前的，熙妃心中因鐘萃貿然提及起了怡春宮的宮婢茴香，原本心中提著的，盯著鐘萃的一舉一，生怕下一刻又要說甚人招架不住的話來，見鐘萃遞來一張紙，熙妃眼中十分疑，卻還是接了下來，眉眼剛一掃，熙妃臉頓時大變。

這張紙上是那茴香的供詞，從如何在熙妃面前了臉，到得了熙妃的賞賜，又在怡春宮存放各種瓷擺件的小間里見到了許多棄之不用的瓷擺件，下了私心，把熙妃口中的賞賜之換了那些只供嬪位之上的妃子們用的上品擺件瓷，到最后找人想私帶了出宮換取銀子。

上邊把每種細節都代得清楚，包括了熙妃怡春宮那件小間里如今還有多瓷擺件，模樣、規格、甚至花都有詳盡的描述，確認是務供給嬪位之上的嬪妃們用的上品品相。

熙妃看到對怡春宮小間的詳細描繪，心頭不住跳，忍不住朝鐘萃勉強笑笑：“鐘嬪妹妹，這奴婢定是瞎說，指不定便是因著本宮并未護短保下來，這才使勁攀咬著，只本宮脾好，不忍喝斥宮中伺候的人，們手腳的，不時便摔了個盞啊杯的也是常事，萬沒有甚棄之不用的瓷擺件的。”

天子奉行德儉，最是厭惡后宮嬪妃奢靡之風，早前那賢妃便是如此才倒臺，熙妃是決計不能人知曉宮中這般的，尤其是那賤婢竟然說怡春宮用度無數，把用一回便不要的事給說了出來。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覺著那茴香機靈把人調進殿中伺候了，當真是不知恩的白眼狼，怡春宮伺候的婢子中伺候主子多年的也多的是，只有了怡春宮不久就得了主子另眼相看，一同宮的宮婢還在干灑掃等活呢，已經在殿中清福了，如今倒是噬主了！

鐘萃客氣的笑了笑：“熙妃娘娘言之有理，其實這只這宮婢的一面之詞罷了，不足采信，只的這份供詞，只消了務的宮人去往熙妃娘娘的怡春宮走一趟，自然就能還了娘娘的清白的。”

“妹妹說笑了。”熙妃瞳孔一，哪里敢讓務的人去怡春宮查驗的，忙道：“不必麻煩讓務的人去跑一趟了，既然這婢子如今認罪，本宮也不想深究下去，今日之事本也是姐姐考慮不周，跑了這一趟，妹妹不要見怪，宮中還有事等著，姐姐便不能久留了。”

熙妃慌慌張張的帶著宮人出了綴霞宮。來時熙妃板著臉，像是要上門質問，只如今卻灰溜溜的，直到出了綴霞宮好遠，熙妃這才停了下來，還回頭看了看，生怕那鐘嬪當真了人隨回怡春宮探查。

半晌的天兒，宮中四都有宮人走，不時還有嬪妃在外，熙妃避開人群，很快回了怡春宮，趕命人把那小間給收拾妥當：“里邊的東西都收著藏著，把里邊重新布置一番，萬不能人給看出甚來。”

大宮不知熙妃的意思，那小間已經在怡春宮多年，從未過，怎的如今卻要收拾了？但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從，大宮很快便帶著人去了。

熙妃坐在椅上，提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了些下來。只要怡春宮收拾妥當了，便是再有人來也查不出甚麼來的了。

今日這一趟熙妃格外狼狽，讓心中還有些不忿。為宮中嬪妃，便是用度奢靡了些又如何？早前那賢妃盡務為自己用，那才是奢靡無度，不過是隨手多用上幾件瓷擺件，與那賢妃相比更是天壤之別，又豈能稱得上奢靡鋪張的？坐上們這等位置的嬪妃，又有幾個沒點大手大腳的時候？

用過了，或是旁人用過了便棄之一旁在熙妃看來也算不得什麼，比如早前用一套瓷茶盞招待了那江陵候幾位夫人，們用過了那茶盞，總不能堂堂一宮主位后妃用別人用過的吧？再換一套新的又哪里有錯了？

至于那婢子所言，也不過是恤伺候的宮人們罷了，賢妃在時，宮中不時就能夾帶私貨往宮外換出銀子來，左右都是宮中之，又棄之不用，便是有宮人們從里邊私拿了瓷擺件出去換銀子，如此也算不得被埋沒了。

得了好，伺候的宮人們得了實惠，更無需熙妃親自花銀子打點，下邊的宮人們伺候得就更盡心盡力，在熙妃看來不過是各取所需，睜只眼閉只眼就過了，任由他們往外拿。這小間瓷的事在眼皮子底下，不過是熙妃默認下來的事罷了。

熙妃心中的謀劃，只這等事是萬不能與外人道的，哪知道如今竟人給捅了出來，這小間是萬不能留了。

熙妃眼中十分可惜。早前淑賢二妃掌管宮務，們的日子也好過不，但自徐嬤嬤掌管宮務開始，務被清理，就再也沒有侍監夾帶私貨出宮，這才小間里的瓷擺件增多，連帶的若是要賞賜下去，也要用到銀兩了。

深宮最是現實，尤其是要收買宮人，打點各，要宮人忠心耿耿，這賞賜便不得，們這些嬪妃宮多年，年年日日的花銷用度，若是沒有宮外的娘家提供金銀，早就揮霍一空，熙妃進宮多年，在宮中不得天子恩寵，宮外的家中早便不再供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