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范兩位太傅面面相覷,這才上前一步，只在鐘萃上看了一眼，眼底一驚。但兩位太傅場沉浮多年,早就練就了一不顯山水的本事,只一瞬便抬起手朝鐘萃見了禮：“見過娘娘。”

有彭、范兩位大人在，鐘萃臉上的笑斂了斂,微微垂下眼,這二位大人的聲音一出來,鐘萃就聽出來了，能在這等時候跟在陛下邊的，除了兩位太傅不做他想。鐘萃半屈回了禮：“彭大人、范大人客氣了。”

彭范兩位太傅這才真真驚訝起來,眼神陡然轉變,能準確出他們名姓來的后宮娘娘,眼前這位鐘嬪還是頭一個，彭范兩位太傅又如何不驚訝的。

兩位太傅對這位鐘嬪也是如雷貫耳,只憑著誕下陛下的皇長子，便從小小的才人一躍升至嬪位,更是陛下屋及烏,母憑子貴的陛下排除萬難,要立了為中宮。

在彭范兩位太傅原本的想法里，陛下不過是太過在乎皇長子殿下，對這位庶長子過分喜,這才對皇長子的生母屋及烏，把的份往上抬,為此這才拒了他們羅列出來的名單和挑選出來的各家貴們。

他們單獨去調查過這位鐘嬪來,得到許多反饋,但調查的結果都不是甚好的形容,多是說這位鐘嬪不善言辭，子膽怯，又是庶出，連大字都不認得，這天然就讓兩位太傅先在腦海里先勾勒出了一個印象來。一個低眉垂眼，木訥呆滯的后宮嬪妃。

為此，兩位太傅對要立這樣的后宮嬪妃為后打從心里就是十分反對的，也曾數次在天子跟前兒進言，盼著天子能再三考慮。若是后宮嬪妃如此無德無學，又能教出來什麼德才兼備的皇子呢？

若是只為后妃便也不礙事，皇子也只做一個富貴清閑的親王便是，偏生天子要立中宮，便是為了給大皇子鋪路，立他為太子，可如此后妃教導出來的皇子又如何能擔當得起太子之位，儲君之位，甚至未來肩負整個大越呢？太子之位實在關乎國本，非是能輕易戲說的。

在天子獨斷專行，非要立這位綴霞宮的鐘嬪為后的時日，兩位太傅連日焦心憂愁，連回府也時時嘆氣，甚至醉酒麻痹，在府上長吁短嘆，為了大越以后憂心不已。但天子乾坤獨斷，甚至連高太后的態度都從一開始的十分反對到下來，甚至默認下來，兩位太傅再反對也無濟于事。

既然天子已下了決心，他們也左右不了，兩位太傅便也不再反對，甚至數次催促陛下早日立后，既然事已至此，便早日立后穩定朝中人心，待皇長子啟蒙后，定是要多挑幾個先生，好生教導，便是達不到陛下當年的天資，也要盡心輔佐，好皇子能先生們言行學識的熏陶，不再了生母所影響。

兩位太傅在心中已做了各種規劃，唯獨沒有想過，這位調查過的鐘嬪與他們想象中全然不同。兩位太傅心里都泛起了波瀾，打從見這位鐘嬪第一眼起，就把心里的驚訝下，旁人震驚與這位鐘嬪的容貌，覺得與那位蘇貴妃相似，但這一點在兩位太傅眼中卻算不得甚，大越人口眾多，以他們的見識，便是長相有幾分相同卻也不是頭一回得見，再相似的人也總歸是不同的。

他們震驚的是這鐘嬪通的氣度、規矩儀態，哪里有半分曾經調查過的那般，哪里有不善言辭，子膽怯？分明落落大方，談吐得當。

兩位太傅神態頓時變換，范太傅一慣是和氣模樣，正想開口問一問鐘萃是如何認得他們二人的，這算起來倒是他們頭一回隨著陛下從這里路過，往前更是不認得后宮嬪妃們的。

前，天子面無表，眼中只些微緒起起伏伏，他目落在鐘萃上半晌，各種緒一一閃過，最終一語不發，淡漠的側離去。

范太傅一腔話頓住，還不來及再問，眼見天子走遠，兩位太傅也只得朝鐘萃抬了抬手，大步跟了上去。

鐘萃目送他們走遠，從一角里出了后宮，這才轉回。鐘萃開口時，鐘明蘭就立時跪下行了禮，連頭都不敢抬，鐘萃親自扶了人起：“姑姑起來吧，陛下已經走了。”

鐘明蘭借著力道站起來，臉上還帶著些后怕一般：“陛下走了嗎？”

鐘萃輕輕點頭：“是，陛下已經走了。”

鐘明蘭大著膽子看了一眼，發現前邊確實沒人了，這才輕輕松了口氣好，趙大人對當今天子敬畏恭敬，曾數次在鐘明蘭面前提及陛下如何威嚴，如何手段鐵，鐘明蘭在心中一心認為天子高高在上，不留面，生怕冒犯了的，松了氣，這才突然想起來方才天子的反應，遲疑了幾分：“陛下方才，是不高興了嗎？”

鐘萃想了想，天子方才一言不發，面上也毫人瞧不出緒來，鐘萃當時心中只顧著三哥鐘云輝的事，一時倒也沒反應過來，現在想想倒是有些相似，但鐘萃還是認真朝解釋：“不是，陛下沒生氣。”

說完，又點點頭，添了一句：“陛下就是這樣的子。”

陛下是天子，天子的一言一行高深莫測，外人自是瞧不出好壞來的，上回鐘萃也當陛下不高興了，厭棄了綴霞宮，但最后卻又證實非是如此，只是想多了，再想想再早的時候，陛下看似生氣一般，但過上幾日又駕臨了綴霞宮，這往前的例子足以證明陛下是個心寬廣的人，哪里會是這等不講道理的。

鐘明蘭只聽趙大人在家中時說過幾句，鐘萃作為宮妃，侍奉天子側，更是信任鐘萃的話，“原來是這樣。”

姑侄兩個坐下，把方才撞上天子的事拋諸了腦后，鐘明蘭抿了抿兒，到底忍不住開了口：“有一樁事，是他們做得不對，娘娘別生氣。”

兩人都心知肚明說的是江陵侯府嫁之事，宗室只派了下人登侯府們送了禮，連個正經主子都沒登門的，穆氏為侯夫人，又是兒媳婦，再沒臉也只得忍著走這一趟，老太太年紀大，又最是看重面，生怕會得了宮的老太太們另眼相看，所幸就托病不肯宮。

江陵侯府本是打著等今日重午日宮才順便告知鐘萃這事，卻始料未及早些日子便從順王府世子妃口中先知道了，如今也是十分后悔。

尤其侯爺鐘正江，他不如老太太那邊好面兒，還等著再找了機會同宮中的鐘嬪修復關系，得照拂幾分，也如別的皇親國戚那般，照樣在外威風赫赫的。若是早知鐘萃會先知道，他便不會同意老太太的意思，只等今日才宮說一說了。

鐘萃細長的指尖在花瓣上輕輕拂過，并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姑姑不用來做這個人，本宮倒是并未生氣。”

鐘明蘭有些不信：“娘娘不生氣？”若是換做是，娘家里若是有事瞞著，鐘明蘭覺得自己都會氣得找上門的，尤其是喜喪如此大事，若是連告知都不告知，豈有把放在眼里的，何況這還是宮中的娘娘。

鐘萃笑笑：“姑姑也知曉我跟三姐姐的關系不睦，待本宮一向有意見，恨不得要把本宮給踩下去的，若是本宮當真賞賜下去，你接賞的時候還能笑得出？大喜的日子，本宮也不給添堵了。”

話雖如此，但鐘明蘭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同出一脈的姐妹，在閨閣時便有些不睦，等嫁人后關系也會逐漸緩和下來，有能記恨上一輩子的。嫁為人婦，在婆家勢單力薄，便會與兄弟姐妹們起來。

但鐘明蘭了解鐘蓉的子，也能想象得到若接賞的反應，角了，到底沒再說，只里溢出一聲嘆來。

鐘萃抬抬眼，只見鐘明蘭一聲輕嘆，瞬間移到別，不用那聽聲之，鐘萃不知這聽聲之到底有無后果，平日便鮮用。鐘明蘭的心思，便是不用聽，鐘萃也能猜到未盡之語是關于江陵侯府的。

子出嫁為婦，婦人三朝回門，鐘明蘭當姑的，作為長輩自也是在的。鐘蓉果真登門大鬧一場，長平侯府原本不知被下藥的事，江陵侯府也想瞞下去，但鐘蓉驕縱，最是不肯順意，當即就傳到婿耳朵里，也跟來的長平侯府的嬤嬤丫頭們聽到了。

江陵侯府本就比不得長平侯府，鐘蓉雖是侯府嫡出，但嫁到長平侯府做次媳，也是高攀了的，新婿哪能聽得鐘蓉一口一個是被迫嫁過去的，人堂堂侯府嫡子，也是錦玉食養大，自是心氣高傲，哪里得了鐘蓉這般嫌棄，當即就帶著人回長平侯府去了。

鐘蓉一個新婦被留在了娘家，新郎卻自顧回府，宛若便是退姑娘回來一般，若是傳了出去，江陵侯府的面子只怕要被踩在泥地里了，老太太也顧不得別的，人押了鐘蓉進轎子，把人送到長平侯府才算作罷。

才親就鬧這般，再有鐘蓉那番話，莫說新郎心有芥，便是長平侯府心中也是不忿的，往后要在長平侯府居住，若是夫君和上頭的公婆都厭了，日子怕是不好過。但鐘明蘭轉念又想著鐘蓉有今日，也多是自己作的。

長平侯府的公子是自己挑中的，人模樣也都滿意，定下親事后兩人還不時通過書信，兩家看在他們定親的份上便睜只眼閉只眼，哪知要出嫁了，鐘蓉突然反悔了。婚事豈有兒戲的，何況喜帖早就發下，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鐘明蘭把這些糟心事拋到一邊，正想說些別的，剛扯開角一笑，鐘明蘭頓時僵住，恍然起來。

哪有人會不生氣的，不生氣只能證明不在意，換句話說，面前這個溫和親切的娘家侄，對江陵侯府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