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提的事,楊培這個當心腹的向來絕口不提，原本若是天子不主提及，楊培對如今這位鐘德妃娘娘也是避諱的,但如今天子已主提及了，楊培回去后便也主復命起來。“德妃娘娘聽奴才宣旨,好一陣都沒回過神兒來的,還奴才回來替德妃娘娘謝恩呢。”

楊培覺得天子既是礙于太后娘娘的話這才破格封了嬪主子為妃，那嬪主子朝永壽宮行大禮謝恩也是合理應該的,不用說的。

楊培說著，還小心朝天子看了看，見天子臉上并沒有不悅，這才放了心,聞衍坐在案上，腦海里幾乎能想見到鐘萃接到封妃旨意的模樣來，下意識冷哼一聲：“區區一道封妃旨意罷了，作甚大驚小怪的。”

楊培順著天子的話點頭：“陛下說的是。”

楊培心里不以為然。這妃位可不是膳房里隨可見的大白菜的，哪里是甚麼區區一道封妃旨意的，那后宮的娘娘們不，便是早年隨著穆妃等三妃前后宮的，如今還有端嬪、照嬪仍是嬪位,封不得妃位，那德妃娘娘宮才多久，從小小才人一躍至妃位，已是后宮頭一份了，若不是他隨著陛下一同去了太后娘娘的永壽宮,楊培心里只怕也是極為震驚的。

前殿的圣旨一宣,后腳整個后宮都傳遍了,娘娘們簡直不敢置信，尤其是三妃，早前們還想著這鐘嬪便是管事也不過是嬪位，便是要擢升為妃，依著陛下如此重規矩，那也是數年之后的事了，哪里知道鐘萃如今就得封為妃。

中宮之下乃貴妃、淑賢德良四妃，再才是普通妃位，那淑賢二妃前些年能在宮中作威作福，嬪妃們退避，除開那淑賢二妃掌著宮務，便是們的封號，宮中無中宮、貴妃，便是淑賢二妃為首，余下嬪妃在份上便要聽從。

從良妃后，宮中再無四妃，往下便是以普通妃位的三妃為首，如今穆妃起勢，在宮中時常走，輒呵斥宮人、嬪妃規矩差錯，一副后宮嬪妃首位的模樣，如今卻驟然來了位德妃在了頭上。

宮中有了四妃之一，便不再是以三妃為首了，穆妃往后再想借著妃位的名頭在宮中呵斥也名不正言不順，正得勢不久的穆妃漲紅了臉，連脖子都紅起來，“這消息當真？”

下邊的宮人大驚失：“娘娘，當真的，如今后宮都傳遍了，那前總管楊培楊公公不久才回前殿去了，哪里敢有假的。”

各宮都得了消息，對低位的嬪妃而言，其實誰得勢對們都不妨礙，在上邊的總不是這位妃嬪便是那位妃嬪的，驚訝過了便過了，命人好生備了禮送去綴霞宮。鐘萃鮮在外走，宮中的嬪妃也清幾分子，便不曾烏泱泱的親自登門道賀。

除開這些低位嬪妃，鐘萃驟然被封為德妃，后宮不忿的嬪妃也比比皆是，宮多年的端嬪、昭嬪聽聞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按天子往常對后宮的冊封，下一個該得封妃位的應該是們二人才是。

端嬪、昭嬪與禧妃等不過前后進宮，但只禧妃幾個被擢升了妃位，已二位娘娘心中頗有不甘心，但天子做的決定，哪里有妃子能質疑的，二位娘娘也只得安著，不過是與禧妃幾個相比晚進宮幾日罷了，既然禧妃幾個都能得封為妃，們二人的資歷也是足夠的，下一回天子封賞后宮，無論如何都該到們了才是。

如今眼睜睜看見本該屬于自己的冊封旨意賞到了別人頭上去，們豈能痛快的，上一回便眼睜睜看著封妃旨意錯過，還能用禧妃幾個早幾日宮在心中安，如今卻是生生人給截胡了，越過了們兩位宮資歷深厚的嬪妃捷足先登。

這陛下也太偏心了些，分明是們先宮，如今卻個宮不到三載的新妃越過了去，豈不是們沒臉的，端嬪二人尋了三妃，想請三妃幫著說理，禧妃撅了回來：“上哪兒說理去？這圣旨雖是陛下所賜，卻是依照太后慈諭，太后娘娘偏心，看重，若你們誰有本事討了太后歡心，也不用等陛下下旨，自能得封。”

禧妃不用再裝“老好人”的模樣，說話也不客氣起來，“你們委屈，人家三年前進宮的新妃不是同樣委屈。”

一同宮的嬪妃，本該是位份最低、最不得寵的那個，如今了四妃之一，了后宮之首，那新妃連個貴人都沒撈著，還全是宮時冊封的常在、人，與四妃相比，如同那云泥之別，這些新妃心中才是不知多委屈呢。禧妃便是想，也能想見這些新妃心中該是如何鬧心了。

們同樣也委屈啊，熬了多年才得封為妃，眼看著沒了淑賢妃等在頭上，那鐘嬪才宮幾年，直接在了們頭上，們個個都是出高門，如今一個出庶的年輕妃子給生生了一頭，反倒要朝別人施禮的，們又如何不委屈？

德妃之事傳到宮外，各家的驚愕先不提，江陵侯府的幾個主子也委屈得很，尤其是老太太，侯府出了位德妃，本該是鐘家的榮，宗耀祖之事，但德妃與侯府不睦的事滿朝盡知，尤其穆氏宮還親口承認了，更是把不睦的事坐實了。

都知道德妃出自侯府，但德妃與侯府不睦，并不偏心侯府，這對侯府來說幾乎沾不上，別人說起，也只是提一句德妃出自江陵侯府便罷了。

若是早知道一個庶出的姑娘有這等運道，能當真飛上枝頭當凰，老太太哪里還敢給委屈的，便是讓把人當做祖宗供著都沒有不愿的。

“京城雖知道咱們跟德妃的事，但江陵府那邊卻是不知。”穆氏心中也后悔上回宮沒把握好機會，跟德妃好好打好關系，德妃沒封妃前對他們江陵侯府就不冷不淡的，如今封了妃，對他們只怕更冷淡了的。

膝下有皇長子，只要把皇長子牢牢把著，往后榮華也是用不盡的，反倒是他們江陵侯府需要借德妃的勢的。穆氏眉眼跳了跳，突然提了句。

如今正是科舉之時，早在月前大房嫡子鐘云坤，庶子鐘云輝幾個就啟程回了祖籍江陵府等著參加鄉試。

穆氏當然是相信膝下的嫡子云坤能考中，不說云坤在國子監讀書，得先生數次夸贊，便是花費了大力氣把云坤送去進士老爺府上，得名師教導，穆氏也相信鐘云坤定能考中舉子。但是考中在穆氏眼中還不夠。

庶子鐘云輝也參加了鄉試，不提在書院讀書如何，更有姑爺趙大人親自教導，穆氏自覺庶子鐘云輝當然是比不過生的嫡子鐘云坤的。但萬一呢萬一那庶子當真走了運道，得了上邊監考大人們看重，了嫡子鐘云坤一頭，那臉上哪里還有的。

庶子了嫡子，只是這一想都能讓穆氏想見其他夫人們往后看的目來，呼吸忍不住一重。如今正是鄉試，是考都要好幾日的，等考過，封卷、閱卷，放榜都要等上半月有余的。

江陵侯鐘正江心領神會，心中一，但不過須臾就他頓時義正言辭的拒了，他到底是朝中員，不是穆氏這等后宅婦人，冷著臉一甩了袖：“婦人之言！先不說那監考出自何，便只一條，都是京中員。”

各地科舉正式開始，天子前朝事務才稍閑了下來，鄉試與院試不同，過鄉試者，已是可以在各地衙門任職為了，天子對地方政務關心，對鄉試也十分重視。科舉前，聞衍親自指定了出翰林或各部的員前往，大人們領了試題往各地赴任擔當監考。

試題由閣擬定，呈上來聞衍定下，為防止試題泄，天子多是會修改其中一些，這都是早年沿用的習慣，到當今也一直沿用，聞衍隨意改了幾，這才命人漆好下發。

得了些閑來，聞衍順手端了手邊的參湯喝了一口，待參湯口，這才反應過來。這參湯日日由膳房送來，聞衍沒開口拒絕，楊培便做主放到了手邊，平日他忙于政務，倒是不曾過，現下閑暇一些，反倒失了警惕，用了那鐘氏命人送來的參湯。

聞衍目晦暗，目落在清亮的補湯上，合上茶蓋，輕輕放下，正要問話，到的時候頓了頓，拐了個彎兒：“后宮可有甚靜兒的？”

楊培伺候在側，腦子里頓時把后宮的事給一一想了想，正想說如今后宮太平，并無甚事發生，卻又到底顯得干了些，楊培陪著笑，仔細把話給潤了潤：“回陛下，如今天日正好，娘娘們最是喜歡在花園子里走賞花，在太池游湖了，德妃娘娘打理務妥當，娘娘們都沒有不滿之的，除了德妃娘娘不時帶著大殿下前去永壽宮給太后娘娘請安，聽聞還學起了調香料了。”

聞衍目落在先前喝過的參湯上，膳房倒是盡職盡責的，日日不斷的送了來，“還學調香了。”

天子話中意味不明，楊培不知其意，下意識的回道：“確是如此。”

鄉試完，各地監考連日閱卷、放榜，鄉試、會試的考核都由監考負責，等放榜前，監考抄錄一份送京城，呈天子閱覽，封卷存各地貢院中。

江陵府，數千學子正候在貢院門口，等著辰時放榜。府門口人群涌，披鎧甲的兵士手持□□刀劍，威風凜凜的擋著，不讓他們靠前，貢院四的樓閣上，華麗的紗帳下，見到鮮亮的和香氣了出來。

辰時一到，貢院大門開啟，打頭著朝服的長手持榜卷，后又跟著兩位戴朝冠的大人，齊齊置于告示墻張告示，隨著三位大人共同上榜卷，下邊的人群也不由得跟著提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