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府上舉辦鹿鳴宴,新科舉子們都如約在三日后登了知府府的門。

舉子們陸續到了，從一開始的拘謹,相互見過禮后相談上幾句，便熱絡起來，三三兩兩站一說著話。

知府府上前殿辦宴，后院里夫人等也在接待登門的夫人小姐們，整個江陵府，大人是當地父母，江陵府再沒有比知府府更大的，登門的小夫人、富戶夫人們個個對家人都客客氣氣。

老夫人端坐上首,下邊便有不夫人不著痕跡朝恭維著,老太太聽得格外舒心。不多時便有嬤嬤悄悄走了進來，在老太太下邊朝夫人悄聲說了兩句。

如今能家人格外關注的，也唯有從京城返回祖籍的江陵侯府那幾位公子小姐了。兩位侯府公子要下場考試，家本也派了人登門送禮的，只這兩位公子一府便人關了門,誰也不接見，家這才歇了心思，只等著科舉之后再好生招待這兩位公子的，如今又貿然來了一位侯府小姐。

連大人都要們母忍一忍,夫人便知其意思了，嬤嬤得了夫人命令盯著登門的人,正是來稟報的，江陵侯府那兩位公子并著小姐到了。

“請大公子去迎了人的。”夫人吩咐完,又拍了拍后如玉的手,以旁人聽不到的聲音說著：“人來了,去接一接,記著你父親的話，忍一忍就過了。”

如玉盛裝打扮，前兩日大人仔細同說過江陵侯府的事，如玉非是不懂，心里再是委屈也只得應承下來，輕輕點點頭。

“娘的兒委屈了。”夫人滿臉心疼，卻又不得不代：“今日那江陵侯府兩位公子都會登門，兩位公子一表人才，無論家世還是樣貌都是頂頂好的，小的那位還是嫡公子，往后是要承繼整個江陵侯府，做侯爺的。”

家也是存了心思的，自古往高嫁，男下低娶，如玉若是留在江陵府，哪里有家世相當的良配，對家來說，江陵侯府那也是他們高攀。

如玉不說話了，起朝夫人福了個禮便帶著丫頭出門迎人去了。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己兒的心思，這是心中還放不下那解元頭名杜君呢。大是大非上倒是能聽得進去，但這等關乎姻緣的卻怎麼說都不肯應下。

那杜君是會讀書，可那有甚用？會讀書的學子如那過江之卿，但真正能朝堂天子重用的又有幾個？如江陵侯府這等勛貴人家，爵位是能代代往下傳的，當侯夫人不比當個小夫人強？

夫人心頭不虞，眾目睽睽之下又要維持知府夫人的儀態，只得朝邊一直坐著不吭聲的關瀾發：“還杵著做何！家中這般忙碌，你既是知禮人家出，難道家中不曾教過你要在夫家勤快的，我們家倒是娶進了個懶媳婦。”

夫人雖小聲，但左右的夫人們都是人，又不是頭一回見，哪里猜不到的，戲謔的在關瀾上看了幾眼。

關瀾低著頭，任由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在上打量，心中早就麻木了。關瀾嫁到家快三載，若說從前面對這種目還能憤死，如今卻是再也升不起波瀾。起了，朝夫人福了禮：“兒媳這便出去幫襯。”

出了門，守在門邊的丫頭婆子立時跟了上來，關瀾邊得用的人都是從京城帶來的，隨了多年，婆子丫頭早在外邊便覺得有異，如今見關瀾出來，哪里不知道的，跟著關瀾一路行到廊下，眼見沒人了，丫頭這才開口：“這也太欺負人了，這家中下人仆從無數，哪有要夫人心的。”

夫人不過是隨意找了個由頭發泄罷了，關瀾心知肚明，雖是這家明正娶的大夫人，是京城千金，但家上下又恥于關瀾庶出的份，甚至這些登門的小、富戶夫人們，在暗地里也看不上。

家若是娶的是關家的嫡，哪里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辱的？不過是家心知關瀾一個庶，在關家不得寵，只是言語上的辱呵斥罷了，婆婆教訓兒媳婦天經地義，就是關家知道，關家又豈會為一個庶出頭？

便如出嫁時嫡母說的，子出嫁到夫家難免會氣，連嫡都難免不順心，何況是以庶出份嫁給嫡子，若是婆婆不好相的，忍一忍便也過了。

關瀾苦笑一聲，不過出嫁三年，但眼中卻了年輕子該有的朝氣，溫言提醒：“好了，不過是出來走一走，正好那屋里香氣太濃了些，出來散散心也是好的。”

關瀾里毫不在意，卻聽的婆子丫頭們心下更為心酸。

知府大公子親自迎了兩位俊秀的公子進了前院，諸位舉子們面面相覷，都猜出了這兩位的份。江陵侯府這兩位公子倒是十分低調，若不是這回七姑娘的事人傳了出去，城中議論紛紛，這才得知他們份，諸位舉子倒不知與他們一同下場科舉的還有兩位侯府公子。

錦慶把人迎了進來，朝他們解釋：“父親正陪著唐大人一眾大人，如今不出空來見兩位公子，還請見諒。”

鐘云輝兩個都表示無礙，鐘云輝主說起：“公子若是有事自去忙去，難得遇上這麼多有才之人，我與他們結一番。”

錦慶問道：“三公子可要我代為引薦一番？”

鐘云輝擺擺手：“不必，既要相便誠心坦誠就是。”

鐘云輝朝他們頷首，便率先走了出來，腳步堅定的朝一旁角落里孤一人的杜君走了過去。鐘云坤沒有這等心思，錦慶便試探著問了聲：“今日秋高氣爽，公子若無事，不如由我引公子在府中走走？”

鐘云坤看了鐘云輝一眼，可有可無的點點頭，隨著錦慶走了。

鐘云輝站在杜君面前，主朝他見禮：“杜公子，久仰大名。”

杜君這幾日也聽聞了江陵侯府的事，還以為這位出江陵侯府的公子是為了當日貢院門口的事找上他，回了禮：“鐘公子，可是因為當日沖撞之事？貴府車馬若有驚損，我定會負責。”

貢院門口的事鐘云輝兄弟兩個看得很清楚，他搖搖頭：“非也，不過是仰杜公子才學，特來結一番罷了。”

鐘云輝雖出勛貴侯府，但卻毫不擺架子，言語誠懇，瞧著比他還小上一些，這般年紀已過了鄉試，學識定也是深厚，與杜君從前見過的家、富家的公子們做派十分不同，杜君心里也不由得生出慨。

京中連這等家公子錦玉食卻也勤讀書，下場科舉，足以見得京中的學子在學問上怕是更厲害，杜君在江陵府連續奪下三個頭名，名聲大噪，都說他天生是讀書的料子，整個江陵府找不出第二個，書院中妒他的比同他好的更多。

杜君心中一直有些憾，但此刻見了鐘云輝，頓時把杜君心中的傲氣打散，心中警鈴大作，他頭腦清明起來，這時候，杜君不由得想起一句話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杜君正了心，帶著幾分認真，也認真同鐘云輝回道：“鐘公子客氣了，不過是些拙見，算不得才學。”

新科舉子盡數到場，不過多時大人幾個便出來了，大人為知府，招了舉子們座，笑容滿面的說上幾句肯定的話，便開宴了。

鹿鳴宴作為專為新科舉子舉辦，酒到酣時，舉子們紛紛做起詩賦來，連鐘云輝兄弟兩個都被起哄做了一首。

鐘云輝剛坐下，倒是一直端坐在上方的唐大人說了句：“三公子果真不愧是趙大人親自教導的，連陛下也曾親自召你上前，夸你學問不錯。”

院中舉子紛紛朝鐘云輝看過來。鐘云輝臉不變，抿了抿：“多謝大人夸獎。”

唐大人只說了這一句半句的，后邊便再未開口，宴到末時，更是提早便離席了，江陵府鄉試結束，唐大人等作為天子派遣來的主考，即日就要返回京城復命了。

唐大人走后，大人等人也先后離去，沒了諸位大人在，舉子們便也放松許多，但有了唐大人先前那番話，相比諸位舉子笑意盈盈的，鐘云輝案四周，空無一人。鐘云輝渾然不在意，稍傾，面前杵著杯酒，鐘云輝抬眼，杜君朝他舉了舉：“鐘公子。”

鐘云輝眼中涌，同他了杯：“杜公子。”他看了看杜君，其他舉子或多或看他的目帶著打量，試探，只有杜君看他的目里邊沒有半點探尋，鐘云輝不由得升起了些許興趣：“杜公子怎麼就不好奇？”

杜君問了句：“好奇了鐘公子會說？”

鐘云輝當真說了：“趙大人乃是我姑父，如今任左僉都史，唐大人乃是右僉都史。”左為尊，雖品級相同，但趙大人卻是比唐大人要高一些。

杜君頭名解元，舉子們對朝中也算有些了解，鐘云輝一開口他心里便有了些猜測。

“得天子召見，只是因我鐘家出了一位后妃。”

杜君聽到這里，眉心不由得蹙了起來，想起在貢院外撞上的車馬，那位自稱七姑娘的江陵侯府家的小姐來，不由得有些擔憂：“那位七、七姑娘”

杜君杜公子的名諱在江陵府如雷貫耳，他見多了子看他的目，在那位七姑娘上他同樣到了，這才快速離去，若是江陵侯府這般勢大

鐘雪卻是相中了杜君，當日回了府上還曾人打聽過杜家的形，鐘云輝目在杜君杜公子臉上看了看，頗有些憐憫，杜君面若冠玉，難怪能眼高于頂的鐘雪給看上，鐘云輝不由得問了起來：“杜公子不知可有”

杜君卻是一下就明白他的話，當下便道：“在下已有心儀之人，也早已定下婚約。”

鐘云輝抿了抿兒，眼中都帶著笑，朝他安起來：“杜公子既已早定下婚約，想來是無需擔憂的。”

正說著，有下人來請鐘云輝兄弟兩個。

鐘云輝朝杜君拱拱手，隨著下人去，一路到了家的書房，大人已等候了片刻，見他們進門，還命人上了茶點。

唐大人手上捧著茶，仔細斟酌著用詞：“有一件事卻是想同兩位公子說上一聲，據本得知，當日在貢院門外，侯府七姑娘言語激烈了些許，卻是人秉到了諸位大人面前來，也不知會不會有心人給聽了，牽扯到娘娘上去。”

大人瞞了當日唐大人修書回京之事，當日他來不及阻止，若是如實相告，又怕鐘家疑他作梗，思慮兩日，到底混淆一番，給他們通了個氣。

鐘雪遠從京城趕來，為的是在族譜上添上名兒，記在侯夫人穆氏膝下，為此還帶了侯爺鐘正江的書信來，只族老不肯，如今還未開宗祠。

大人的話說完，不過稍傾，鐘云輝想起方才鹿鳴宴上唐大人那幾句意有所指的話，頓時一驚，顧不得跟大人告辭，連忙朝外走，吩咐守在門口的小廝一聲：“去通知七姑娘邊的人一聲，們務必要把人給約束好。”

唐大人還未啟程，若是鐘雪再生出事端來，連累的同樣還是宮中的德妃娘娘！鐘云輝大步往外走，登上車馬便人啟程回府，府上有同京城聯系的法子，他要把此事報上去，加快把信送到京中，讓人通知宮中的德妃娘娘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