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到了承明殿后不久,鐘萃便也得了消息。

杜君在這里也是有名的，文采斐然，鐘萃還親自見到過人,的確生得如舜華、芝蘭玉樹,子們追捧戴。

城中的世家公子們大都不差,又錦玉食的被奉養大,行臥儀態都人挑不出錯來,通帶著貴氣，這是家族賦予的底蘊,便是與杜君相結的三哥鐘云輝,也是斯文俊秀的。

杜君沒有這等底蘊，不如世家公子怡然,但卻有世家公子們沒有的一傲氣在，在他眉宇間襯得格外不同,就是在通矜貴的世家公子們邊，杜君也毫不遜,反倒因著容貌過于外人注目。

對天子請了杜君來,鐘萃倒是并無意見,三哥學問不差，人也端方，能讓三哥視為好友的，想來這杜君的為人也是沒有問題的,年紀大的員們在朝廷經營多年，他們做事會越發考量得失利益,甚至為家中謀取謀算,若是由他們來教導皇長子,在教導上怕是不如這些年輕員們來得好。

皇長子已經見過了兩位年輕的員,一個是小顧大人，一位是這位杜大人，鐘萃本想給他們先準備一份禮，但并未同這兩位大人見過，也不知他們喜好，便想等著皇長子從前殿回來后，問問他邊伺候的宮人。

陛下特意召明靄去承明殿見先生，定是會讓他們在一說說話，再看合不合適的，這其中總會問到一些，宮人們慣是會察言觀的，從中便能窺見一二。

在殿中等了許久，眼見天日已經不早了，蕓香已經去膳房提食盒了，他這才帶著一群宮人跑了回來。因為玩得久，回來得也急，現在腦門上細細的都是汗水，鐘萃掏出繡帕給他了，又在他背心上了。

聽到明靄這句話，鐘萃不以為意，只當他是隨口一說，還順著他的話問：“搬去哪兒？”

朝一邊的婆子吩咐：“去打點溫水來。”

皇長子的小臉還臟著呢。

背心雖說有婆子們不時看著，不敢他打了背心玩，鐘萃到底不放心，也要給他一，再換一裳。

“去把前幾日做的那棉取了來。”

薄薄的棉吸汗，是鐘萃特意讓人做的，宮中多是用綢、絹等貴重料子裁，這些裳穿在上華麗，看著也耀眼，嬪妃夫人們穿著自是覺得好，但這等料子極易磨損，反倒不如貢上來的棉裁穿得更。

宮中嬪妃除了里許的用棉來裁，平日是不會報棉料采置的，外邊進貢來的棉料，但用得，還剩下許多，鐘萃宮中倒是月月都會報上棉料采置，剩下的棉料多是在鐘粹宮中。

皇長子嘟著，跺了跺腳：“母妃！”

鐘萃正好吩咐完了，也不嫌棄他渾臟兮兮的，把他攬進懷里，放了聲音：“是母妃不好，忽略了我們殿下，母妃現在認真聽殿下說好不好？”

皇長子本來是不高興他說的話沒被當做一回事的，按他的脾氣，換做別人這樣無視殿下，殿下已經跑開不理人了，但鐘萃聲細語的，頓時又把他的不高興一點一點的哄了下去，他眼里亮晶晶的，宛若灼灼上升的日，清脆大聲的告訴：“搬去宮學！”

杜君給他講的故事更為細致，其實也是想表達一個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知道皇長子如今還未開蒙，便細致的給他講了這個意思，殿下有許多聽不懂，但杜君一再強調的搬到書院能讀書的話他聽懂了。

殿下也很厲害的，搬去宮學住，殿下讀書也能厲害的。

孟子的母親能為了孟子讀書搬到書院附近居住，他的母妃為了他讀書好也可以搬到宮學去住的。

他仰著小臉，眼中沒有期盼，只有一片高興。鐘萃對他幾乎是百依百順，哪里會拒絕他的。

面對兒子的目，鐘萃不忍心，下意識想答應他，但理智阻止，鐘萃想了想，到底如實跟他說道：“明靄，宮學不能住。”

“宮學是你和你的好友們一起上學的地方，但不是咱們住的地方，咱們住的地方在這里，這里離著宮學也很近，你只要往前殿去就能到宮學了，咱們不用搬。”

等皇子六歲之后，住到前殿為皇長子準備的明德所之后，離宮學就能更近了。

婆子很快打了水來，鐘萃親自擰干了帕子給他了小臉小手，在他噘著的上點了點：“讓母妃看看，殿下這是不是都能放一塊點心了。”

“母妃壞。”他捂著。

鐘萃用各種藥做糕點，不時往前殿送去，給皇長子吃的還是膳房做的，但他好奇，趁著父皇母妃不注意，嘗過，從此再見到母妃做的點心，他都捂著。

鐘萃替他解開裳，把里微微掀起，在溫水里擰干帕子給他了，一邊給他里里外外的換裳，里說著：“是是是，母妃壞，殿下好。”

他微微仰了仰頭。

殿下就是好。

等鐘萃要給他換里了，他連忙把鐘萃的手給捂著，在宮中四的嬤嬤宮人上看過，長長的睫眨著，小臉泛著紅，顯得有些怯。

鐘萃跟他說過，他是小男子漢，陛下是大男子漢，男子與子是不同的，從那以后他就知道了男有別，平日換裳時也不肯當著宮人的面兒換，為此鐘萃還專門把兩個侍監給安排到他邊，有這等換的事便侍監們上前，平日在邊伺候的還是以秋夏兩位嬤嬤為主。

鐘萃在左右兩邊看了看，朝他們說道：“都先下去吧。”

“是。”等宮人們魚貫而出，他這才放下小手，任由母妃給他換。

等換好了裳，蕓香也帶著人提了食盒回來，一一擺在桌上，伺候他們用膳，“今日有貢上來的鮮魚，沒刺兒，膳房做了魚末，特意為殿下準備的，還有和羹。”

膳房的廚食燴，每一樣菜做出來都格外致，宛若是一件心雕刻的賞舞，是能擺上多寶柜上的。

宮中只有皇長子這一位皇子，膳房為他準備的膳食可不得多費心力。

鐘萃輕輕點頭：“他們有心了，給他們看賞。”

蕓香“欸”了聲：“奴婢等會就去。”

宮中規矩嚴，用膳時遵循食不言的規定，鐘萃極開口，有這個做母妃的以作則，皇長子平日里再是頑皮，在用膳時也只是坐在椅上甩甩，大口的吃著嬤嬤喂來的飯食，不曾問東問西。

用完膳，他凈了手了，這才歡呼一聲跑到室去了，有伺候的宮人跟著，鐘萃便留了一位嬤嬤下來。

慢條斯理的凈過了手，等宮人送來手膏薄薄涂過，這才開始問起來：“殿下可喜歡杜大人？”

嬤嬤面上有些慎重：“極為喜歡。”

除了貴妃娘娘，他們還是頭一回見到殿下這樣親近外人的，便是他們這些常年在邊伺候的都比不得。

嬤嬤一五一十的說起了明靄在承明殿的形。

說完，嬤嬤抿抿，還總結了一句。

“這位杜大人的確有些不同。”

他們在外邊伺候，見到杜大人跟皇長子相，面對他上的溫和，也下意識的生出幾分好來。連他們在宮中行走，最是喜防備猜忌的宮人們都如此，也莫怪外邊的姑娘們對杜大人這般追捧歡喜了。

“是嗎？”

嬤嬤點點頭，這種老嬤嬤跟年輕宮人不同，早就見過不知多行的人了，倒是不如年輕宮人那般容易心緒起伏，講話做事也更為客觀一些：“長得好。”

便是他們貴妃娘娘，在宮中這麼多貌的后妃中，那也是能排得上號的，殿下在陛下跟貴妃中，也是最粘他們娘娘的。

鐘萃見過杜君，知道他模樣如何，當日在醉春樓里，便有許多貴是沖著他來的，對他歡迎并不意外，明靄當日也曾見過他，還對杜君十分喜歡，但小孩記差，何況早已過了許多日子，鐘萃以為他早就把人給忘了的。

“那你可發現這杜大人可有什麼喜歡的？”

嬤嬤想了想，這位杜大人言談親切，談吐有理，倒是十足的讀書人模樣，不像是朝中員，更像是讀書人，與那些通帶著威的老爺不同。

朝中的老爺們也見過不了，便是文們都帶著幾分氣，越是地位高，上的氣就越重，陛下的兩位老師，彭大人和范大人就是如此，彭大人不笑，常常板著臉，范大人雖看著親和許多，但卻人下意識不敢冒犯，對他們說的話只有聽從，不敢反駁了的。

嬤嬤找不出來，但若當真要挑一點出來，嬤嬤帶上了兩分遲疑：“老奴覺得，杜大人許是缺銀了。”

杜大人蹲下同殿下談后，注意到杜大人起時，腳上的皂靴已有破損之，還有鞋底都磨壞了一塊，杜大人生得好，旁人都看著他那一張臉去了，反倒是沒注意到這等地方。

京城居住不易，便是一雙皂靴也比別的地方貴幾分，何況杜大人還是外地來的，家境普通，想來平日也要為銀錢開支發愁。

鐘萃一下就信了，會過沒銀寸步難行的地步，對此十分能理解杜君的境。

“杜大人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