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英一行人縱馬狂奔了一夜。

後隻有茫無涯際的雪原,大王子的追兵沒有追上來。

第二天早上，他們在一蔽的山道旁停下休息。

謝青清點人馬，向瑤英稟報：“沒有落下一個人。”

瑤英點點頭,取出幾封事先寫好的信,分別給幾個親兵：“之前我已經讓人送信去涼州，不過那些信未必能安全送到,送到了也未必有人當回事。你們帶著我的信，分頭速去蕭關、函穀關、潼關,還有涼州，找到戍守的將士,告訴他們務必提高警戒，做好迎戰的準備。”

又取出兩封信給另外兩個親兵,“你們直接去金城,馬不停蹄,星夜奔馳，去金城都督府找一個杜思南的文人，告訴他,他想飛黃騰達,立功的機會到了。南楚若能退兵，他就能名揚天下！”

親兵們麵麵相覷,道：“假如他們不信呢？”

公主隻是一介流,而且還是一個遠嫁和親的公主,突然送去信件,哪個守將會當真？

瑤英催促親兵啟程：“不管他們信不信，你們的信送到了,他們總會警惕些,不要耽擱,馬上走！”

親兵們還是遲疑著不想走：“公主，我們的職責是保護您的安危，其他的事不和我們相幹，現在您還沒有險，我們不能丟下您不管！”

他們是李仲虔為李瑤英挑細選的護衛，隻效忠於李仲虔和七公主，哪怕天要塌下來了，他們都要守護在七公主邊。

瑤英抬手拂了拂鬢邊散的發，馬上跑了一夜，披頭散發，形容狼狽，一雙眼睛卻清明而冷靜：“大敵當前，國將不存，孰輕孰重，你們真的分不清？沒時間耽擱了！走！”

親兵們換了一個眼神，低下頭，不肯。

瑤英頭暈目眩，踉蹌了兩下，站穩子：“如今形勢急，諸君此去，未必能平安到達，我這是把大魏的將來、數萬萬百姓的生死都托付給你們了。”

朝親兵們一揖到底。

“不論生死，你們都是大魏最忠誠的戰士！若能活著回到長安，我當為你們祝酒！”

風雪中，弱的軀輕輕抖，看去是如此的楚楚可憐。

又是那麽堅定。

親兵們咬了咬牙，目中含淚，朝一抱拳，帶上信，爬上馬背，絕塵而去。

瑤英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一夜的疲倦浮了上來，手腳微微發，忽然哇的一聲，邊溢出。

“公主！”

謝青立馬抱起。

瑤英躺在他懷裏，渾都在發抖，接連嘔了幾口沫。m.X520xs.Com

親兵遞來水囊，謝青喂瑤英喝了幾口水，手忙腳地用袖子去邊，又怕傷著，出裏袖子，輕輕拭下。

瑤英緩了一會兒，掙紮著站起，靠在馬背上，了幾口氣：“不能耽擱……一刻都不能耽擱……”

別木帖比先一天出發，怕來不及。

瑤英目看向另外幾個親兵。

“你們……跟上去……每個方向都得有人去報信……誰最先平安抵達，立刻去各個關口報信！”

親兵們含淚應是，抱上了馬背，撥馬轉，朝著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蹄噠噠，積雪混著泥土漫天飛揚。

最後瑤英邊隻剩下了十多個護衛，謝青拔出長刀，板著臉道：“不能再派人出去了！公主，您邊隻剩下我們了！葉魯部的追兵隨時可能追上來！”

瑤英伏在馬背上，慘然一笑：“阿青……不管我邊還剩下多個護衛……都是一樣的……”

葉魯部的人追不上來，在別木帖慫恿大王子誅殺葉魯可汗、忠於老可汗的勇士和他的兄弟們時，葉魯部已經覆滅了。

不，應該說在別木帖為葉魯可汗義子的那一刻，葉魯部落就了別木帖的盤中餐。

之前以為葉魯部真正一夜覆滅的原因是大王子的貪婪。

現在才明白，不止葉魯部，整個河隴的部族都將一夜滅亡。

誰都逃不了。

“我逃不了。”瑤英閉了閉眼睛，“他已經將我視作他的獵，我逃不了。”

鷹的兒子，狼的子孫，短短幾年間像狂風一樣席卷整個草原的金帳北戎，獨霸西北一百多年，先後滅王庭、中原，勢力從東方延到西方拂林，遠至黑海，讓東方和西方無數國度為之戰栗的男人，擁有一雙淺金的眼瞳。

別木帖就是海都阿陵。

那個在西域的曇羅伽和中原的李玄貞死後終於沒了敵手的北戎首領，一個以殺人為樂、率領他的鐵騎將太平不到三代的中原再度拖進戰火，無中原百姓的暴君。

瑤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還是要搏命出逃。

不僅如此，還不自量力，螳臂當車，試圖以渺小孱弱的力量去阻止海都阿陵的計劃。

不會領兵打仗，不懂行軍布陣，隻是一個弱小的子，邊隻有幾十個親兵，無法阻止海都阿陵。

那就讓能夠阻止他的人去阻止！

中原是的故土，的家鄉，那裏有的母親，的兄長，有無數個和一樣太平的普通老百姓，有曾經在臨險境時手拉一把的陌生人。

願時和歲，河清海晏。

願江山如畫，太平安樂。

中原的太平是數萬英烈換來的，是一個個像謝無量那樣懷天下的義士換來的，不該這麽快就被踐踏，被摧毀。

還要回去，要和阿兄團聚。

瑤英勻了氣，繼續指揮親兵：“你們也去金城……海都阿陵肯定封鎖了東西要道……你們路上要注意藏蹤跡……快馬加鞭……不能耽擱……”

親兵們對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瑤英眼皮越來越沉，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摔下馬背。

謝青搶上前，蹬鞍上馬，抱住瑤英。

瑤英昏昏沉沉，扯了扯他的袖：“去涼州……告訴……告訴李玄貞……海都阿陵來了……”

謝青低低地嗯一聲，“公主，您已經派出很多人了，總有人能找到太子。”

從那個化名別木帖的男人離開部落的一刻起，公主就開始想方設法送出消息，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都用過了。

現在，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境。

瑤英氣息微弱，暈了過去。

這半個月幾乎沒合過眼，昨晚又一夜奔馳，不了這樣的辛苦。

謝青低頭，展開披風，輕手輕腳地裹住瑤英。

他看一眼剩下的親兵：“除了葉魯部人，我們的後還不知道有多北戎兵，東邊也可能被封鎖了……退無可退，前路艱險，我們將要麵對的不是一個部落，一群勇士，而是數萬人的軍隊，橫掃草原的騎兵，你們可以自尋去路。”

親兵們握雙拳，怒道：“你當就你謝青一個人有忠肝義膽嗎！我們不會拋下公主！大不了一死！”

“對！我們當初都發過誓，保護公主，萬死不辭，要走你走！”

“很好。”謝青點點頭，將昏睡的瑤英掩進袍裏，免得被寒風吹到，“我們送公主回中原。”

不管有麵對多敵軍，要經過多磨難。

他要送公主回家。

長風呼號，親兵們默默爬上馬背，跟在謝青後。

雪原一無際，狂風怒吼。

他們護送著沉睡的七公主，踏上東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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