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重軻喊他：“啾啾！”

姬稷意識回籠，下意識輕輕回應：“王父，啾啾在。”

姬重軻笑道：“王父說的話，你莫要放在心上，如今啾啾能為王父解憂，王父甚是歡喜。”

姬稷為剛才的自稱難為，有意嚴肅：“兒子明白。”

姬重軻累了，想要去睡回籠覺，打個哈欠：“你回去吧。”

姬稷走出幾步，想到什麼，回頭問：“既然當年王父沒想過要孩子，那為何還是生了孩子？”

姬重軻看傻瓜一樣看著他：“自己弄出來的，難不還能再塞回去？”悲傷地嘆一口氣，“人，朕管不住自己的下半啊。”

姬稷話到邊，將如意的事咽回去。

要是王父多生幾個，將來他要挑繼承人時，也能多幾個選擇。

姬稷興高采烈地出了宮殿，沒有急著出宮，而是先在宮里逛了一圈。

雙生子正在花園爬樹掏鳥蛋，忽然聽見樹下有人喊：“阿，一一。”

雙生子聽見聲音立馬認出來，不用低頭看都能知道這是太子的聲音。

他們做壞事被逮住，嚇得全僵，不敢往下看一眼。

“還不快下來？”姬稷道。

雙生子在樹上磨磨蹭蹭了一會，一前一后往下爬。姬泰山下樹的時候姬冬冬站在地上接，姬泰山有些怕，他昨晚才捉弄過姬冬冬，這會子

不敢相信姬冬冬會好心接他：“姬冬冬，你不準摔我！”

姬冬冬：“跳下來啊，怕什麼。”

其實下樹的地方也不高，姬泰山完全可以自己跳到地上。因為姬冬冬說要接他，所以他才沒有直接跳到地上。

他們兄弟倆總是玩這種你接我我接你的游戲，從不高的地方跳下，跳進對方的臂膀里。如果能穩穩接住的話，那就很好玩了，如果不能接住，那就兩個人一起倒霉。

姬泰山不想和姬冬冬一起摔到地上，他覺得姬冬冬被他砸中之前，很可能會選擇后退，只留他一個人從空中摔下來。

姬冬冬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如果邊沒有站著一個太子盯著他的話。

姬泰山驚喜地跌到姬冬冬懷里，扶著他的手臂站到地上：“姬冬冬，你真好！你真的沒有摔我。”

姬冬冬愧疚地點點頭：“我當然好了，你是我弟弟嘛，我怎麼舍得摔你。”

姬泰山得寸進尺：“要是你前天搶我彈弓的時候，也記得我是你弟弟就好了。”

姬冬冬假裝沒聽見，仰頭看向姬稷：“殿下為何來此？難不是趙姬想我們了，想邀我們前去做客嗎？”

姬稷果斷否認：“不是。”

姬冬冬略顯失，跟在姬稷后，走了一段路，聽見姬稷說：“從今日起，你們要好好習書練武，切不可懈怠。”

平時殿下也會叮囑學習的事，但今日明顯不同，殿下分外嚴肅。

好似他們若不認真習書練武，他就不認他們這兩個弟弟了。

雙生子低頭聽訓，聽了一刻鐘，殿下還在滔滔不絕地說學習的事。他不止是說說而已，他直接安排好了他們接下來半年要學的東西。

“好好學，你們若是表現的好，就能日日來云澤臺，到時候孤和趙姬一起陪著你們習書練武。”

雙生子并沒有覺得這個獎勵有多讓人開心。

去了云澤臺還要習書練武，就不能讓人歇歇嗎？

雙生子長一口氣，兩個人著姬稷遠走的影郁悶不已。

“殿下不是忙得很嗎？他已經好久沒管過我們的功課，怎麼突然又想起來了？”

“不知道，大概是最近沒什麼事忙。”

雙生子同時發愿，媧啊盤古啊，快點讓殿下忙起來吧。

姬稷出了宮，這里瞧瞧那里走走，問一些諸子寒士，見見一些新學大家，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

下午，啟明堂歇議，姬稷往姬阿黃府里去。

姬稷鮮登門，姬阿黃聽到隨人來稟，以為是雙生子溜出宮又來捉弄他。

上次他被捉弄過一次，這次不會再上當了。

隔著屋，姬阿黃打發隨人：“讓他們哪來的哪回去，派幾個人暗中護送，莫要拐子拐了去。”

隨人還想說話，三王妃不耐煩，從姬阿黃下抬起腦袋：“煩不煩，滾！”

隨人只好滾了。

姬阿黃將三王妃按回去，面上嫌棄，語氣歡喜：“兇婆娘，喊什麼喊，就你這德，也配當王妃。”

三王妃翻躍起，重重住姬阿黃，一掌扇他上：“我不配嫁你？瞧你這副狗樣。”

姬阿黃咽了咽：“到底弄不弄，不弄我就走了。”

三王妃又是一掌扇下去：“你急什麼急，我找鞭子呢。”

不一會，門外又響起敲門聲。

夫妻倆興致真濃，同時怒道：“滾開！”

姬稷平靜的聲音輕飄飄落下：“是孤，出來。”

姬阿黃聽見他的聲音，一抖，勁全嚇沒了。

半刻后。

姬阿黃一邊整理裳一邊往廳堂趕，姬稷如一尊玉像般立在廳堂中央，姬阿黃想到剛才的事，立馬捧笑：“殿下，殿下。”

姬稷回頭：“三哥。”

姬阿黃：“殿下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姬稷：“孤哪想得到三哥會白日宣。”

姬阿黃臉皮厚，毫不覺得這事有多尷尬，他笑道：“這夫妻樂趣。”

姬稷咳一聲，迅速將話題掀過去：“三哥的孩子呢？都在府里嗎？”Μ.166xs.cc

姬阿黃迷：“殿下問我的孩子作甚？”

姬稷隨便找個理由：“谷雨求福，太祝占卜，今年求福的隊伍里，最好加一個孩子。”

姬阿黃一聽是大事，立馬人將孩子領來。

一排孩子站隊排開，奴隨手里還抱著一個，是今年正月剛降生的。

姬阿黃將他的孩子們分兩堆，介紹：“左邊的都有姬姓，右邊的沒有姓，但都是我的孩子。”

孩子們向姬稷行禮：“殿下。”

姬稷一一打量過去，點那個年紀最大的孩子問了幾句，考他學問，孩子答不出來，張地落淚。

姬阿黃立刻打圓場：“他平時聰慧得很，定是今日見到殿下，太過興，所以才會說不出話，他這是喜悅的淚水，是不是啊，阿泥？”

阿泥躲到姬阿黃上：“父親。”

姬阿黃將他拉扯出來：“快，回答殿下剛才的問題。”

阿泥仍是答不出來。

姬稷沒有繼續為難他，問其他小蘿卜頭：“有誰能答孤剛才的問題嗎？”

小蘿卜頭們學阿泥的樣子，紛紛往姬阿黃后藏，有一個才一歲多，腳步不穩，噗通一下跌到地上，哇哇大哭。

襁褓中的嬰兒聽到哥哥哭，他也跟著哇哇哭起來。

廳堂頓時哭鬧聲一片，姬稷眉頭越皺越。

姬阿黃不嫌煩，哄這個哄那個：“乖兒，乖兒，不哭，父親給糖糖吃。”

姬稷冷眼旁觀姬阿黃哄好這個哄好那個，被一群蘿卜頭圍在中間，鼻涕眼淚全沾上也不嫌臟。

一瞬，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站起來走人。

姬阿黃連忙放下孩子送姬稷出門：“殿下，不選了嗎？”

姬稷：“算了，還是不要添一個了。”

姬阿黃很是憾：“為何不添了？太祝不是都說了，最好添一個。”

“太吵。若是哭鬧起來叨擾神明，今年的祈福就不必進行下去了。”

姬阿黃不服氣：“不吵的，他們一點都不吵，平時很乖很乖。”

姬稷盯看姬阿黃。

他完全無法理解姬阿黃這麼暴脾氣的一個人，為何會有方才哄孩子的耐心。

這也是他剛才為何要離開的

原因。

因為他發現，他一點都不覺得這些孩子可。姬阿黃能容許孩子的眼淚鼻涕一，但他絕對不能容許。若是他的孩子，他們一定要干干凈凈，不能往他上沾半點鼻涕。如果他們懶不學習，他可能會拿鞭子他們。

他連孩子的鼻涕都無法容忍，還想著用鞭子人，可見他不會是個好父親。

“好好督促他們習書練武。”姬稷神冷酷，“大殷的男兒，自當發拼搏，下次孤來時，希他們人人都能回答出孤的問題，若是他們答不出，孤便告訴王父，他心的玉杯是被你失手砸碎的。”

說完，姬稷一陣風似地走了。

姬阿黃腦袋，又氣又悶，想了一圈沒想出最近做過什麼事得罪姬稷。

越想越郁悶，姬阿黃狠狠心，回去對孩子們道：“從今天起，你們每個人都要學三個時辰以上！不學完不準休息。”

阿泥指著襁褓中的嬰兒：“他也要學嗎？”

姬阿黃：“要！”

阿泥為自己的弟弟講話：“可他連話都不會說，能學什麼？”

姬阿黃：“學喝！”

黃昏日落，姬稷踩著夕回到云澤臺，他揮一揮袖，云彩全落在他后。

從今日起，他要更加勤勞理政，他要將一天的時間掰兩天來過。王父的心愿便是他的心愿，但他的心愿不會是另一個人的心愿。因為，這個心愿將終結在他手中，殷王室數代的征途，將由他完。他不需要另一個人來做這件事。

殷王室的后代們，只要坐收果就行，艱難的事，就給他這個大殷第一代帝太子來做罷。若是他都做不到，那就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了。

姬稷腳步歡快，他擁有了比之前更堅定的決心，他現在唯一對旁人的期盼，就是盼殷王室的孩子們能夠茁壯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一個個強大的繼承人，好讓他日后挑選。

當然了，在他主表意愿前，他是不會讓他們知道的。他要磨練他們的意志，讓他們擁有銅鐵般健碩的和無往不勝的智慧。

短短一段路，姬稷已經制定好詳細的學習計劃，吃苦耐勞，方是一位高貴王子該有的品格。

制定嚴格的學習計劃令他很是興，全然忘了掀開車簾看一看他的趙姬是否站在臺階上。

等他想起時，車已經停到建章宮門口，姬稷下車一看，趙姬沒有站在臺階上。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要是趙姬站在臺階上，這麼長一段距離沒有見他招手，定會多想，指不定該多傷心。

得知昨晚那樣的事后，他不能再讓趙姬平添傷心，哪怕一的沮喪也不行。

蘭兒來稟：“殿下，趙姬一天沒吃東西，現在還躺在床上。”

姬稷迅速奔進去。

趙枝枝在夢里夢見生孩子了。太子說要孩子，的肚子立馬鼓了起來，一眨眼的功夫，生下一個白白的嬰兒。

可能因為是夢，一點都不慌張害怕，沒有再問神明為何要讓人生孩子，抱著那個孩子，驕傲地告訴太子，趙姬能生孩子。

趙枝枝被自己的話嚇醒。

太子的臉放大眼前，他撈起，抱進懷里：“枝枝，孤的枝枝。”

趙枝枝尚未完全清醒，意識朦朧，覺得眼前的太子不太真切，他的呼喚聽在耳里，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似的。

“你喚我什麼？”趙枝枝懵懂問。

姬稷額頭抵上汗涔涔的額頭：“枝枝。”

這聲呼喚太青，從他的舌尖過，頭張又歡喜地拋出咕嚕一聲。

他今天不但想明白了孩子的事，他還明白了自己晦難懂的年思。他趙姬，就是，這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沒有半分猶豫。

多麼幸福，多麼奇妙，他竟然可以放心地去一個跟自己沒有半點緣關系的人。不是照顧，不是責任，而是。

他必須完完全全斷絕趙姬自怨自艾的念頭，所以他喚“枝枝”。

姬稷摟起趙枝枝，心口著他的心口，他要讓兩顆心靠近靠近再靠近：“枝枝，你聽好，孤不要孩子。”

趙枝枝覺得自己肯定還沒睡醒：“你說什麼蠢話呢。”

姬稷第一次被訓，不太習慣，但他除了著，似乎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孤沒有說蠢話，孤有沒有孩子都一樣，孤不可能為了個孩子委屈自己。”

他搖臂膀，晃了晃，趙枝枝清醒了幾分，瞪圓雙眼，瞧清眼前人確實是太子，不是夢中的太子。

原來醒著。趙枝枝迷迷糊糊道，“你怎麼就委屈自己了？”

姬稷：“孤要為個孩子去跟別的人睡，難道還不委屈自己嗎！哪有男人能這種委屈！孤要是做了，孤豈不是……”面首兩個字沒拋出來，改：“那種人。”

他強調：“一國太子，怎能賣求全？何統！”

因為太子的話太過激昂，趙枝枝被震得徹底清醒了。

他剛才的話在耳邊彷徨，鉆進的腦海，灌進的心底。鼻頭酸，明明是甜的歡喜澆遍全，可卻笑不出來，角一翹，眼淚刷刷掉下來。

“你真的不要孩子嗎？”趙枝枝鼓著淚眼他。

姬稷：“要來何用。”

趙枝枝：“可你是帝太子，你若沒有孩子……”

“你以為王室選太子，是看子嗣的多嗎？孤的王祖父，當年也不是殷君的親生孩子，而是殷君的侄子。殷王室之所以有今天，是因為我們從不訌，從不手足相殘。一日為殷人，終生為殷人，這是我們的信念，不會因為緣親遠而改變。”

趙枝枝聽愣，仍是問：“殿下不要孩子，難道不會有人借此鬧事嗎？”

姬稷咧笑：“枝枝放心，孤不是一個弱無能的太子。”

趙枝枝兩條白的手臂掛到他脖子上去，眼淚越來越多，大顆大顆往下掉：“你為何這樣，為何這樣？”

因為孤趙姬，孤只考慮和趙姬生孩子。只有趙姬生的孩子，孤才有可能不嫌麻煩。若是趙姬沒有孩子，那孤就沒有要孩子的必要了。

姬稷突然有些害臊，因為趙姬瘋狂地親他了。

他怪不好意思的，閉上眼迎合的親吻。

親著親著開始打淚嗝，姬稷意猶未盡，揩拭的珠淚：“好了好了，小淚人，以后咱不提孩子的事了啊。”

被召來的醫工已經等候多時。

姬稷替趙枝枝穿好裳，點了醫隨替趙枝枝看。

正如趙姬所說，醫隨的醫并不比

醫工們差，兩三下功夫，就將趙姬近日出現的小病準確無誤地說了出來。

姬稷在旁邊看著，心想，或許可以像趙姬說的那樣，多讓一些子學醫，醫隨越多，他就越能為趙姬挑選好的醫隨。

姬稷傳令家令，將這件事給他去做。

家令暗自唉聲嘆氣，好端端地地，作甚要派他去做這種沒有半點好的事，醫隨夠用就行，作甚號召帝臺的子學醫？貴族子自然不會學這種低賤的事，也就只有尋常百姓家的子和半奴才會學了。

趙枝枝的并無異常，姬稷也是被藥的事嚇著了，現在才想起召人為趙枝枝檢查。

其實也檢查不出來什麼來，畢竟醫工醫隨學的東西有限，看一下總比不看好，純粹自我安。

人都退下后，姬稷像抱孩子一樣抱著趙枝枝，他笑兮兮地凝視，忽然說：“其實孤有孩子。”

趙枝枝呆住：“殿下有孩子？”

姬稷：“孤的孩子就是你啊。”

趙枝枝不想再哭了，已經哭得夠多了，可是聽到這一句，眼淚還是沒出息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