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是個男人了，不再是當年一臉憂愁和悲憤，不就要出門遊歷的小爺了，所以你應該很坦然地接這件事，雖然於你娘而言，並不彩。”

“這事我爹曉得嗎？”

“自然不曉得，我瞞得很好。唐廉是你娘嫁給你爹之前所生下的，你爹是不知的。論起來，他算是你哥哥。”“可爲啥他一直說比我小幾個月呢？”

“那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當初我把孩子抱給唐賢竹時，他答應過不會讓人起疑心，所以對外謊稱自己娶了一房妻室，孩子就是那妻室所生，其實本沒有這個人。隨後，他以公務繁忙，妻室不幸病故的緣由，將唐廉名正言順地送回了老家養。”

“原來如此……”蒙時搖頭無奈地笑道，“怪不得從小就聽說唐廉的母親早早過世，有兩個父親呢！也怪不得我娘那麼喜歡唐廉，這大概也是嫁到雙湖縣城的緣故吧？”

“興許是吧，當初我選了幾個人，最後是自己選定你爹的。現下你已經知道這事了，打算如何置你與唐廉，以及香草之間的事？”

“這跟香草有啥干係嗎？”太老爺若有所思地看著蒙時說道：“往常你不知道也就罷了，現下知道唐廉是你同母異父的兄弟，而香草與他又有過私奔之，正所謂先兄後弟，往後你們倆之間的緣之終究是要公之於衆的，到那時旁人怎麼看你和香草當真不在意嗎？”

“若是那樣的話，我會帶著香草遠遠地離去。”

“遠離你的家人，拋棄所有心疼你的長輩？”

“於我而言，家應該是個和諧好的地方，若是充斥著流言和詆譭，我不認爲是家，也不認爲住在裡面是家人，儘管擁有相同的脈。您可曉得，我爲啥那麼不喜歡韓府嗎？正因爲韓府裡就充斥著很多令我厭惡的東西。”

“我明白，銘愈不喜歡你，他打小就有些嫉妒你，認爲你比他聰明能幹，又更孝順。”

“不僅僅是如此，大舅舅和大舅母都不喜歡我。韓銘愈從小給我和韓銘念使的絆子還嗎？我從來沒跟您說過，不是我大度，而是我認爲韓府不是我的家，我在別人家裡就該禮讓三分。所以，無論是韓家的瑣事，還是韓家的大業。其實都跟我這個外人沒啥干係。就算有一天你們會笑話我和香草，我也不會在乎的。若是非要我找個牽強的理由的話，我會告訴您是月老牽紅線的時候打了個盹兒，不小心把我和香草的紅線掛到了唐廉那邊，後來清醒後又整理了回來。”

太老爺臉上掃過一無奈的笑容，說道：“你向來不信月老這些的。”

“所以我說這理由牽強，甚至都不願意這樣對您說，因爲您一聽就曉得是敷衍您的。”

“我明白，你對香草的很深很深的，那我也不會再過問什麼，只要你自己心裡舒坦就行了。那你和唐廉呢？需要外公給你們擺座認親酒嗎？”

已再年個坦。“唐廉曉得這事嗎？”“很早就知道了，從我打算招他麾下的時候，就已經告訴了他。”

“呵？”蒙時莫名地笑了笑說，“看來我是最後一個曉得的，對吧？”

“不是，你外婆還不知道，不過要是知道了，會一半兒傷心一半兒歡喜的。”

“多了一個外孫，又是這麼能幹的外孫，能不高興嗎？”

“照我看，你大舅舅就要回來了，府裡要擺接風酒，不如索給你和唐廉做箇中，讓你們兄弟彼此相認，然後你再帶著香草回去吧，這樣你回到雙湖縣城之後，也能在你娘墳前有個代！”

“不必了，多謝外公意，事太突然了，讓我再好好想想吧！”

“這樣也行，不過臨走之前，別忘了跟我說一聲，我到底是你外公，不是？”

“那是自然。您放心，臨走之前我會帶著香草還有小布谷來給您和外婆磕頭的。若沒旁的事，我先走了。”

“蒙時，”太老爺住了他問道，“你不會怪外公當年狠心把你娘和唐廉分開吧？”蒙時出一臉淡然的笑容說道：“我怪不著，因爲那是我管不著的事。我只能說，唐廉現下還活著，活得好好的，那就是對娘最大的安。除此之外，我不想再對這件事多添一字半句了。”

“你理解外公，外公真的很欣，”太老爺點點頭，頗深地說道，“外公爲什麼這麼心疼你，就是因爲你除了聰明之外，還被你娘教養得很知進退，唯一一樣讓外公寒心的就是你始終不肯來幫外公。不過，正如同你所說，你現下好好的活著，那就是對外公最大的安了，至於你幫不幫外公，那就另說。”蒙時起，拱手向太老爺恭敬地行了個禮兒，道了一聲：“多謝外公厚！蒙時先走了。”

“去吧！”太老爺面帶笑容地看著蒙時走了。當蒙時走出門口那一瞬間，他的笑容忽然收斂了起來。他吩咐人把黃忠找來了。他對黃忠：“蒙時已經知道唐廉的世了。”黃忠略一驚，問道：“蒙孫爺單單只是知道唐廉是他哥哥？”

“看樣子是這樣的。不知道誰在他跟前提了一句，他直接了當地問我，我還能撒謊哄著他嗎？要是他手裡沒些真憑實據，他斷然不會來問我。我要哄著他，倒折殺了我與他這份祖孫了。不過，我真的很奇怪，到底是誰跟蒙時提了一句呢？”

“太老爺，我覺著這事真是太巧合了。您想想，先是那刺客了我們起事的步伐，接著又是有人跟蒙孫爺提起了這件幾乎不爲人知的事，莫非在這背後有人暗暗地在放箭？”

太老爺皺眉頭地說道：“我剛剛也在思量你所說的那兩件事，總覺有人暗地裡想害韓家，卻又不知道到底是誰。今天這事我原也料想到了，蒙時是個通達理的孩子，這事又事關他母親的名節，他斷然不會跟我大吵大鬧，與我不合的。只怕那起小人的伎倆是失算了！刺客還沒找到？”

黃忠點點頭道：“簡直可以說是銷聲匿跡了。二孫爺和趙遠明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開始在城裡清查人口了，想必應該會有些效用。”

“這不過是敲山震虎，讓那刺客不得安生，無法安心養傷。你想想看，一個重傷的刺客會在何呢？城必定是有人接應他，所以他才逃得那麼快，而且在他藏的地方必然備有大量的藥材，不然的話，他失過多早就應該死了。”

“照您的吩咐，城各個醫館已經分派人手死死地盯著了，可目前來看，尚未發現刺客的蹤跡。”

“哼！”太老爺一掌拍在茶桌上說道，“待我把這人找出來，我要親自問問，是誰給他那麼大的膽兒敢了我起事的計劃！我本打算等秋闈過後，趁長安正陷揭榜熱鬧之中時，再行起事，讓朝廷面盡失，士子之心大。可沒想到有人卻暗中挑起了事端，得我只好起事。這筆賬我一定會跟那個刺客算清楚！”

“您也不必太憂心，幸好，您一直暗中吩咐唐廉爺在龍鳴山營地訓練軍隊。即便是朝廷派了嚴親王親自掛陣，以蜀中易守難攻的險要地形，是奈何不了我們的。”

“這一點我自然清楚，若不是我讓唐廉詐死暗中召集訓練軍隊，恐怕現下我們就該抓了。不過，讓我唯一想不到的是，唐廉藉以的那個鄉下丫頭香草居然把蒙時的心抓得死死的。那丫頭我見過幾次，聰明才智不亞於悅媛，實在不太像個村姑的行徑。”

“太老爺，”黃忠忽然話道，“有件事我一直想說，卻怕您說我太信邪門兒外道了。”

“說！”“小的頭一遭接那香草進城時也見識過這位的厲害，也覺著的言行舉止瞧著不太像個村婦。小的聽聞，這世上有種易容之，能將一個人的面孔換到另一個人的臉上，幾乎看不出破綻。您說會不會……”

太老爺搖搖頭道：“不會，我還從未看見過哪位神醫有這樣的本事。那不過是說書人杜撰出來的橋段子罷了，不可淨信。唯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香草本是雙生子，死了一個，另一個還活著。”

“可小的派人去查探過，香草母親許氏單單生得一個，沒有第二個了。對了，您還記得嗎？那天大孫爺跟您說，香草治傷只用了兩個月，而唐廉爺卻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這當中差別也太大了些。可他們倆的傷勢當初小的是去派人看過的，幾乎都傷得快死了。您說，要不是香草有異能，就是唐廉爺故意在磨蹭功夫？”

“異能？這又是你從哪兒聽來的邪說呢？”

“您還別不信，我聽一位得道高僧說過，這世上有種人因前世積下福德，今生若無故早逝，可得還水，重生爲人。但凡是這樣的人，是開了眼，通了天知的，行事做派勢必跟常人不同。小的不是危言聳聽，細下觀察過那位，倒真有些那樣的譜兒。”19b4z。

太老爺的眉心皺得更了，一臉疑地看著黃忠問道：“照你這麼說，那香草是半仙兒了？可以預知未來，通曉前事？這話竟是不通的，因爲要真能通曉前事，唐廉那事應該一早就知道了，會不告訴蒙時嗎？”

“您有所不知，那起人並非時刻都能通曉前世，也得遇個機緣巧合之說，若無人問起，便無從想起，您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聽你這麼說來，倒是有些道理。是哪個得道高僧跟你提過的？”

“您應該還記得時常在我們府上走的那位法度禪師，太夫人經常請他過府念念經文說說佛理，或者拿些東西託他開開。”

“哦，我想來了，是昭覺寺那位吧？給冬寧點長明燈的那位？”

“正是呢！小的也是機緣巧合之下與他閒聊了幾句，方纔聽來那死而復生之說。太老爺，這世上無奇不有，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呢！”

“要照你這麼說，那足以解釋香草爲什麼清醒之後忽然那麼能幹，可以白手起家，還能解釋爲什麼香草治傷只用了兩個月，而唐廉需要近半年；更能解釋的行爲言語爲什麼不像村婦了。不過，我征戰多年，向來不太信鬼邪之說，你親自去昭覺寺一趟，就跟他說，請他過府一趟，我有話要問。”

“是！那唐廉爺和蒙孫爺那邊呢？”

“暫時不必去管，蒙時子沉穩，鬧不出什麼大事來的。若是他們倆和和氣氣地相認了，這事也就算了了。我唯一憾的始終是蒙時不肯幫我，就如同他娘當年不肯幫我一樣，都是一樣兒的倔。”

“可他不是您的對手，這便是最好的。”

“沒錯，我讓他離開，就是怕在邊留一個最大的患。一會兒我發了出城文牒，你送到蒙時家去，明白嗎？”

“明白！”

“順便讓悅媛置辦一份像樣的禮兒送過去，算是我和太夫人打點給他們的返鄉禮了，再去問問太夫人，還有什麼東西要給蒙時的沒有，省得一會兒又跟我嘮叨說不讓心疼外孫了。”

“那您打算什麼時候跟太夫人說唐廉爺的事？”

“緩緩吧，等他們兩兄弟緩口氣兒再說。”

“是，小的明白了，這就去。”

再說蒙時出了花塢沒見著香草，便往韓銘唸的院子走去了。半路上，他遇著了韓倩。韓倩問他：“聽說大姐姐住在你那兒，是不是真的？”他點頭道：“是在我那兒，你有空可以去瞧一眼，要是不嫌棄我那兒地方小的話。”

韓倩笑道：“蒙時弟弟，你這就跟我假客氣了吧？別看我住這麼大個韓府裡，也就那麼一小院子，比不得你那三進三出的院子，還不自在呢！我倒是佩服大姐姐的，真是了不得呀！相公被髮配去了青海，自家討飯吃都不上這韓府裡來睡錦繡牀，哪兒來這麼大勇氣呢？倒跟當年小姑姑一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