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長久沉默不語,沈纖纖又大著膽子，輕輕地喚了一聲：“王爺？”

蕭晟垂眸,淡淡地看著：“既然已經婚，也有了夫妻之實，這日子終歸要過下去。”

他不可能放假死離去，更遑論殺了。莫說他現在對有，即使沒，也不至於痛下殺手。

沈纖纖尋思，聽他這話,大概是要將錯就錯了。暗舒一口氣，懸著的心漸漸放下。

隻聽晉王繼續說道：“但是怎麽過,由本王說了算。”

沈纖纖輕輕點一點頭，忖度著道：“行,那你說怎麽過？”

晉王正要開口詳談，忽聽有人在門外高聲詢問：“王爺王妃,午膳可以送進來了嗎？”

王爺王妃好，邊下人早達共識。一旦他們單獨相，且掩了門，就主回避。

此時午膳送到,忍冬也不敢直接進去,而是在外請示。

談話被打斷,沈纖纖一臉無辜看著晉王。

對方輕輕頷首，示意應聲。

沈纖纖會意,略微提高了聲音：“送進來吧。”

因為方才這麽一出，把午膳都忘了,也覺得有些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大片灑,明亮得有些刺眼。

各菜肴被送了進來，一同送的還有水盆巾等。

晉王夫婦淨了手，在桌前坐下。

侍從放下菜肴，知趣告退。

蕭晟下意識去拿公筷，在距離其還有半寸時，驀的臉一僵，收回了手。

給布菜也能習慣？！

他心裏一陣憋悶，抬眸看向對麵的佳人：“布菜會不會？”

“啊？”沈纖纖微怔，繼而點頭，“會啊。”

這樣簡單的小事有誰不會呢？

蕭晟輕笑，眉目舒展，一字一字道：“很好，過來給本王布菜。”

沈纖纖有點懵，疑心自己聽錯了：“我嗎？”

自兩人相識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提這種要求。

蕭晟雙目微闔，懶洋洋道：“除了你，這裏還有別人嗎？”

他向後微傾，雙手握，甚是悠閑。

沈纖纖直到此時才確定他是真的要布菜。

跟之前完全顛倒過來了。

沈纖纖表一滯，小聲道：“九郎，你以前從不讓我做這些，每次都是你幫我……”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晉王眉目清淺淡然，“又不是人前作戲，哪能讓本王一直伺候你？嗯？”

他尾音上挑，莫名帶一些繾綣意味。可他話裏的容就不太中聽了。

停頓了一下，晉王又涼涼地問：“你見過誰家夫君整天伺候娘子用膳的？”

也就隻有十九歲的他蠢，被一撒，一糊弄，什麽事都肯照做。

這個習慣必須改掉。

沈纖纖心中不服，暗想，怎麽沒見過？你失憶的時候不就這樣？

小聲嘀咕：“九郎以前就……”

“嗯？”蕭晟眸微沉，語氣不自覺變得危險起來。

猝不及防與他視線相撞，見他眸沉沉，不含緒。沈纖纖心中一凜，應一聲“哦”，站起，給他盛湯布菜。

平時這些事都是他做的，今天換來，不知怎麽，心裏異常別扭。

盛好兩碗湯，又拿著公筷給他布菜。

蕭晟瞥了一眼：“別站著，坐過來，照著學都不會嗎？”

是讓幫忙布菜，不是讓隻伺候不吃飯。

沈纖纖深吸一口氣，依言坐在他下首。

才吃得幾口，就被他指揮著夾菜。

兩雙筷子不停地換，一頓飯吃得又委屈又氣悶。

當日支使他時，也不曾這樣！

然而晉王這頓飯卻吃的有的快意。

其實他用膳喜歡自己來，也沒有讓人幫忙布菜的習慣。此番單純就是為了支使。

誰讓趁他失憶時折騰呢？

在蕭晟看來，既然他認下這個妻子，那兩人肯定要過一輩子。

因此，非常有必要借此機會把他失憶時，兩人的錯誤相方式給徹底改變。

他可不能一輩子被支使。

用過午膳，漱了口，命人將殘羹撤下。

首戰告捷的晉王慢條斯理：“以後人前作戲照舊，沒人的時候，得知道該怎麽做。”

“該怎麽做？”沈纖纖不解。

“怎麽伺候夫君，還用本王特意教你？”蕭晟眉梢輕挑，“給我倒杯水。”

沈纖纖站著沒，倒水不過是舉手之勞。但被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要求，心裏抵，很不舒服。

先時央他做事，還都是以撒為主呢。

晉王稍微提高了聲音：“倒杯水。”

這一聲短促有力，沈纖纖莫名的有些心慌，仿佛自己的那些倚仗正一點點消失。

下心裏種種緒，抬手倒了一杯，悻悻地道：“有點燙，現在還不能喝。”

“那就等五熱再給我。”

沈纖纖盯著茶杯口冒出的水汽，可能是盯得有些用力，連眼睛都微微有點發酸。

還沒等茶水冷到五熱，就有侍匆匆而，請晉王見駕。

晉王救下驚馬的四皇子，隨後昏迷之事，已傳皇帝耳中。

盡管得知小九已清醒過來，並無大礙，可皇帝還是不太放心，傳召見他。

蕭晟略一頷首：“好。”繼而又轉向沈纖纖：“卿卿稍待，本王去去就回。”

當著外人的麵，沈纖纖嫣然一笑，深無限：“嗯，我等你回來。”

然而他剛一走，臉上的笑意就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氣悶。

自小走街串巷賣藝，沒看人臉。後來在沈家做養，養父母麵前也收斂本，恭敬孝順。

並不是不能氣的人，相反隨豁達，遇事看得很開。

可不知道怎麽了，偏偏就不得他頤指氣使。

他怎麽就恢複記憶了？還不如一直想不起來呢。

恢複記憶的晉王，再見到皇帝時，心思不免有些複雜。

四年前他對皇帝一片赤誠，四年之後心裏已有距離。

這是他的兄長，更是君王。

“小九，沒事吧？要不要？”皇帝臉上擔憂清晰可見。

“皇兄放心，臣弟無礙。”蕭晟拱了拱手，“隻是有一點頭暈，可能是先前舊癥。”

皇帝輕輕歎一口氣：“無礙就好，朕近來也時常頭疼。”

靜默一會兒，他又道：“那捕夾的來曆已經查清了，是有人貪多爭先，故此設下。朕已教訓過了。”

老大老二相爭，打獵時挖捕獵坑、放捕夾，方法百出。老四運氣不好，獵馬踩中了捕夾。幸運的是，有晉王在，有驚無險。

是誰設下，他也不太想說，隻是覺頭疼更嚴重了一些。

這幾個兒子，沒一個省心的。

好在晉王並未追問，猶豫了一下：“皇兄，臣弟想多休息幾日，暫時不去打獵。不知是否可行？”

皇帝聞言，有些驚慌：“是哪裏還有不適？”

“那倒沒有，隻是有些力竭，想歇一歇。”

皇帝遲疑著點頭，略一思忖：“那就歇一歇。”

晉王麵難：“不過秋狩一事……”

“今年秋狩既是由鈞兒負責，你就不必太過憂心，當以自己為重。”

蕭晟點一點頭，深以為然：“皇兄說的是，若無其他吩咐，臣弟就先告辭了。”

皇帝揮一揮手，答應下來，複又傳喚先前給晉王看診的太醫上前，詳細詢問。

晉王現下並無打獵的心思。在見駕的路上，他整理了一下前一段時間的記憶。

三皇子已提前出局，大皇子與二皇子爭得厲害，皇兄有意拉他出來攪局。可他懶得參與。

往年由軍負責的秋狩，今年皇帝給了大皇子。

在這過程中，他不得要讓渡出一些權力給蕭世鈞。

對他來說，這也不失為一個慢慢撒手的機會。

蕭晟早不是四年前那個一心報效朝廷為君分憂的熱年。比起留在京中做製衡皇子們的棋子，還不如早些，帶著王妃去封地。

一回到如意閣，看見王妃，他就又恢複了清冷模樣。

沈纖纖微訝：“怎麽回來這麽早？”

原以為他要離開好一會兒，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蕭晟眉梢一挑，這是不願讓他回來？

可惜要讓失了。

“這也算早？”他語氣散漫，“下午不去狩獵了，專門陪著卿卿，卿卿可還歡喜？”

沈纖纖扯了扯角：“歡喜，喜不自勝。”

現在並不是很想看見他，更願意一個人待著。

蕭晟自袖袋中出一個杏荷包，放在桌上：“不知道當日答應的荷包香囊，卿卿做幾個了？”

沈纖纖怔了一瞬：“荷包香囊？”

“詩收了一遝，總不會這荷包隻有一個吧？”蕭晟微微瞇了瞇眼睛，笑意收斂。

沈纖纖心想，大部分都是你主送的，我又沒有天天問你要。

但這話，對失憶的晉王說得，對於恢複記憶的晉王，似乎不太敢說。

微微一笑，好聲好氣：“當然不會，我這就給你做。”

晉王看出了笑容的勉強，眉梢輕輕揚起，氣悶緒大減。

“嗯。”他輕輕點一點頭，對於的識趣還算滿意。

果然隻敢糊弄十九歲的他，他這一恢複記憶，不就立刻乖了？

此次狩獵，沈纖纖沒有帶針線等，不過忍冬帶的有。

沈纖纖討要了一些針線布料，坐在窗下開始手。

晉王坐在不遠的椅子上，姿態悠閑。

他麵前放了一本書，也不知看沒看進去，倒是時常留心做針線的進度。

蕭晟雙目微闔，忽然開口：“詩是一天一首，荷包做的慢一點，就五天一個吧。”

沈纖纖作一頓，猛然抬頭：“五天一個？”

的確會針線，做荷包也不算難。但五天一個荷包，他用得了這麽多嗎？他是要拿出去賣嗎？

蕭晟瞥了一眼，一錘定音：“那就每七天一個，不能再久了。”

那一遝詩，絕對不能白送。

沈纖纖扭過頭，心裏越發的煩悶。

他說的以後怎麽過由他決定，不會就是這樣過吧？

暗暗瞪了他一眼，紮針紮得更用力了一些。

還不如讓他再次失憶呢。

做了一會兒，沈纖纖順口說道：“九郎，我了，給我倒杯水。”

正在翻看閑書的晉王，想也不想，直接抬手倒了一杯。

忽然，他醒悟過來，暗道一聲好險，隨後在沈纖纖期待的目中，慢悠悠把茶水送到了自己邊。

沈纖纖目瞪口呆，就算他不願意幫忙倒水，也不必這樣吧？

故意炫耀是不是？

蕭晟輕啜幾口：“想喝水？自己倒。”

還想繼續支使他？

想都別想！

沈纖纖深吸一口氣，不喝了。

其實做個簡單的荷包，花不了多功夫，但沈纖纖心中不快，有意磨蹭。

整整一下午，進度才隻有一點點。

傍晚舉著手給他看，聲音，試圖撒：“九郎，我手疼，能不能不做了啊？”

蕭晟心裏一，不會真累著了吧？

看十指纖纖，指腹微紅。眸微轉，見指甲上紅的蔻丹妖嬈豔麗，一些場景不由地浮上心頭。

他嗤的一聲輕笑：“那就休息一下，明天繼續，七天做出來就行。”

撒這種小計倆，對他來說，沒用。他一眼就能識破。

沈纖纖收回手，眼眶微紅，委屈十足：“九郎，你以前不這樣的……”

蕭晟心裏一慌，然而不過短短一瞬間，他就又冷靜下來。

擅長作戲，眼淚說來就來。他深知秉，又沒有失去記憶，豈能上當？

是以他隻靜靜地看著。

沈纖纖給他看得心裏發慌，哭泣也沒法再繼續下去。

一把掉眼淚，默默轉過頭。

原本是假哭，現在卻真的到淒惶難。

到了這種時候，哪裏還不明白呢？他對，不像是以前那樣了。

討厭，太討厭了。

晚間用膳時，晉王再一次屏退下人，看向王妃：“布菜。”

沈纖纖皺眉：“還要我來啊？”

“不然呢？給本王布菜，委屈你了？”

沈纖纖真想重重點頭，對啊，就是委屈。可到底還是不大敢。

晉王失憶時，肆意支使他，撒賣乖毫無顧忌。等他恢複記憶後，難免底氣不足。

可心深又不願意被他支使，總希他還像先時那般寵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