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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武帝再度出現在人前,他翼善冠下斑白的雙鬢,惹來群臣的注意。
他面愈發冷,臉上可見冰霜。
可無人敢說,也無人敢提,更沒有人敢提奉天夫人幾個字。
早就有有心人發現奉天夫人雖死了,但一直未發喪,也沒有辦喪事的跡象,仿佛這個人就悄無聲息的沒了。
沒有名分,也沒有追封,跟隨著的依舊只有奉天夫人這一封號。也許在未來的日子里,這個封號也會漸漸被人忘,旁人只會記得《帝王起居注》里‘帝奪趙氏婦郿氏,郿氏歿于乾武五年’這一筆。
隨著乾武帝的回歸,被下獄的人也都一一被放了出來,朝廷的一切似乎恢復了正常。
在這之際,郿家辦了場喪事,趙家人被放出來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自然也不為人所知。
乾武五年冬,大皇子夭折,惠妃傷心絕,幾度昏厥。
年節宮中家宴,端王年僅六歲的次子被到前說話,第一次顯于人前。
自此,乾武帝似乎對這個侄兒十分看重,屢屢召其進宮。
坊間有傳聞,乾武帝子嗣不易,大皇子又夭折,不免對侄兒有些移。也有人說,奉天夫人死的時候,其實肚里懷著孩子,陛下才會對子另眼相看。
不管怎麼說,本來因其母不寵的端王嫡子,突然就這麼水漲船高了起來,不了有人羨慕端王,說些他次子前途無量的酸話。
端王府,側妃李氏正在和端王說話。
“明明罡兒那孩子聰明伶俐,為何得不到陛下青眼?”說著,李氏啜泣起來,似乎很是替兒子委屈。
端王一看哭,就覺得頭疼。
“眼緣這事本就玄妙,也許皇兄就喜歡頡兒那樣的孩子。”
其實端王也詫異皇兄對自己次子的另眼相看,與長子的聰明伶俐不同,次子打小就不喜歡說話,明明年歲還小,卻話也不活潑。
“罡兒打小就傲氣,又敏多思,如今弟弟得了陛下青眼,他卻沒有,你說這讓外人看見了像什麼?”
李氏邊說邊瞧著端王臉:“不如殿下讓頡兒下次進宮時帶上哥哥,兄弟倆一起也有個伴兒,如此一來也顯得兄友弟恭,也可為一樁談。”
端王雖覺得讓弟弟帶上哥哥這話,怎麼聽怎麼怪,但長子確實打小聰明伶俐,皇兄既然喜歡孩子,沒道理喜歡次子不喜長子,再加上李氏一直在他耳邊說,他就答應了。
答應時痛快,到和次子提時,看著兒子沉默的眼神,端王卻莫名一陣臉熱和心虛。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說了讓次子下次進宮時,把哥哥也帶上的話。
說完后,兒子并沒有回他。
半晌,他才明白過來。
“你不愿意?”
紀頡沒有說話。
“你為何不愿,他是你哥哥。”
紀頡定定地看了他幾眼,才道:“父王帶大哥出去跑馬時,大哥也沒有帶上我,父王送大哥弓箭時,大哥也沒有讓給我,為何現在要我帶上他?”
端王瞠目結舌地看著兒子,久久說不了話。
......
“你父王找你做什麼?”
紀頡沒有瞞,將端王所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子面相羸弱,此時卻出幾分譏諷之,須臾抖了抖又道:“那你是怎麼答你父王的?”
紀頡照實說了。
聽完,子愣在當場。
過了一會兒,才悲愴道:“都是娘誤了你。”
紀頡沒有安母親,又道:“皇伯父問我愿不愿當他的兒子。”
這一次,子是真被驚到了。
“那你是怎麼說的?”
“我說我愿意。”
子久久回不了神,過了會兒,才招招手讓兒子到自己面前來。
了兒子的小臉,有些悲傷道:“其實這樣也好,你在這家里,沒有出路。”
說著,抱著兒子哭了起來。
紀頡被母親抱在懷里,小臉上一表都無,他定定地看著屋頂上角,也不知在想什麼。
.
宋游再次被招了來。
他婚后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如今又沒了,仿佛回到當年他四跑半夜總喜歡起來瞎搗鼓的時候,頭發得一團糟,眼圈發黑。
“你做得怎樣了?”
宋游言又止道:“陛下,雖那陣有改命換天之效,但也只是傳說,從未有人擺過,臣雖集齊了僧道高人想要復刻,可如今也只復刻了大半。”
乾武帝看著他:“朕能等,但他不能等了。”
宋游是乾武帝的專屬太醫,又怎會不知他的形,如今能撐下來,全靠陛下的克制力,想必他如今他時時刻刻都在承著無邊痛苦。
看著乾武帝漸漸泛白的發,他只覺一陣鼻酸,忙低頭道:“陛下再給臣兩個月的時間。”
“好,你去吧。”
.
乾武六年二月,帝過繼端王次子為嗣,封其為太子。
一時間,朝野嘩然。
想讓陛下定下儲君,一直是眾大臣鍥而不舍的事,如今他們倒是如愿了,卻偏偏著有一種不祥之。
冊封太子的大典上,多日未見的乾武帝再次出現人前,此時群臣才發現陛下的頭發竟然白了。
也許奉天夫人的死,一直沒有過去,只是他們以為過去了。
大典結束后,儀殿中,有男子在低語:“再等等,再等等……”
……
三月,帝龍有恙,抱病紫宸殿。
乾武帝召來皇后。
兩人已經許久沒見面了,自打那次事后,皇后便一直足在棲宮中,哪怕后來乾武帝給解了,也依舊足不出門,仿佛一夕之間就淡出了人眼前。
此時,見到容貌大變的乾武帝,皇后震驚之后,也不紅了眼眶。
“可知朕為何沒廢了你?”
皇后垂著頭,道:“臣妾不知。”
“你是個聰明人,比聰明太多,曾經朕想過,要不要讓你下去陪,若非你與你家人從中作梗,也許朕與不會錯過,如今也是兒群。”
隨著乾武帝的話,皇后的子一點點佝僂下去,直至趴伏在地。
“后來朕想了想,你如此聰明,也許留著你還有用。”
殿中靜得嚇人,只聞得皇后低低的啜泣聲。
“太子由你養,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做才與自己有益,希你不要辜負朕的希。”
皇后詫異地抬起頭來:“陛下。”
“退下。”
皇后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退下了。
「為何不殺了?」
「你忘了父皇臨駕崩前囑咐之言?」
“大梁付你手,你要對得起朕的托付。”
他強撐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此。
「太子年,若無人養,只憑著福來福生二人,牽制不住那些心思各異的大臣們,最后恐會落得主弱臣強的境地,了大梁,只有借用太后的份來制衡。」
「快一點,我快等不及了……」
乾武帝的聲音再度響起。
“去召太子來。”
不多時,年的太子被人牽著進來了。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明辨自己的心,希你的聰明能一直維持下去。朕為你選了四位顧命大臣,福來福生也留給你,皇后是個聰明人,你二人可互為依仗,可借用福來福生制衡,也可與聯合福來福生來制衡那四位顧命大臣,如此一來,局面便可維持到你長大后接掌朝政。
“皇后養你,于你有長輩之名,朕留一道圣旨給你,待你年后,就將其廢掉,朕不想讓掛著皇后之名葬帝陵。你父親我會讓他去封地,永世不得京,朕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太子臉怔怔,終究還是太小,哪知道乾武帝這是在說言。
一旁的福來和福生卻是忍不住地拭著淚。
“希你不會辜負朕對你的期。”
“父皇……”
“去吧,朕累了。”
待太子下去后,福來還好,強忍著傷心,福生卻眼淚地看著乾武帝。
“陛下……”
“哭什麼,朕不放心那些人,你和福來要幫朕看著些。”
“陛下!”
二人終于忍不住了,撲在地上嚎嚎大哭。
.
乾武六年三月,帝崩于紫宸殿,年三十有七。
這位皇帝在還是皇子時,便立下赫赫戰功,為大梁開疆擴土,令四夷俱不敢來犯。
在位期間,雖專斷獨行,但勤政民,善用賢能,開創了大梁難得一見的太平盛世,雖難免有人非議其殺戮過重,到底是功大于過,堪稱一代明君。
唯一讓人憾的是,其在位時間太短,也未留下子嗣,以至于皇位落于旁枝。
又因與奉天夫人的事跡,雖其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也不了沾染了些香艷之氣,讓后人難免浮想聯翩、津津樂道,以至于這段事跡廣為流傳。
......
因乾武帝臨終前留下詔,喪儀只持續了七日,其梓宮就被送早已修建好的陵寢中。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乾武帝小心翼翼地將放在蓮花石臺上。
“這改命換天之法,從未有人擺過,不是法失傳,也是七星連珠的天象百年難得一見,臣也只從祖上流傳下來的手書窺得一二……除過天時,還需地利,這世上萬支撐不了改命換天,唯有截取龍脈之氣……即使陣法擺,是否能,卻依舊不可知,而龍脈之氣卻損而不還,此舉干系王朝天下,陛下當慎行……”
乾武帝沒說話,只是拿過宋游手中的藥一口服下,便去了邊躺下。
隨著一盞盞燈被點燃,宋游模糊不清的聲音傳他耳中。
“臣不知能不能,也不知到時會是什麼況,陛下只能見機行事……”
聲音越來越遠。
隨著一陣響,地宮的大門漸漸合閉。
……
是無邊無際的黑。
在前方有一的微亮。
他移了過去,看見一黑衫的他,還看到他掌心中那道晶瑩的。
莫名的,他知道這道是。
「這是什麼地方?」
「不知,但我覺應該是往前走。」
兩人并肩往前行著。
漸漸的,黑暗中的越來越多,細看之下才發現竟是一塊塊微小的碎片。
那碎片里,竟然有畫面在跳,而那些畫面莫名的眼。
他看見閉目倒在地上,他抱著仰天長嘯;看見了與他鬧別扭,其實不是還心悅趙見知,而是心中有愧,不知該如何開口……
越往前走,帶著畫面的碎片越多。
可每一塊碎片都離得很遠,他們明明看得到,但走到碎片面前,卻要花很長的時間。
不知過去了多久。
也許是一天,還是兩天……
兩人就這麼一直走著,黑暗的前方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只有通過那一個個碎片,他們才能分辨走到了什麼時間。
開始他們一日便能走到一塊碎片面前,漸漸竟要花上兩日。之所以能確定時間,是乾武帝一直在心中默數著。
就這麼數著數著,轉眼間十日過去了。
兩人越來越累,而他們才走到還在趙家遭冷遇的時候。
「當初你不該放了趙家人。」
「朕只是想,也許不愿看到那種場面。」
一開始兩人還會說些閑話,漸漸的,所有力都放在走路上了,兩人也越來越覺到了累,越來越疲力盡。
開始還能一直不停歇的走,漸漸地需要休息了,以至于速度越來越慢。而從這時起,那道螢突然不穩了起來,就像在風中飄搖的火燭。
雖然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但兩人不約而同放棄了休息。
快一點,再快一點。
慢慢的走變了一步步的挪,而此時他們才來到與趙見知親當日,見面帶看著對方,換來的卻是冷眼和鄙夷,二人又是惱怒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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