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對于翁瀧和沈箏來說,過的是又歡喜又悲傷。
歡喜的是這麼多年,家里來了個閨,他們又正好都喜歡,雖然剛開始強行被塞到他們家,但是后來是真喜歡。
有些人的緣分就是如此,投緣的時候,便是一眼就行。如今孩子就要遠去,他們兩人空守著父母這個份,卻不能多說什麼。
沈箏晚間送了一支桃花簪子給折筠霧,“雖不知桃花與你有何淵源,讓你歡喜至極,但你既然喜歡,阿娘有,便送你。”
這支桃花簪子很是好看,中間的桃花蕊是用小玉塊一點點綴的,外面的桃花枝用金纏,一看便是富貴的東西,折筠霧沒有推辭,只親昵的蹲下,子在沈箏懷里,“阿娘,您替兒戴上吧。”
抬頭,眼里全是孺慕之。
“兒想要阿娘替我戴上。”
沈箏哎了一聲,慢慢的將桃花簪子進的發髻里。
“明年三月,就是十五歲了吧?”
折筠霧點點頭,“是……若是將來能出嫁,阿娘可要給我準備嫁妝。”
沈箏笑了,“好,不會你的。”
屋子里兩人說話,外頭的折致遠和折大田也在跟翁瀧和翁健說話。折大田有些局促,他長這麼大,還沒有這般被老爺爺的邀請過年。
翁健對他并無輕視,比起翁瀧的真,翁健常年在場,自然要圓一些。雖然折大田如今只是一個農人,但說不定乘著折筠霧這東風,將來能出什麼造化呢?
那日他率先跪下來多謝他們一家子人收養折筠霧的時候,翁健就知道這孩子也是個善良的,這般的格,倒是跟折筠霧有幾分相像。
那太子殿下若是愿意讓人去教導折大田,給他一份出路,未來也算可期。即便職再小,在關鍵時候,說不得也能用得上。
他便笑著道:“大田,這是棗糕,是珺珺最喜歡吃的,是你們云州的東西,你嘗嘗,說不得也會喜歡。”
折大田連忙嗯了一聲,將棗糕一口咬下,然后瞪大了眼睛,“好吃。”
翁健大笑,“是吧,我也覺得好吃。”
然后又看向沉默的折致遠,“致遠賢侄,你怎麼不吃?”
折致遠笑笑道:“翁大伯父,賢侄只是在想,杳杳……不,珺珺是不是不喜歡我。”
翁健:“……”
啊這,你這孩子,看著穩重,怎麼說話如此直接?
不過也看得出,折致遠是有些焦急了。他看在他是侯府公子的面子上,道:“珺珺心善,對陌生人也鮮有不好的臉,但也不會太親近,畢竟不悉。你雖然是他的親兄長,可卻也沒有相過幾日,跟陌生人也差不多的,難道就要對你歡喜之至麼?”
他搖搖頭,“年輕人,不要多想,多謝耐心,說句不客氣的話,在座幾人里,你雖然是至親,但是我們其他人,卻都是養最久的人。”
折致遠臉上出慚愧的神,“是侄兒多慮了。”
于是過了年,就要離開之前,他特意下了一趟山,去山下的珍寶齋里面買了一串玉質的手串。
他滿懷期待的遞過去,“杳杳……珺珺,這是大哥給你買的,你試試,看喜歡不喜歡。”
折筠霧:“多謝你,只是我有手串了,不用再買。”
折致遠臉有些紅,“姑娘家的首飾哪里一套就夠,明珠每日戴的手串都不一樣,我記得都是玉的,戴著也好看的很。”
他道:“你可以換著戴嘛,姑娘家的,鮮艷些好。這串木頭的,雖然也好,但不是那麼的鮮艷。”
折筠霧知道他是好心,但還是搖頭。
“不,我覺得這串手串很好看。”
在做奴婢的時候,自然是不能要鮮艷的東西。殿下知道的顧忌,知道膽子小,所以費了不心思,才給找來這串善玉做的手串。
木頭雖然不起眼,可名字卻是帶玉的。
很喜歡這串手串,這輩子都不打算取下來。
折筠霧朝著他行了一禮,然后手里提著一個食盒往前面走去。還要去跟大哥說說話。
折大田正在屋子里面做木工,他雖然后來被送去了做墨,但是手里的木工手藝是阿爹親自教導的,這麼多年也不曾落下。
他正在雕刻一只小鸚鵡。
折筠霧進去一看,便知道是誰。
“將軍……是啊。”
是將軍沒進東宮之前的名字。
折筠霧拿著栩栩如生的將軍看了看,笑道:“大哥,你還記得它。”
折大田見如同在家一般朝著他笑,便松口氣,道:“是,你那時候總是想要一只小木雕戴在上,我總忙,沒時間給你雕,如今總算有時間了。”
他自己住在一個屋子里面,想要倒一杯茶給折筠霧,發現這里的茶好多,他本不會泡。折筠霧便過去給他倒了一杯茶,“大哥,你別拘謹,咱們兩人是打小的分,你還不知道我嗎?”
折大田這才眼眶有些潤,道:“這幾日,我都沒有好好的跟你說話。三丫,對不起,當時我應該追的更遠些的。”
折筠霧搖搖頭,“當時,我被帶著走遠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你們追過來,也沒用的。”
折大田抹抹眼淚,坐在凳子上,跟道:“賣你的那三斗米,剛開始誰也不肯吃,后來沒過幾日,實在是熬不住了,五丫吃了一口,干嚼的,直接卡住嗓子眼了,阿爹拍了好一會才救過來,后來沒辦法,這才吃了那三斗米。”
可三斗米本吃不了多久,他嘆息,“后來,四丫和五丫也差點被賣,幸而朝廷的賑災來得及時。”
折筠霧靜靜的聽著,聽得也有些慨,“兩個妹妹沒有被賣,那就是好的。”
是撞了大運,進了東宮,要是沒有進東宮,恐怕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
折大田問可好,折筠霧點頭,“就是剛開始吃了苦,那個買我的,轉了好幾道手,才將我賣向了岐州府,翁家阿娘和阿爹本是將我買來做丫鬟的,后來他們見我合緣,就收了我做養。”
這便是極好的。走的那日,折大田鄭重的又給翁家夫妻磕了三個響頭。折致遠也跟著磕了三個,愧道:“你們養了珺珺一場,自然也是珺珺的再生父母,這回接了回京團聚,等有時間,侄兒親自送回來看二老。”
他鄭重的道:“我父親說,恩大于天,您二老對珺珺之恩,我們蜀陵侯府記住了,若是之后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我們必定不會袖手旁觀。”
沈箏自然知道折筠霧這一去還是艱險重重,便鄭重的對折致遠道:“你們一家子人,沒有對不起我們的,也不用對我們恩戴德,收養珺珺,是我們的事,不用你們還,只一件事,既然當年舍棄過一次,這一回,還不要再去舍棄。”
折致遠聽得心中一熱,知道這一家子人是掏心掏肺的說話,他點頭,“伯母放心,我們疼珺珺還來不及,怎麼會去舍棄。當年是迫不得已,可如今哪里還有迫不得已的地方?不會的。”
折筠霧坐在馬車里,起簾子看向沈箏和翁瀧,“阿爹,阿娘,兒便要走了,等……等之后,你們可一定來京都看兒。”
沈箏又要抹淚了,走過去的頭,“走吧,走吧,別惹我哭。”
折筠霧在的手上蹭了蹭,哎了一聲,馬車這才上路。
但剛走,就見沈箏突然喊了一聲,“珺珺。”
馬車停下,折筠霧連忙起簾子,“阿娘?”
沈箏走過去,道:“珺珺,阿娘出岐州沈家,雖比不得蜀陵侯府簡在帝心,大權在握,但沈家在岐州幾百年,也不是毫無底蘊,若是你去了京都,無人替你做主,我們沈家也不是吃素的,能幫你的,阿娘定然幫你。”
折筠霧激,“阿娘,我記住了。”
折致遠愧又激,“伯母,你放心,在京都,珺珺必定不會被人欺負。不然還要我們一家子人做什麼?”
要你們一家子人做什麼?
沈箏想要說一句什麼,卻還是沒有說。
馬車緩緩走遠,翁瀧嘆氣,扶著沈箏,“夫人,又下雪了,回去吧。”
……
而此時,京都也正在下雪。
東宮里,太子正拆開一封信。
拆開了,卻放在桌子上不敢看,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打開了信件。
一目十行看完,太子笑了,劉太監,“去,去端一盤棗糕來,孤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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