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底下的靜功引來不遠破草屋那邊的關注,“吱呀”一聲破草屋的門開了,隨即出一個男娃子的腦袋,正是蘇雲朵的大弟弟,年方八歲的蘇澤軒。
只見他向著老槐樹方向略一張,待他看到蘇雲朵,就聽他對著老槐樹這邊發出一聲帶著哽咽的呼喊:“大姐,快,快回來!咱爹……咱爹給雲英姐氣得又吐了!”
蘇澤軒這一聲喊直驚得蘇雲朵差點一屁重新坐在泥地裡,心頭的不安令清空了的大腦,惶恐地擡眸往破院子方向了一眼,又低頭胡地將散落一地的野菜野果撿了些放被蘇雲英踩扁了的揹簍,爾後拎起破揹簍倉皇地對著柳東林夫婦點了點頭,慌急慌忙地往家裡跑去。
小道實在太過泥濘,蘇雲朵才跑了兩步就直接往地上撲去,卻一心護著揹簍裡的那點野菜野果子,看得柳玉書子直了直卻又頹然地重新坐下,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卻握拳,魏氏的眼裡也有些發。
蘇雲朵顧不得後幾個人的目以及他們的想法,更顧不得自己手心、膝蓋傳來的疼痛,一個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往家跑去。
目送蘇雲朵離開,魏氏再轉向蘇雲英,目中就多了幾分不善。
蘇雲朵踉踉蹌蹌的影,同樣在柳東林的心頭泛起一心疼,對蘇家、對蘇雲英自然也就多了幾分鄙夷和不喜。
蘇澤軒的喊令柳玉書極爲不安,目送蘇雲朵踉蹌的背影消失在破院子裡,他再也坐不住了,那破院子裡住著的是他的啓蒙先生,是他最尊敬的師尊。
“爹,娘,我去看看先生。”柳玉書從牛車上下來,目不斜視地繞過看著他發呆的蘇雲英,對柳東林夫婦道。
魏氏心裡也十分不安,可是相比與自己兒子的安危,心頭泛起的那點不安又算什麼呢,手一把拉住柳玉書:“你子弱,都已經吹了大半個時辰的冷風,且回家去歇息。”
“娘,我今日穿得暖,你看我手心都是熱呼呼的。我已經有半月沒見先生了,你就讓我去看看先生吧。娘,我只在屋外與先生說兩句。”柳玉書自然知道自個娘爲何不讓他去見蘇誠志,說到最後向魏氏保證道。
魏氏哪裡肯讓柳玉書去見蘇誠志,那可是令人談之變的肺癆啊!
可知道自個兒子對蘇誠志的敬仰和尊重,只得耐下心來好言相勸。
偏偏柳玉書對蘇誠志的師徒之非同一般,魏氏費了好一番口舌,直到提出由親自去探一番,柳玉書方纔緩了口氣。
既然將話說出了口,魏氏就算心裡對肺癆有無限的恐懼卻也不好食言而,自然要親自往蘇雲朵家走一趟,略有些遲疑地看向柳東林道:“當家的,你且先送書兒家去,我去看看就回。”
柳東林瞪了眼依然看著柳玉書發呆的蘇雲英一眼,又看了眼不遠的破草屋和泥濘的小道,對著魏氏點了點頭:“小道溼你過去的時候小心些,我送玉書回家也過去看看,總不能眼見著人就要沒了也沒個人照應。”
作爲一村之長,柳東林還是比較盡心盡責的,今天不能親自去看看蘇誠志,他心裡也難安,雖然他們的探對蘇誠志的病並無什麼大用,能讓蘇誠志一家到鄉親的溫暖也是好的。
這時破草屋裡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爾後是寧氏的悲泣。
柳玉書再次“蠢蠢”,魏氏拉著柳玉書的手頓時一,趕對著柳東林催促道:“當家的,你趕把牛車趕回家,對了,你等會帶點白米過來,就算誠志兄弟不行了,總不能讓他空著肚子上路。”
說罷魏氏瞪了柳玉書一眼,將他推上牛車上,再也顧不得上還穿著外出做客的裳,直接踏上了去破草屋的泥濘小道。
柳東林趕上了牛車,揚鞭之前掃了眼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蘇雲英,極不耐煩地說道:“雲英丫頭,你還愣著那裡做啥?還不趕地回去喊你爺過來看看?!”
蘇雲英聞聲驚惶擡頭,牛車已經漸行漸遠,柳氏父子漸漸消失在的視線之中,回頭再看向破草屋的方向,魏氏正小心翼翼地走向破草屋。
蘇雲英懊惱地跺了跺腳,趕往家跑去,這麼焦急倒不是聽從柳東林的話給爺報信,而是回去找娘商討對策。
把蘇誠志氣得咯,蘇雲英的心裡也有些不安,卻遠遠沒有此時此刻的不安來得深刻。
老槐樹到蘇雲朵家的這條小道,不下雨的時候倒還能走走,今日剛下過雨就顯得泥濘不堪,魏氏走得十分小心,比剛纔蘇雲朵走這條小道的時間幾乎多了一倍。
當走近蘇雲朵家的這個破敗小院子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裡傳來蘇雲朵清亮且冷靜的聲音:“娘,你且勿悲傷,你不爲自個兒著想,也要想想你肚子裡的弟弟妹妹。爹這裡有我看著,你且帶著二弟去隔壁房裡休息。爹爹的藥和晚飯就由我帶著大弟來準備。娘,你看我從山裡找了些野菜,還有……南瓜,今日晚飯咱可以吃得濃稠些。”
“孩他娘,聽朵……朵的……咳咳咳……去休息。朵……朵,以後別再浪費銀子抓……藥……咳咳咳……”蘇誠志的話無力且斷斷續續,才說了那麼幾個字,又是好一陣劇烈的咳嗽,顯然病十分嚴重。
“爹,你說什麼傻話呢,這些藥又不值幾文銀,昨日咱孃的繡品又賣了好價錢,這不一氣給爹爹抓了十多日的藥,爹爹且安心養著。放心吧,爹,你的病看似嚴重,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的病並非什麼肺癆。這兩日我好生研究過爹爹書箱裡的醫書,爹爹的癥狀與書上所記的肺癆相去甚遠。”要不是魏氏親耳聽到,而且這聲音的確是蘇雲朵的聲音,還真不相信這個清冷中帶著溫的聲音來自那個怯弱的蘇雲朵,聽著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覺。
“可是朵朵,你爹爹今日又咳了!”寧氏虛弱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哀慟。
接著又是蘇雲朵清亮的聲音:“爹今日爲什麼會咯,娘比我更清楚,要不是蘇雲英,爹爹又何至於咯?!
雖然我不是大夫,可是爹孃一定要相信我,爹爹的病真的與書中所書的肺癆癥狀有許多不同之。
娘,你有沒有注意到,雖然爹爹咳嗽是相當嚴重,而且痰中也帶著,可咱爹這兩日不是都已經沒有發燒了嘛!
書上有云肺癆發作的最明顯癥狀就是持續低燒且以午後爲著。
只這一條咱爹爹的病就不符合肺癆之癥。!
我纔不相信爹爹是那勞什子的肺癆。
爹爹之所以痰中帶多半是因爲咳嗽過劇傷了氣管的緣故。
娘,你且放寬心,帶著二弟去休息,你肚子裡還有一個呢,可別累著了。”
隨著蘇雲朵的這番話,蘇家這個破敗小院子裡原本抑的空氣似乎都鬆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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