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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 0058【退休文吏來練兵】

可能是知縣和押司關照過,當晚的伙食很盛,不但白米飯管飽,而且菜里還能見

住宿條件則異常糟糕,校場本來就不大,營房更是得可憐。

朱銘跟另外三十多人,在一個大通鋪里。

如今已是農歷五月底,晚上也顯得悶熱。幾十個男人的汗臭味,還有那腳丫子味道,把朱銘熏得直作嘔,過了好一陣才稍微適應。

早晨起床,不知到哪里去洗漱,府甚至沒安排個送水的。

伙食也變差了些,米飯是糙米飯,菜里油星子都難見。嚼著嚼著便咔咔作響,卻是飯里的砂子沒淘干凈。

某些衙吏膽大包天,竟在知縣眼皮底下,克扣弓手的伙食費!

“這等豬食,怎吃得下?”陳子翼扔掉飯碗,翻上馬說,“跟俺去外頭吃胡辣湯!”

這廝不顧軍紀,騎馬就走,居然沒人攔他。

一群浪子,嬉笑打鬧追上去,他們沒有坐騎,怪著讓陳子翼跑慢點。

朱銘全程旁觀,就覺很無語。

同時又很欣,如果大宋的地方武裝,都是這幅鬼樣子,自己今后造反會順利得多。

囫圇咽下早飯,接下來便無事可做。

弓手們三三兩兩坐在校場,聊天吹牛扯淡,有的干脆直接躺下睡覺。

一直到正午時分,陳子翼帶著浪子們回來。

又過半個時辰,向知縣終于來了。

同來的還有個白胡子老頭,巍巍坐在竹輿上。轎夫把他抬上高臺,落轎放定,老頭兒也不起來,就那樣坐在知縣旁邊。

弓手們陸續過來集合,隊伍排得七八糟。

向知縣開始訓話了:“諸位都是鄉中勇士,而今匪寇作,還得仰仗大夥為民除害。今日,俺請到了房老先生。老先生年輕時,做過洋州兵案孔目,通戰陣之法,必可練出驍勇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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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銘聽得直翻白眼,已經無力吐槽了。

唐末五代,藩鎮遍地,無論文武員,都培養提拔幕僚做事。

到了宋初,地方依舊有大量幕僚掌握實權。朝廷為了中央集權,就把這些幕僚正式吏,相當于明清的師爺群有了編制。同時,嚴地方私聘幕僚,知縣這種級別的連個師爺都沒有。

孔目就屬于轉正幕僚,實質為掌管文書的吏員,放在明清兩代做“掛號師爺”。

讓一個退休文吏來練兵?

只能說,向知縣很有想象力。

待向知縣訓話完畢,這位老朽不堪的房孔目,總算慢悠悠站起:“選兵先選將,自負勇力者,皆可上前聽用。”

兵頭頭待遇更好,為了吃上白米飯,瞬間就有數十人站出。

房孔目掃視一眼,指著古三說:“你且過來。”

古三立即上前,他能第一個被選上,皆因手里提著把眉尖刀。

向知縣低聲說了兩句,房孔目微笑點頭,又選中陳子翼和朱銘。

房孔目再次坐下,發話道:“其余人等,角抵為戲,獲勝者可做頭領。”

于是開始簽,兩兩一隊,相撲比賽。

初時朱銘覺很稽,但見眾人皆無異議,而且還表現得興致盎然。就連那些被強征來的弓手,都散去臉上愁容,大聲呼喊著喝彩助威。

朱銘懂了。

看似兒戲的選將方式,其實屬于最優解。對付一群山賊,用不著那麼正規。有勇力者即可為將,而且當場公平比賽,還能提振弓手們的士氣。

原本散漫消沉的校場,因為相撲選將,瞬間變得熱鬧非凡。

特別是張廣道上場時,他抓起對手的腰帶,直接給扔出圈外,所有弓手都歡呼起來。

比賽結束,房孔目問古三:“你是怎的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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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三回答說:“俺是茶戶。”

房孔目心中有了計較,當場宣布道:“弓手共計332人,且暫編為三都。陳子翼為一都都頭,朱銘為二都都頭,張廣道為三都都頭……”

接著,又任命副都頭、十將、將虞侯、承局等職務。

朱銘這個都頭,手下約有一百人。

配給他的副都頭方言,浪子中的一員,口還紋著老虎刺青。雖然格比較健壯,但吊兒郎當的,明顯比朱銘還不靠譜。

房孔目還真會戰陣之法,估計是以前看別人練過。

他此刻編練的,是北宋晚期流行的衙教陣隊法,五人一伍,五伍為隊,五隊為陣。近戰兵在前,遠戰兵在后,以鼓聲作為指揮。

編著編著,房孔目有些尷尬。

他沒吃過豬,只見過豬跑,很快就發現人數不對,而且弓手們缺乏遠程武

這咋辦呢?

涼拌!

干脆也不管什麼陣法了,75人一隊,排矩形隊列。剩下的士兵,作為預備隊和扛旗、擊鼓人員。

“兵將已點齊,陣法也列好,剩下的爾等自行練。”這老東西居然溜了。

連旗令、號令都不教,估計是他自己也不會。

而向知縣對此竟很滿意,跟著房孔目一起走,兩人結伴去縣衙喝酒。

留下一群弓手,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

朱銘率先開口:“他們只是耍皮子,我們才真個要上陣廝殺,大小將且過來合計合計。”

“朱兄弟說得對,”陳子翼附和道,“俺就覺得,那老孔目本沒打過仗。”

在校場里選了塊空地,一群“將”開始認真討論。

白勝也得了軍職,被任命為十將。

如果換做正規軍,十將大概能統率百人,乃是真正的百人將,也可以理解為連長。但在這臨時編練的破隊伍,他手底下僅僅只有十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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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弓手當中,張廣道是最想踏平黑風寨的。

他迫不及待說:“五伍編一隊,這種陣法不適合攻山。黑風寨俺得很,也曉得山賊怎樣對付兵。江邊的十多戶農家,皆為山賊崗哨,兵一旦出現,就有人進山報信。山寨附近,還有許多農民。賊寇得了消息,就會召集青壯進寨,老弱婦孺則逃去深山。他們到時候死守山寨,上山的路又只一條,兵人數太多本展不開。”

“上山的路有多寬?”一個趙崗的十將問。

張廣道說:“最寬,能并排站四五人。最窄,就只能站一兩人。”

古三嘀咕道:“這可難打得很,山賊若在最窄,隨便壘一道腰墻守著,咱再多人也殺不過去。”

陳子翼問道:“就不能從別爬上山?”

張廣道說:“很難,山勢實在陡峭,但也可以試試。”

朱銘雖然實戰經驗匱乏,講起理論卻一套一套的:“上兵伐謀,最好能不戰而勝。張三哥在寨中可還有親信?”

“恐怕……都被害了,”張廣道有些傷,“就算還有人活著,也只可能是山下農戶,頭目以上的肯定沒了。江邊的田家兄弟,也跟俺談得來,但他們沒法里應外合。”

朱銘又問:“那寨主楊俊已死,楊英能住眾賊嗎?”

“他不住的,”張廣道推測道,“但如果兵去剿,山賊們多半會抱團。山賊頭領和頭目,都在山下有田產,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愿逃跑,也不愿投降府。”

朱銘笑道:“那便在攻山時喊話,山賊嘍啰只要投降,就可既往不咎,給他們編戶齊民。山賊頭目若是投降,可饒其不死,立功者還能保住田產。至于山賊頭領,誰能生俘或斬殺楊英,也能活命保住其田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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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翼拍手贊道:“就該這般用計,山賊必定訌,臨陣倒戈者不知凡幾!”

“還得俺們能打,”一個浪子虞侯,指著遠那些弓手說,“看看都是怎樣孬兵?這等士卒去剿匪,別說讓山賊訌,恐怕還要被山賊笑話。”

“須得練兵,”陳子翼道,“還有,再弄點像樣的兵府給的兵不堪用。”

朱銘說道:“我倒有一套陣法,適合在狹窄地形作戰,還能緩解兵不足的難。”

陳子翼有些不信,問道:“朱兄弟這般年,難道還過行伍?”

穿越之后,朱銘確實顯得太年輕,在陌生人面前很難有說服力。

朱銘必須拿出實際效果來,他拍脯說:“給我兩天時間,把陣法練出來,到時再比劃比劃。若是可行,便依我的法子。若是不行,就依你們的法子。如何?”

“這個好說!”陳子翼當即答應。

張廣道趁機幫朱銘樹立威:“俺相信朱兄弟有法子,之前山賊夜襲,他一人一劍,便斬殺十余個賊人。”

此言一出,眾皆驚訝。

白勝非常伶俐,當即轉大喊,把上白村的弓手來作證。

都是同村的,自然要可勁兒吹。

更何況,朱銘當晚斬殺山賊,等于是整個上白村的救命恩人!

不管當時在沒在場,他們都一口咬定,自己親眼見到朱秀才殺賊。

古三也配合說:“黑風寨的寨主楊俊,便是死在朱秀才劍下。”

如此多的弓手,眾口一詞稱贊朱銘,由不得其他人不信。

陳子翼拱手說道:“果真是好漢,俺差點看走眼了。等滅了那些山賊,朱兄弟可去俺家做客,每日騎馬箭、耍弄槍棒,豈不快哉?”

“陳家哥哥相邀,定是要去的。”朱銘拱手回應。

“哈哈哈哈!”

陳子翼放聲大笑,過來跟朱銘勾肩搭背,對那些浪子說:“俺又結識一條好漢。爾等可要記住,今后見了朱兄弟,便如見了俺一般,萬萬不可怠慢!”

“不敢,都是自家兄弟。”浪子們連忙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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