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天將晚，顧瑾之留大伯母和大哥用晚膳。

“......延陵府送了好些東西上來，我娘沒命的塞給我。”顧瑾之笑著對大伯母和大哥道，“旁的不說，那火和幹冬筍最好。我剛纔到家，就吩咐廚房燉上了，這會子已經好了。咱們今晚吃火燉冬筍。”

大伯母則道：“你娘也給我們送了。別耽誤，你大嫂在家等著咱們，你大哥也累了幾日。吃飯是其次，要回去歇了，也別給你添累......改日再來......”

顧瑾之也就不強留。

“我改日再去看大哥。”顧瑾之起，送他們出門。

送走了大伯母和大哥，折回屋。

昨夜未睡，今天又折騰了一天。送走了大伯母和大哥，顧瑾之眼睛發，睏意涌了上來。

叮囑秋雨等人看好彥紹和彤彤，自己去小睡一會兒。

睡得迷迷糊糊，約聽到了丫鬟的聲音。

是碧凡在說話。

碧凡聲音有點細尖。有時候怕吵到顧瑾之，故意著嗓子，殊不知聽了更刺耳，似用瓷片劃玻璃。

顧瑾之腦袋很沉，懵懂問了句：“碧凡？”

“王妃......”碧凡的聲音高了幾分，上前道，“表舅來了，帶著大小姐和二小姐。”

顧瑾之覺得很累。

腦袋沉沉的。

“誰？”反問。

這碧凡反而不好回答。

口中的表舅，就是胡婕。

以爲顧瑾之反問這話，是不樂意。

“就是二舅老爺......”碧凡解釋。

碧凡和代荷一樣，都是顧瑾之母親宋盼兒的丫鬟。們曾經在正院服侍，胡婕又常往宋盼兒跟前去。碧凡是認識胡婕的。

知道顧家三夫人很喜歡胡婕。

所以胡婕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來了，碧凡就知道出了事，就著膽子進來稟。

正在心裡懊惱稟錯了，帳又傳來了顧瑾之的聲音：“是啊......”

碧凡道是。

“請進來啊。”顧瑾之已經坐了起來，聲音也清晰了很多，“還帶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來？”

碧凡道：“是。不僅僅帶著大小姐和二小姐，還頭髮不整。哭得可憐......”

顧瑾之微訝。

沒有再說什麼，讓碧凡去把胡婕母請進來，自己起梳頭更。

丫鬟替隨便梳了個低髻，連首飾都沒戴，就聽到了有人進院子裡。

顧瑾之起，穿了丫鬟拿過來的一件杏褙子，出來見胡婕。

瞧見胡婕模樣，顧瑾之微愣。

真是瘦的厲害。

胡婕穿了件淡黃鑲領綠暗花對襟褙子。剛剛從延陵府回來，幾個月的路程。讓臉蠟黃。哭了，臉上的脂化開，又穿了件暗裳，襯托得臉更黃，看著有幾分遲暮之相。

猛然是間一見，顧瑾之也呆了下。

胡婕一手牽著一個兒。見到顧瑾之，話還沒說，淚珠就滾將下來。也不顧滿屋子丫鬟婆子在場。

顧瑾之終於知道爲什麼碧凡要進來吵醒。

原來胡婕是這麼個狀況。

“別哭，別哭！”顧瑾之上前，攬住了的肩頭，把往裡屋，笑著勸道，“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什麼事這樣過不去的？”

然後又回頭吩咐秋雨們，“照顧好大小姐和二小姐。”

胡婕也放心把兒給了顧瑾之的丫鬟們。

自己，隨著顧瑾之進了裡屋。

仍是哭個不停。

坐在裡屋外間臨窗的炕上。胡婕仍是哭個不停。顧瑾之也不問緣故，只是一味說些好聽的話，來勸解。可這些話。在胡婕看來是杯水車薪，毫無作用。

哭了半晌才止歇。

用帕子抹了淚，眼睛都腫了。

“我也知道，今天來得唐突，可我著實不知該去哪裡......”胡婕哭完了，終於啞著嗓子對顧瑾之道。

“不唐突。”顧瑾之道，“親戚間常來常往的，還親熱。若是平時，我想你們來也想不到。”

胡婕勉強出一個淡笑。

笑容也慘淡。

顧瑾之不好直接問怎麼回事。

想到了煊哥兒說，胡婕離開了京城沒兩個月，顧瑾之的二表哥宋言昭就納了房妾。哪怕是在外頭，宋言昭對那位妾室也是讚不絕口。

他的朋友們都知道，宋言昭得了那妾，春風得意。

後來，那小妾就懷了孩子。算算日子，孩子都該落地了。

而胡婕今日這麼信頭信腦闖到顧瑾之這裡，怕是那妾的孩子已經生了。

“......家裡親戚，也沒幾個人。我也有些友，家裡也有婆婆長輩，奔了去，免不得老人們要勸說我。就是我娘和姑母那裡，我也是不敢去的。跑到你這裡來，你別見怪。”胡婕邊哭邊說。

姑母，就是說顧瑾之的母親宋盼兒。

這是不想有人勸。

“你在我這邊住下，我是一個多餘字也不說的。”顧瑾之笑道，“平日想你們來也想不到的。”

胡婕點點頭，又帶出了眼淚。

顧瑾之也不問。

反而是自己，憋不住氣，斷斷續續和顧瑾之說起原委：“......那丫鬟還沒有十五歲，原是外頭廚上管事的兒，長得妖妖佻佻的，我是看不上。廚房管事多次和我說，讓兒進來，我就是沒鬆口，怕的就是那丫頭不安分。

哪裡知道，我前腳才走，那管事後腳就去求了你表哥。

一家子不安好心的東西。趁著我不在家。那丫頭就爬上了你表哥的牀。我原是不恥說這些的。回來，也打算把那丫頭賣了。我們宋家，是不認這個妾的。

可是你表哥，被那一家子迷了心竅。不僅僅給那丫頭父母治了宅子，維護。昨日生了個兒子。我說，那賤|人行事齷齪，我也不計較。孩子歸我養，我保證待他像親生的，那賤|人送出府。你表哥竟然不答應......”

這是家務事。

胡婕的口氣裡，在維護宋言昭，只說是那個妾不對，是那個妾室勾引宋言昭。

如今，又提這麼過分的要求，正常人都不會答應的。

顧瑾之此刻，別說勸。就是話也不知該怎麼啓齒。

只是沉默著，聽胡婕說。

“......他從前不這麼著。從前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如今，心竅都迷住了，再也不聽我的話。”胡婕哭得更加悽慘，“這樣。那賤|人我更加留不得了。若是不賣出去，我定然不會再回府的，讓他跟著那賤|人過去！”

說到這裡。不管是誰都要勸一勸的。

但是對自己丈夫有信心。

覺得，只要鬧得很，宋言昭會妥協的。

所以，不想聽任何人的勸。

不回孃家，不去宋盼兒那裡，也不去其他友家。知道顧瑾之格怪，平日話就不多，而且家裡沒有長輩，誰也不好意思勸。

所以，貿然投奔來了。

既這麼著。顧瑾之也不打算勸了。

只是微微頷首。

胡婕卻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憤怒。

顧瑾之沒有半句附和，胡婕仍是自己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和宋言昭從前的關係。應該甜的。從胡婕現在說話這語氣看，從前胡婕不依不饒要什麼，宋言昭都能滿足。

哪怕再難，也會替做到。

所以，要什麼，哭一場、生個悶氣，自然就來了......

這小妾，在胡婕眼裡，和那些東西沒什麼不同。鬧了，宋言昭自然不會爲了妾室和胡婕較勁。只要能堅持下來，那小妾自然要被趕出去。

胡婕字裡行間，絕對沒有半分妥協之意。

的堅持，不是在家裡態度強，而是跑出去......

顧瑾之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胡婕還在說著，門口簾櫳，傳來了顧瑾之的丫鬟代荷的聲音。

“王妃，宮裡來人了......”代荷輕聲稟道。

顧瑾之就連忙站起了。

回對胡婕道：“我去看看。你仍在這裡，要什麼跟們說，和自家一樣。”

胡婕點點頭：“你快去啊。”

顧瑾之快步走了出去。

已經到了戌時初，外頭的天都黑了下來。

胡婕從窗口看了看，心忍不住想：這麼晚，宮裡來人找顧瑾之做什麼？

正想著，一個穿銀紅上衫、月白子的高挑丫鬟，進來道：“舅，兩位表小姐已經用過了晚膳，奴婢等人服侍們沐浴，回頭歇在西廂房。這邊飯菜都是現的，您也吃些，別著了......”

胡婕哪有心吃飯？

連兒都沒心顧了。

可到底是人家，凡事還是要將就幾分。

點點頭。

那丫鬟就出去吩咐了。

片刻，就有兩個婆子，擡了炕幾進來。

跟著進來三個丫鬟，在一旁服侍胡婕用膳。

胡婕擡眼，打量了們。

這幾個丫鬟，個個眉清目秀，而且著華、穿金戴銀。

胡婕忍不住想：家裡，有哪個丫鬟稍微耐看些，都要打發出去，生怕了宋言昭的眼。可那麼防來防去，還是讓丫鬟得了手。

反觀顧瑾之，似乎從來不在這方面留心。

這幾個丫鬟裡，其中那個穿銀紅上衫的，手如蔥白細膩，竟有幾分小姐模樣。

若是這樣的丫鬟，胡婕是斷乎不敢留在府上的。

當年顧瑾之嫁了個傻子，胡婕還在背後替可惜。

如今想來，還是傻子人踏實。

明能幹的男人又能如何？

想到這裡，胡婕眼淚又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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