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未時，日稀薄的灑落林間，風聲嗖嗖似曲繚繞，讓人想起那日在棲霞峰瀑布飛泉，人間仙境。

他過來的目如此複雜如此幽深，卻是喜憂難辨。

淺兮想起十年前的十六篇《戰略紀》問世之時，正是這個季節。楚曄曾說過，因看了所有詩集著作而對欣賞引爲知己。只因痼疾而膽怯，不敢相見。所以，他便來此求姻緣麼？

求了這一卦，卻又不願解。是因害怕，還是逃避？

今日在這裡等，又是何故？了斷，抑或者再續前緣？

心緒複雜，一時沉默無言。

容臻則是因方纔那一卦而心神不寧面鬱，也沒說話。

楚曄神淡然而寧靜，隻眼神飄遠而迷離，似棲霞峰雲霧繚繞，看不清霧中風景黑白曲直。

了一再次打了個佛偈，＂世天下，羣雄爭霸，三位都是至關重要的人。老衲乃世外之人，但求三位憐惜天下百姓，免過多波折磨難之苦。＂

＂大師言重了。＂

淺兮淡淡道：＂他們倆各爲儲君，將來必是一方霸主，將來七國爭霸必有爭端不假，誰輸誰贏姑且不論。可我乃子，如今更是份尷尬寄人籬下，不涉政黨之爭，遑論天下之戰？這些話你跟他們說便罷，我嘛，就當做個聽衆，聽聽便罷。＂

了一笑得更加高深，＂十年前東丘之戰，令兄被困至死，曦華公主孤犯險深敵營以一曲引魂曲擾敵軍最後在重重包圍下帶回令兄的骸，自此一戰名。既有不男兒的志氣和襟，公主何必妄自菲薄？＂

＂閉。＂

淺兮在他說起＇東丘＇二字之時臉就冷了下來，眸寸寸冷凝至冰雪，整個人渾上下都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冷意。

＂我敬你是前輩，禮讓你三分。但是你記住，任何人，都沒資格提起我大哥。我大哥雖死，但他的劍還在。＂

嗖—

驚羽劍破削而出，劍人。

＂我大哥爲國捐軀，他死得榮，死得驕傲。而某些沒有真本事只會背後捅刀子放暗箭的人，即便活著也是敗類。我曾做過什麼，名也好喪家之犬也罷，都

與你，與世人無關。若你膽敢再妄論一個字，我不介意今日洗寒音寺。＂

驚羽劍向前一分，落在了一脖子上，只需輕輕用力，就能割破他的脖子。

＂淺淺……＂

＂你閉。＂

淺兮冷冷打斷他，眼神含恨。

＂十年前我大哥被人暗算以至於箭穿心而亡，這其中也有你們北周的一份＇功勞＇。我向來恩怨分明，你不是罪魁禍首，我不與你計較。但我大哥的仇，以及我天五萬將士兒郎的命，終究要有人，用來償還。＂

盯著面無波神容寂靜略帶幾分悲憫的了一，＂你既知我十年地獄求一命，就該知道我並非心慈手之人。老和尚，收起你那些鬼神論，姑娘我不信這些。十年前天不亡我，十年後我便逆天而行。＂

＂兮兒……＂

容臻在之前聽到了一那番話的時候就大概猜測到了什麼，如今再由口中證實，更是面虛白，眼神悽楚疼痛。

這十年，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

淺兮面欺霜曬雪。

＂仇恨是雙刃劍，傷了他人又害了自己。＂了一嘆息道：＂公主何不放下？＂

＂放下？＂淺兮冷笑，眼神冰冷而悲切，＂十年前你怎不勸他們放過我和我的親人？你們佛家不都是明理迴因果報應麼？可好人沒好報，壞人卻禍害千年。什麼惡人自有天收？老天爺要是有眼，早該劈了他們。既然蒼天無眼，那我不介意親自手。反正我這雙手沾的也不，不介意再多幾條人命。＂

刷的收了劍，怫然轉。

＂小貞，回去。＂

＂是。＂

小貞小跑著跟了上去。

＂兮……＂

容臻手拉，終究只抓到一抹虛無的空氣，似乎還帶著的香。

楚曄從屋子裡走出來，看著步伐奇快，很快消失的背影，眼神也似跟著遠去。

耳邊又傳來了一彷彿悉一切的嘆息聲。

＂曦華公主命格奇特，劫難未滿，且又渾戾氣，恐日後禍患天下百姓，於自也有害無益。曄太子，臻太子，你們都是與曦華公主命格息息相關之人。如若可能，但二位多多勸導。心懷

仇恨，於而言，並非好事。＂

容臻皺眉，神不快。

＂老頭兒，誰讓你提起的傷心事的？平時不是這個樣子，若非你及了的逆鱗，也不會遷怒與你。要我說，你就是活該。＂

了一苦笑，＂姑且算老衲多惹惱了曦華公主吧。可是……＂

＂行了，你也別給我可是了。＂容臻擺擺手，＂你們這些老和尚整天就知道拿著天道故弄玄虛誆騙世人。爺可不是三歲小孩兒，什麼命格姻緣，爺偏就不信這個邪。若不得我所願，逆天又何妨？＂

他冷哼一聲，轉離開。

了一又是一聲長嘆，＂孽緣啊……＂

他回首看著神莫測的楚曄，單手作揖道：＂曄太子……＂

楚曄溫和微笑，有禮道：＂大師方纔所說＇千里姻緣一線牽，千年迴求一緣＇是什麼意思？的姻緣究竟……＂

了一眼神又變得高深莫測。

＂此乃天機，不可泄。＂

楚曄默了默。

了一觀他神，幾度猶豫，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道：＂曄太子本就先天所缺，再加上中奇毒，不可勞，更不可爲俗世煩擾。尤其之一字，更應避而遠之。此番遠行，實不應該……哎，罷了，這些道理你自是懂得。上天既有預示，也是逃不掉的劫。只是曄太子毒骨髓，老衲也無可奈何……＂

＂當年若非大師出手相救，曄恐怕早已斃命，也等不到師父爲我續命。＂楚曄神從容，語氣真摯而激，＂昔年救命之恩，曄一直謹記在心，未敢忘懷。今日又唐突求助，差點害大師犯了佛門忌諱，實是曄的罪過，還大師海涵。＂

＂曄太子嚴重。＂了一稍顯愧疚道：＂並非老衲不願出手相助，而是佛門清規不可違，而天命如此，老衲更不敢造次以他人命數。所以……＂

＂曄明白。＂

楚曄點點頭，＂今日耽誤大師清修，曄實在愧。＂

＂曄太子不必耿耿於懷。＂了一含笑道：＂只要心中有佛，何時何地都能清修，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楚曄笑笑，拱手道：＂如此，曄還有要事，先行告辭，改日再來拜訪賠罪。＂

＂曄太子慢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