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華貴的車輦,駛到了楚休前三丈外。
李元雄走下,邁步走來。
“早就聽聞楚公子是絕世天驕,今日一見,果真不凡。”李元雄含笑說道。
楚休瞧著李元雄,挑眉道:“我聽說你讓一個年郎,一挑了,那人實力,你覺得如何?”
李元雄臉微僵,右側臉頰作痛。
“比孤強。”李元雄緩緩道。
“看出來了。”楚休道。
李元雄盯著楚休,“你好像并不喜歡孤。”
楚休一臉嫌棄,“誰會喜歡一個男人?”
李元雄面皮微,解釋道:“孤這次,是奉命而來,非孤本意。”
“跟我無關。”楚休淡淡道,“我只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李元雄看了眼左沖,緩緩道:“孤幫他還。”
楚休、裴伊人臉都冷了下去。
“你算老幾,你幫他還?”楚休冷笑道,“就是你這種人最卑鄙,古兄把你當朋友,你卻專門去難為他。”
李元雄臉沉了下去。
“孤和古兄的關系,不著外人來評說。”李元雄淡淡道。
楚休道:“那你此刻在做甚?我和左沖的債務,又關你屁事?”
李元雄定定地看了會楚休,轉看向左沖,淡淡道:“既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何不自己手?”
楚休也看向了左沖;同時,左手向左側直,手中火銃指向了李元雄的太。
李元雄皺眉,余瞥了眼楚休手里的火銃,并不清楚這是什麼,只約從漆黑的槍口里,到了些許威脅。
左沖臉微變,眸變幻不定。
他很清楚,火銃傷不了李元雄,但一旦楚休使用火銃攻擊李元雄,接下來的事,就很難善了了。
“楚公子,我走不掉的。”左沖看著楚休,“就算這次,我跟你離開,問題仍舊還在。”
楚休道:“你說說看,都有什麼問題,我幫你解決。”
左沖搖了搖頭,“這跟你無關。”
楚休盯著左沖,緩緩道:“死在這里,你不覺得憋屈嗎?”
“是有些憋屈。”左沖點點頭,他無法否認。
楚休道:“我有一個建議。”
左沖搖頭,“我不想聽。”
楚休道:“你知道,我一定要說。”
左沖沉默,他阻止不了。
楚休道:“這些年來,你了那麼多委屈,要是現在直接死了,你曾過的那些委屈,豈不是了理所當然?
至,也該把仇報了,不能讓那些欺負過你的人,太痛快。”
左沖無言,好一陣后,灑一笑,“我累了。”
楚休一顆心沉了下去。
左沖看向郭副統領,溫聲道:“能幫我拿兩壺酒來嗎?我想最后敬楚公子一壇。”
“好。”
郭副統領點頭,看了眼側的龍淵衛。
“生機在哪?”楚休輕語,左手收回了火銃,右手輕輕按住了劍柄。
左沖搖了搖頭。
楚休松開了劍柄,轉看向裴伊人,“要不,你去勸一勸李羨淵。”
“勸什麼?”裴伊人蹙眉。
楚休一字一句道:“勸他去死!”
裴伊人、左沖臉皆是一變。
天牢外,一時死寂。
李羨淵自天牢走出。
在他手上,有一柄長劍。
天牢外。
除了左沖之外,其余人的目,盡皆放在了李羨淵上。
他走到左沖側。
兩人并肩而立。
“你有一位好朋友。”李羨淵道,目落在了楚休上。
左沖點頭,“能和楚公子做朋友,是我的福氣。”
“可惜,你的命不好。”李羨淵道,“認識了我。”
左沖微笑道:“如果沒認識你,我大概活不過十五歲。”
“不錯,當初是我救了你。”李羨淵道。
左沖道:“所以,我現在還你一命。”
“那就由我,親手解決你。”李羨淵猛然大喝一聲,手中長劍一轉,直直刺向左沖的膛。
驚變!
震驚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唰!
木劍出鞘,如匹練。
一道道殘影,轉瞬間穿過八百龍淵衛。
楚休至。
木劍劃出一面淡黃的弧,凌厲如驚芒,似能斬斷一切。
李羨淵反應極為迅疾,第一時間收回握劍的手。
小拇指齊平掉落。
李羨淵瞳孔猛,影急退不止。
“好快的一劍…”大皇子李元雄臉變了,震撼難言。
劍已回鞘。
楚休左手抓住左沖的肩膀,右手輕輕住左沖的后背,縷縷冰冷的真氣,彌漫在而出的長劍周圍。
“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左沖咧了咧,鮮自角溢出。
楚休一顆心已沉谷底,輕聲道:“我還不夠快。”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左沖微笑道,“若有來世,我一定會找到你,敬你一壇酒。”
楚休盯著左沖,緩緩道:“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多說了,你欠我的錢,我會讓你的未婚妻還。”
“好。”左沖倒在了楚休的懷里,呢喃,“多謝。”
楚休眼睛紅了。
材高大的書院四先生趙王孫走來,為楚休、左沖撐起了一把傘。
唐家寶連忙走到左沖另一側,為左沖把脈。
他的心也沉了谷底。
…
朱雀書院。
后山。
一座高閣上。
二先生站在房門外,姿態恭敬。
“人世間的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房間里,躺在搖椅上的陳長生,悠悠嘆道。
二先生道:“但我朱雀書院,是專門創造奇跡的地方。”
陳長生笑了,調侃道:“創造奇跡?你是書院大名鼎鼎的二先生,還不是沒能抱得人歸?”
二先生悶聲道:“為什麼你們都不信,我并不喜歡裴伊人。”
“我信。”陳長生忽地說道。
二先生一怔。
陳長生悠悠道:“我不僅信,我還知道你真正喜歡的人是誰。”
二先生臉大變。
“準確來說,我并不確定,你那到底是不是喜歡。”陳長生微笑道,“在我漫長的歲月里,見過不像你這樣的人。
眼看喜歡的子嫁為人妻,只想著能幸福就好。
這是大度?還是窩囊?”
二先生一向冷峻的面孔,登時漲紅無比。
“那小子很不錯,張口即是錦繡文章。”陳長生笑道,“接下來,我要全方位地打敗他,讓他明白,何為天下第一?”
說這話時,他臉上滿是期待之。
二先生一時猶豫,“他的心已不靜,弟子有些擔心,只怕他很難上山。”
院弟子的考核,便是登臨朱雀書院里的一座山。
這一關,問心。
“那你就太小瞧他了。”陳長生微笑道,“他那一劍,經歷過千錘百煉,并且煞氣十足,比之長年征戰沙場的殺將,也不逞多讓。
他應該已經磨礪過心境了。”
“那一劍,弟子看到了果決。”二先生道。
“比之你侄兒如何?”陳長生笑瞇瞇地問道。
二先生道:“各有千秋。”
“是嗎?”陳長生不置可否,揮了揮手,“去忙吧,事可還沒結束。”
“是。”
…
皇宮,養心殿。
“一劍穿心?”
得到左沖死消息的乾皇,坐在龍椅上,愣愣出神,心里忽然泛起了幾分不安。
“書院……”
整整一夜,乾皇都沒敢睡。
待到清晨天亮,心中不安,盡皆消散。
“朕,終究是大乾之主。”
乾皇臉上出了笑容,他招來了龍淵衛指揮使李羨淵。
既然左沖已死,裴虞仙上的婚約,自然也就沒了。
不多時。
李羨淵來到了養心殿。
乾皇第一眼,落在了李羨淵的右手小指上。
那里用白紗布包著,斷了一截。
“以你的實力,不該躲不過一個年郎的劍。”乾皇看著李羨淵。
李羨淵平靜地道:“他已算是書院弟子,臣需要讓書院解氣。”
“你做的是對的。”乾皇點點頭,問道,“你可恨朕?”
李羨淵道:“左沖為陛下親衛,卻投靠朱雀書院,死有余辜;臣確實有些不忍,但面對任何對陛下不敬之人,臣的劍,都不會猶豫。”
“是嗎?”乾皇不置可否,盯著李羨淵,“你覺得朕諸多皇子里,誰最適合迎娶裴虞仙?”
李羨淵一時沉默。
“俗語有云,長兄如父,長姐如母。”乾皇淡笑道,“你是裴虞仙的姐夫,自然可以決定裴虞仙的婚事。”
“是書院院弟子。”李羨淵緩緩道。
“那重要嗎?”乾皇微笑,意味深長地道,“朕猜測,只要你跟提,會很樂意嫁給朕的兒子。”
李羨淵沉默。
樂意嫁,還是樂意殺?!
“嫁給哪位皇子,應有陛下決定。”李羨淵聲音有些沙啞。
乾皇笑了笑,沉道:“就吉王吧,他最近了不委屈,朕該給他一些補償。”
“諾。”李羨淵低頭應道。
乾皇繼續,“擇日不如撞日,正好明日朱雀書院會進行院考核,就趁著這個吉利的日子,讓裴虞仙嫁進吉王府。”
“諾。”
“去安排吧,朕要讓滿長安的人都知道,我兒吉王,娶了天下第一人的妹妹當側妃。”
“諾。”
…
滿城風。
左沖的死訊,傳遍了大街小巷,引發熱議。
沒多久。
吉王李元化將要迎娶裴虞仙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長安震。
不人都在暗地里問候了大乾皇族,以及李羨淵。
常來客棧。
收到消息的楚休,愣了愣神。
“小休,你沒事吧?”姜握住了楚休的手。
今早得到左沖死的消息后,夏青山、姜、夏初雪一家三口,便第一時間趕到了常來客棧。
楚休腦袋微歪,“我能有什麼事?”
姜滿眼都是心疼,輕聲道:“世間不平事太多,我們總是要經歷一些無可奈何。”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夏青山看著楚休,沉聲道,“長安城,終究是帝都,有些事,我們誰都無能為力。”
在夏青山的手里,有一壺酒。
忘憂酒。
原本是為了結朱雀書院一些先生而準備的。
今早,在聽說左沖死的消息后,他拿來了這壺忘憂酒。
“我很好,就是有些想喝酒了。”楚休盯著夏青山手里的酒壺。
“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夏青山遞出忘憂酒,“大醉一場,忘掉一切煩憂,明日登山,高歌直上。”
“好。”
楚休提著酒壺,走出了房間。
來到客棧后院,腰間懸劍出鞘,他后仰著子,灌起酒來。
“小休…”姜上前,想去勸。
夏青山拉住了姜,低聲道:“他需要發泄。”
姜一怔,站在屋檐下,靜靜地看著。
老板娘、朱有容、夏初雪也都站在了屋檐下,看著如世獨立的楚休,眼里皆是閃過一抹心疼。
楚休一手持劍,一手提壺。
劍舞花,搖頭晃,雙腳似跌撞,醉態十足。
“醉劍。”
姜輕語。
認出了楚休正在演練的劍法。
酒狂灌,傾,黑發舞,劍似冷風摧。
劍舞正酣,醉酒當歌:
“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
“有酒樂逍遙,無酒我亦癲。”
“一飲盡江河,再飲吞日月。”
“千杯醉不倒,唯我……”
壺底酒盡,傾倒;年狂醉,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