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家里來客了？”

孩說的是這里的方言，“客”發的是“且”音。

“這是我二姑娘，芹。”汪敏真說著，疑地看了于靜姝一眼，“芹十七了，你倆誰大？”

“嬸子，我十六。”于靜姝轉頭沖著林芹笑了一下，“芹姐。”

“你、你好。”林芹有點拘謹地打了聲招呼，“你是城里來的知青吧？”

今天和大哥上山拉柴火，不知道村子里發生了啥事。

汪敏真便把今天的事簡單的說了，林芹當即義憤填膺，“那王翠萍可真不要臉，這是看我和大哥不在家呢！欺怕的玩意兒，我們都在敢嘚瑟？”

“好好個大姑娘說啥呢？不該你摻和的別摻和！讓人聽見嫌你潑辣，以后可咋說人家！”

林芹不太服氣地抿了抿，不好和親媽頂，就去教自己家妹妹，“小五，下次來旺欺負你，你就找你二哥和三姐，打不死他！”

這時又一個瘦高個兒孩挎著書包走進來，拉著臉說道：“我可不管那些破事！我都十三了，和那些皮猴子撕吧多難看啊！”

說著，就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于靜姝。

這是老林家的三兒林萍，子好強，但心地不壞。

“行，你不管，讓軍揍他。”林芹也不和妹妹吵架，而是很有大姐姐樣兒地問道：“老四呢？”

林萍翻了個白眼，“聽說人家春妮兒家扯了一塊花布，跑去看去了。人家就是顯擺給看的，倒好，上趕著捧人家臭腳！”

抱怨了幾句，林萍的鼻翼突然了，隨即臉大變，“媽，你們在家吃了？咋不等我放學回來呢？”

由于冬天來回走路太冷，林萍都是帶午飯去學校吃。

不過這樣的條件還能送兒上學，可見汪敏真還是疼孩子的。

“瞅你那點出息！給你們留了半條，晚上燉土豆吃！”

都說到這了，汪敏真當然不可能忽略一邊的于靜姝，于是有點窘迫地詢問：“小于知青晚上在這吃兩口吧，今天還烙了兩摻面兒餅子。”

汪敏真倒不至于舍不得幾口，就是家孩子多，平時吃點好吃的，飯桌上就跟打仗似的，也怕人家于靜姝嫌他們農村人埋汰。

沒想到于靜姝一點也沒為難，反而落落大方地說道：“那敢兒好，大隊長今天還說，我們做飯的家伙什兒還沒置辦全，冬儲蔬菜也還沒來得及拉過來，得去老鄉家吃派飯，我正愁沒地方去呢！”

說著就往外掏糧票。

這時候知青在老鄉家吃一頓飯，得給四兩糧票，一錢，如果要吃，得自帶東西。

總而言之，老鄉是不會吃虧的，反而是知青上摳門的人家，吃著糠咽菜，還得倒錢。

汪敏真頓時更不好意思了，“這咋說的？咱們也是真心請你吃頓飯，哪能收這些。”

于靜姝堅持給，“一頓兩頓也就算了，我聽大隊長說了，供銷社過幾天才到新貨，我們得在老鄉家吃三四天飯呢！嬸子你看，今晚上的我沒算，剩下的是四斤八兩糧票，一塊二錢，這樣總行了吧！”

見汪敏真還不收，于靜姝又說道：“我還有要求呢，我不吃玉米面兒，嬸子你得給我做兩摻面干糧。”

汪敏真這才接過錢和票，從裝糧食的大缸里舀出一瓢黃豆，又給了林萍一錢，“去老呂家換袋凍豆腐回來。”

這時候豆腐是細糧。

由于豆子能榨油、做豆腐、豆漿，豆渣還是比較奢侈的飼料，城里人想買黃豆，還得有特供票才行。

利業村的農作是以玉米為主，其次是水稻，小麥和大豆種的比較，算是難得的細東西，有那些摳門的人家，平時換塊豆腐，恨不得吆喝得全村人都聽見。

“芹，你去外頭咸菜缸撈一捆芥菜纓兒，晚上燉豆腐吃。”

所謂的芥菜纓兒，就是芥菜的葉子，用鹽腌了，等要吃的時候用水泡泡，洗干凈剁碎了，和豆腐一塊燉了，不用額外再放鹽就很好吃。

林芝知道漂亮姐姐要在家里吃飯，一邊著樂一邊拿眼睛看于靜姝。

于靜姝一直關注著林芝，見狀沖做了個稽的鬼臉，趁別人不注意，把口袋里的的金幣巧克力都塞林芝兜兒里去了。

“嬸子，我想回去問問方知青想不想來這吃飯，也沒地方去呢！”

“行，你去問問吧，不嫌棄咱家就行。”

于靜姝這才溜出林家，往知青院去了。

其實除了想帶方小檀過來之外，還想回去，拿點香腸、海貨啥的，讓汪敏真晚上做菜用。

下鄉之前的那次采購，可沒讓于問春出，帶過來的都是這時候的人舍不得買的好東西。

現在好不容易能找機會吃點好的補補，于靜姝當然得抓機會。

而且林家小五瘦得那小樣兒，看著怪可憐的，于靜姝也想把喂胖點。

看書的時候沒那麼大的，真正接之后于靜姝卻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林家的人。

林家的人給的覺，就是真實不做作，從不搞那些虛頭八腦的東西，這樣的人家本就是值得相的。

東北的冬天黑得快，于靜姝走到知青院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

于靜姝推門進了生宿舍，發現屋里只剩下方小檀和許勝男兩個人，其他人應該也是找地方吃飯去了。

“你回來了……”方小檀像遇到救星了似的，一把拉住于靜姝，“我剛才發現我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于靜姝問道。

“我忘了這邊沒電，路過鎮上的時候我應該買個馬燈的。你有嗎？”

于靜姝心說我不僅有馬燈，我還有手電筒呢！

反正花的都是于問春的錢，當然得把東西置辦全啊！

“有。”

于靜姝話音剛落，坐在窗前，就著余暉看書的許勝男就抬起了頭，眼睛里的一閃而過。

不過和于靜姝還不太，所以也沒說什麼。

于靜姝瞥見許勝男手里的書，又看了看的齊耳短發，轉用鑰匙打開柜子，從里面找出馬燈，放在了桌子上。

馬燈就是有玻璃罩和金屬框架、可以用閥門控制火焰大小的煤油燈，最開始是馬車夫掛在馬匹側照明用的，所以馬燈。

而鄉下除了大隊公用的煤油燈是馬燈之外，其他人用的煤油燈都是用瓶子、碟子等皿自制的，嚴格得來講只能算是油燈。

于靜姝把馬燈點亮了，屋里瞬間亮堂了不。

一邊從柜子里找東西，一邊沖方小檀說道：“我這幾天打算去老林家搭伙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當然要了！”

方小檀自從今天一戰，就覺得于靜姝是自己的軍師。

們倆肯定得共同行，不能讓敵人抓住機會，各個擊破！

方小檀一點也沒考慮，如果分開，可能只有一個人被“擊破”的事實。

“誒？你還帶海貨去啊？”方小檀看于靜姝從柜子里拿出一包干蝦仁，有些驚訝地說道：“我聽說林家人多的，你帶過去咱倆也吃不著多啊？”

不過方小檀轉念一想，于靜姝之前那是裝傻，又不是真傻，應該不至于當冤大頭，于是努努，沒再多說什麼。

于靜姝也知道第一次不好帶太多東西，免得引人疑心，于是打開裝蝦仁的袋子，從里面抓了一小把，用一小張牛皮紙包了，再拿出一風干腸，就重新鎖好了柜子。

方小檀第一次去別人家里，也不好空著手，就象征地從柜子里拿了一小罐煉出來。

這時于靜姝提起馬燈，走到許勝男旁邊，說道：“許同志，能不能請你幫我們看著點鋪蓋，我怕有人使壞。”

說完就把馬燈遞給了許勝男。

“行，我給你們看著。”

許勝男接過馬燈，繼續看起了書。

于靜姝這才走回去拿起手電筒和要帶的東西，和方小檀一起走了出去。

兩人出門的時候，正好見大隊長梁民。

“方知青，小于知青，這是要去吃飯吧？”梁民寒暄了一句，隨即說道：“一會兒吃完飯去公社大院開會，看看給你們分配分配，過兩天咱們大隊就得去山上打柈子。”

“啊？不是說開春才開始干農活的嗎？”方小檀一下子苦了臉。

還沒做好勞的準備呢！

“不是農活兒，這不是建材廠趕工嘛！要是往年不忙的時候，也能休息一陣子，可基礎建設耽誤不得，咱們大隊不能搞特殊化，也得咬牙干啊！我還得通知其他人，就先走了啊！”

梁民風風火火地走了，留下方小檀一頭霧水，低聲問于靜姝，“打柈子是什麼？怎麼還和建材廠扯上關系了？”